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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
玉欢殿里香烟缭绕,烛火的芯子被剪了一截,照得跪在地上的美人肤白胜雪。
皇帝懒懒地倚在软塌上,右手轻轻捏着一块绢子,眼底有些凉薄。
“颖妃,你好大的胆子。”
感受到皇帝越发危险的气息,颖妃不由得缩了缩身子,轻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皇帝身子向前一倾,眼睛微眯,看着跪在脚边的绝色女子:“颖妃,你不说话,是在认罪吗?”
颖妃眼波盈盈,皇帝的话像是一把利刃,即将割破她的喉咙,似乎下一刻自己就要毙命。
虽然跪在地上缩作一团,但是颖妃的眼中毫无惧色,抬起娇嫩的脸,吐气如兰,声音懒懒的,尾音勾人:“若陛下认为颖儿有罪,那陛下就不会藏着绢子不拿出来给众人看。”
皇帝沉郁的面色稍缓,眼里也多了几分玩味,轻轻把手中的绢子往颖妃眼前一掷,包裹在绢子里的一块银制宫牌滚了出来,“咕噜噜”在颖妃的膝前停下了,宫牌上明晃晃地刻了“玉欢”二字,是颖妃所居住的玉欢殿的宫牌,只有殿宇的主位妃子才有的宫牌。
颖妃面色不改,静静地看着皇帝的眼睛。
皇帝伸手抚上颖妃的脸颊,眸色有些火热,喉间滚动了一下:“你是宫里最美的女人,为什么有了晟儿后,你能一直那么美?”
颖妃魅惑的狐狸眼盯着皇帝,似是望进了皇帝的心里,娇媚一笑,本就妖冶至极的脸更显得动人心魄,颖妃放软身子上前贴上皇帝的小腿:“颖儿知道,陛下喜欢这张脸,只要颖儿一直那么美,陛下就会永远保护颖儿。”
皇帝身子一紧,压抑住翻涌的欲望,本来轻轻抚摸颖妃的脸的手,渐渐下移:“你告诉朕,是不是你,如果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你儿子吗?”
颖妃享受一般,眼睛微微眯起,红唇轻启:“不是颖儿,陛下,不是我。”
皇帝眼底有燃起的烈火,里面却带了几分轻微的嫌恶,抬手把颖妃推开:“艳妓的女儿果然轻贱!”
颖妃被推倒在地,手臂撞到了一旁的木凳,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情绪,只是轻笑:“男人都是喜女色的,陛下也不例外,颖儿没了,陛下去哪里取乐呢?”
大启国历代国君都是开明的,但是不知从哪一任皇帝开始,有了一个怪癖,那就是养艳妓,还要把艳妓圈养起来,收在宫中的酒色禁地,称为艳脂阁,阁中艳妓原是多科旗木小国国民,这个小国中的女子生来就带魅色,体内不知生了什么样的东西,气息撩人,没有几个男人能抵得住她们的美色,都是是世上难见的美人,艳脂阁历来被朝臣力荐摧毁,被认为女色误国。
当今圣上南厉衍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拆掉了艳脂阁,艳脂阁的艳妓被屠戮至尽,让朝中老臣安了心,殊不知皇帝的太傅家中偷偷养了一个,并与其生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就是颖妃。
随着皇帝势力日渐强盛,根基越发牢固,整治朝堂的手段极为狠辣,太傅做贼般的心理越来越慌,生怕皇帝发现自己府中养了一个本来不能活着的艳妓,日日的精神折磨最终让太傅受不住了,便主动上奏请罪,为表忠心,把一碗断了女人生育念头的避子汤灌进艳妓的肚子,并将其扔进了最低贱的勾栏院,迎来送往身份最为低下的人,更是把自己与艳妓唯一的女儿奉予了皇帝。
太傅貌丑,却没影响艳妓遗传给颖妃的美丽,虽不如多科旗木小国纯血统的艳妓,但是当时只有十四岁的颖妃站在皇帝眼前时,皇帝一连十多日,都只让颖妃侍寝,颖妃诞下南予晟后,立刻升为妃位。
宫中皆知皇帝宠爱颖妃,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宠爱,因为颖妃在外人面前要把一张绝色容颜化得普通异常,这也是皇帝心里那不为人知的私欲,自己杀尽了艳妓,却在后宫养了一个艳妓的后代,又或者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颖妃的美貌,只想自己独占。
皇帝拉起颖妃,把她重重地摔在塌上,俯身上去,颖妃便开始轻车熟路地撩拨、动作,宛如猫叫的靡靡之音传出房间,外面守着的宫人面色如常,轻轻掩住了宫门。
皇帝离开时天还没有亮,颖妃已经习惯了皇帝索取完后直接离去,撑起满是汗液的身子,也没有叫人来准备沐浴的东西,妙曼的身子靠在枕上,软软的声音响起:“晟儿,委屈你等了那么久。”
在西卧房的屏风后,走出一个玄色的身影,有着与颖妃相似的狐狸眼。
南予晟对颖妃衣不蔽体的样子视若无睹,只是坐在了榻前,执起颖妃的一手玉手,慢慢揉捏:“母妃辛苦了。”
颖妃曲起手指,轻轻挠着南予晟的手心,勾起红唇:“母妃这身子是低贱的,但是只要母妃不死,你父皇就不会降罪于我,你们南家的皇帝,在覆灭我的母国时,早已被我们的大国师下了蛊,这与我们国中女子体内的鸳鸯心相生相伴,哪怕是你父皇身上没有这种蛊,这样的怪癖早已代代传了下去,而且谁当皇帝,这怪癖就会传给谁。”
南予晟看着颖妃姣好的面容,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母妃,这件事可是为了我?”
颖妃点点头,慵懒地起身贴在南予晟宽阔的背上:“还个人情,我知道这事做得险,而且没想到做事的人这么不当心,掉了我的宫牌,但是那边提出的条件真的诱人,让我不得不做。”
“什么条件?”
颖妃笑了一声:“她能让你娶上秦盛公府的嫡出大小姐。”
南予晟眼前闪过一张明艳的小脸,轻笑:“母妃想得太远了,秦家两个小姐才几岁,而且两个都是嫡出,大小姐跟二小姐没有差别。”
颖妃斜睨着南予晟,调笑道:“哦?晟儿也有想法,看来喜欢的不是秦家大小姐呢。”
南予晟拾起锦被裹上颖妃洁白的身子,按住一双在自己身上游走的玉手:“我知道母妃的想法,秦盛公手里握着八十万的精兵,这是不能不要的东西,但是母妃何苦去惹那左丞相。”
颖妃撅起红唇:“哼,我哪有吩咐魁男去绑那左丞相的小孙女,想是魁男怕那女孩走漏风声,想一并解决了。”
瞧颖妃说得轻松,南予晟压制住心里的怒气,这个只有一幅华丽皮囊的母妃,真是他筹谋路上的一块笨石,但是现在还要依靠她做事情,不能翻脸,南予晟稳住气息,温柔道:“母妃过于急切了,事事都要有一个轻重缓急,以后母妃做事,可以和儿臣商议一下,免得母妃再受到像今日父皇的责备。”
颖妃毫不在意地轻笑:“你知道我是不怕你父皇的什么责备的,最后的结果还不是在塌上跟我寻求鱼水之欢,不过晟儿这么说了,母妃自然听晟儿的,以后还指望着晟儿养母妃呢。”
南予晟轻轻躲开颖妃凑到耳边的红唇,站起身替颖妃拉了拉滑下去的被子,柔声道:“多谢母妃体谅,那晟儿先走了,母妃劳累,多加休息。”
四皇子府。
南予晟躺在宽大的浴桶里,感受到身上那股从玉欢殿带出来的媚香渐渐消散,心间多了几分舒畅。
“苏凉,母妃的意思是不想跟我说夜宴跟她接头的是谁,你查到没有。”
立在屏风外面的侍从恭敬道:“殿下,那人行踪极为诡秘,似乎是第一次跟颖妃娘娘密谋事情,并且接头的只是个丫鬟,眼下只知道那丫鬟是秦盛公府里的。”
南予晟皱眉,又是秦盛公府,这么说来,颖妃说那人能让自己娶到秦盛公府嫡出大小姐的话有可能是真的。
“母妃说是还人情,只怕是个借口,母妃不说那就是她想替那人掩护着什么,而且掩护的东西还不想让我知道,继续给我盯紧她,尽快查到背后的人。”
“是。”
南予晟又沐浴了两遍,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穿好朝服,向皇宫行去。
秦盛公府,清竹院。
一夜未眠,秦丝竹守在秦雁歌的床边守了一夜,直到秦雁歌高烧退了、天色渐亮时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绿意心疼地扶着秦丝竹坐在床边,替她脱掉鞋子:“小姐也太不爱惜身子了,非得在冬夜里坐一夜。”
秦丝竹没有丝毫困意,笑了笑:“小堂弟那里怎么样了?”
绿意道:“小姐放心,后半夜皎月过来说了一声,书峥少爷没有发烧,睡得安稳。”
“那就好,我眼下也不困,在床上略休息一会就行,一会我去墨云斋跟小堂弟用早饭。”
绿意看秦丝竹精神尚好,也没逼着她睡觉,出去跟雪魅要炭火去了。
秦丝竹摸出枕下的折扇,盯着出了神,多亏雪魅,查到了灵婆婆的身份,这让她想明白了前世里的许多事情,比如为什么在她十岁那年秦雁歌落水死得那么蹊跷,为什么颖妃一直不待见自己,甚至是秦雁歌和秦曼舞一开始是怎么被掉包的。
只是她没想到,她只是让秦曼舞受了一次伤,就让事情发展的轨迹变了那么多,饶是上一世自己那么聪明,也没发现灵婆婆的真实身份是李姨娘,更别说发现灵婆婆与颖妃的勾结,自己竟然临死了,也未曾探知这所有事情里的关键人物——灵婆婆,她到底做了多少事情。
秦丝竹全身有些兴奋,拿着扇子的手有些颤抖,那是激动的战栗,秦丝竹的脸上扯出一抹邪气的笑意,真是有趣,不知道李姨娘背后还有什么人,等到自己把他们全都杀光时,心里该是多么高兴。
秦丝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现卧房的门被推开了。
“丝竹姐姐。”
一声亲昵的称呼让秦丝竹冷静下来,转头一看,秦书峥抱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秦丝竹松了口气,掀开被子把鞋子胡乱一蹬,走过去接过食盒,笑道:“我正想去找你吃早饭,你怎么自己抱着吃的过来了,昨晚刚落了水,不好好休息还乱跑,就仗着自己身体好,你看看雁歌堂姐,今早才退了烧,虽说你没什么事,也该躺上一天才算好,你身边的婢女也不懂事,这么重的盒子,让你一个人抱着来。”
秦书峥只是默默地看着秦丝竹喋喋不休,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眼中似乎弥漫了一股雾气,那眼神里带了些热切、怀念、满足。
“让我看看你都是带了什么好吃的啊,今早可不许挑食,定要喝上两碗粥、多吃些青菜才行,一会我再让绿意给你煮碗羊奶,你一早跑来冒了风,喝一碗热奶身上暖乎乎的舒服得很。”
身后的秦书峥一直没有出声,一直说话的秦丝竹渐渐地察觉到不对,轻轻放下食盒,转身与秦书峥面对面站着。
两个人就静静地立着,秦丝竹身上穿着冬日里简单的小衫,秦书峥是一身整洁雅致的青色衣袍,扣子都系得整整齐齐,一个七岁的小身子显得挺拔健朗,眉眼间是与他年纪不相匹配的温柔和动容。
秦书峥只是微笑着盯着秦丝竹,熟悉的眸子里没了稚气,取而代之的是沉静与温雅,温暖的视线包饶着眼前的人,看破了秦丝竹重生后倔强的外壳与盔甲,他正在看的,是被秦丝竹藏在心底的那个遍体鳞伤、失去双腿的至亲堂姐。
秦丝竹想到了什么,脑中似乎有什么地方炸开了烟花,嗓子有些干涩,眼眶蓦然地有些湿润,几多踌躇,耳边响起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声音:“小堂……书,书峥,是书峥吗?”
那声音里有那么的不确定与不自信,却让秦书峥眼中的雾气晕开了,秦书峥带了些急切,向前走了几步,握住秦丝竹的手,温暖的力量传到秦丝竹的手上,撑住了秦丝竹要软下去的身子。
秦书峥轻声道:“是我,丝竹姐姐,我是书峥!”
一瞬间,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秦丝竹张大了嘴,喉间被堵得死死的,反手抓紧秦书峥的衣袖,不住地打量着这个已经熟悉至极的人,似乎要透过这副七岁的身躯看到些什么,半晌,秦丝竹才断断续续道:“书峥!书峥、书峥!”
秦书峥的眼睛红得可怕,踮起脚抽出一只手摸着秦丝竹的头。
柔软的眼神落在满是泪水的骨肉至亲的脸上,秦书峥轻轻擦着几欲摊到在地的秦丝竹的眼角,叹息般,那温柔的声音似乎穿过了千山万水、跨越了崇山峻岭、刺破了千百年的时空。
“骨肉能几人,年大自疏隔。性情谁免此,与我不相易。丝竹姐姐,书峥求天问地,终是,把你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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