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曾是蝙蝠】

　　充斥在整个现实世界的梦维之中，英仙座像是一只水面上的金色飞鱼一样从空中划过。

　　不多时，他就来到了马萨诸塞州的上空。

　　此时天际刚刚亮起，时间来到了星期二的早上五点，距离天启来临，世界彻底毁灭还有不到四十八个小时，晨昏线早已彻底覆盖上了这片宇宙。

　　末日真正已经近在眼前。

　　但这并不是英仙座需要担心的。

　　实际上，他连“是否需要担心”这样的念头都没升起来过。

　　作为感性泯消的迭代，英仙座对世界的认识一向是明确的——太阳是个大火球。

　　因而宇宙真实与否，所见是否可信，自己究竟是谁，他并不去思考，所以自身也从未怀有过这样的疑虑。

　　他只需完成灰色幽灵的任务，这是他自生来起唯一的念头。

　　到了马萨诸塞州的塞伦上空，英仙座稍微放缓了一些飞行的速度，阳光正从云层中洒落下来，向着下方低矮的城市群而去，他眯起了眼睛——

　　原本无形的光线，在梦维的影响下成为了斑驳的金粉，它们四散，它们落下，它们纷纷又不约而同的规避开了存于另一维度的另一种事物…

　　一座高塔？

　　是的，一座命运之塔。

　　在那个灰烬如雨落的梦中，在火把点燃的洞窟里，墙上的壁画勾勒出高塔上吹响号角的圣灵，这并不是偶然，在姆帕利亚把记忆里的图像抽条而出，呈现给蝙蝠图书馆的那刻，灰色幽灵就已知晓了这点。

　　跨越过那些纷争的，冗杂无用的信息，真相与线索往往潜藏在一些最本质的表象之中，那就是‘高塔’‘号角’——最终审判的开启之音，大天使长拉斐尔的武器‘天使号角’，就藏于高塔之中。

　　而神秘侧最有力量，最接近神灵们的高塔，就已近在眼前...

　　英仙座俯冲而下，他时而得体的微笑，时而冷漠的蹙眉。两种相差最大的性格在他的体内盘旋卷动着，一如蜜糖里夹拌入了破碎的盐柱，缤纷的，闪亮的咸苦甜在人造的灵魂里闪烁着，像是有害无益，却又无人能拒绝的垃圾食品。

　　也许对神来讲也是一样。

　　在接近无形之物的瞬间，他调整好了表情，一头撞进了桎梏的空气之中。

　　举目而来的金色吞没了所有的视野，一条见不到首尾的楼梯直直盘旋向上，但你却很难形容它的阶台到底是通往哪里的，上上与下下都是断续的，明明道路只有一条，却在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阶梯的残片。

　　英仙座悬停在空中，嘴角仍然带着完美无瑕的笑容，几种存在正从前方的道路而来，年轻的英雄面朝着那个方向，明朗的目光灿如繁星。

　　第一个到来的是位黑肤赤足的卷发女人，繁杂的首饰在她行走间碰撞出声，她的脖颈上佩着一条黄白色的骨质项链，几乎要垂到膝盖；而在她的身侧，站着一位骁勇女神，持弓负箭，头上带着金色冠冕，形貌端庄；最后一个女人身材矮小，她低着头，十指不停的动着，像是在编织着什么，那条看不见的线似乎已经被拉得老长，但很快，她的动作就停了一下，对着虚空做出了一个拉扯的动作，又继续低头编织下去。

　　还未等她们走到英仙座的身旁，金色的英雄就迈着轻快的脚步，主动迎接了上去，他的声音流淌着不老泉一样清冽的笑意，神态自然：“今天真是我生命里最幸运的一个火曜日，能够得见到您们这样尊贵美丽的存在。”

　　他的态度谦卑：“女神们，请不要让我的好运气这样早的耗尽，如果您们愿意垂怜的话，请稍微停下脚步，和我说说话吧——我刚刚从外面而来，天启的飓风真是可怕啊。”

　　持剑负弓的女神第一个停下了脚步，她扫视了英仙座一眼，开口道：“我嗅到了马蹄的味道，黄沙、悲剧，还有一点宿命的回甘，你来自古希腊？”

　　“是的。”英仙座点了点头，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情，“我是马人喀戎的徒弟，当然，比起我的师兄弟们，一定是最名不见经传的那个，但我保住了生前死后的名誉，又不至于遭人遗忘，于是也获得了升上天空的殊荣，在宴会的山上幸与众神共饮，您的英姿从那时起就令人钦佩，足智多谋不过是您无数熠熠生辉的夺目光彩之一，我更敬仰您如兄如父的骁勇，以至一直铭记至今，雅典娜女神。”

　　雅典娜停住了脚步，但另外两个女神也没有再向前，黑肤的卷发女人从鼻腔里发出了哼声：“冗杂的赞美之词能为你带来什么，古希腊的英雄，你尽可说出你的目的，拐弯抹角只是在浪费我们往后的时间。”

　　“我不觉得我们往后的时间那么短暂。”雅典娜反驳道，“我倒是有心情听一听外面飓风的情况，不过我想怀揣着这样心情的神明不止我一个，你是古希腊一系的英雄，又才进入此处，来吧，我准许你挽我的手。”

　　金色的英雄闻言露出了惊喜的神情，但是他也并没有僭越，而是以对待兄长一般的谨慎态度恭敬的将手环过女神的肘弯，他猜测作为战争与智慧女神的雅典娜并不会喜欢男性的强势与主权，因此特意放松了肌肉，仅以一种游伴的姿态侍立身侧。

　　“这里的宴会虽然没有奥林匹斯山上的那样豪华，但也人员众多，你尽可在那里扮演一个赫尔墨斯。”虽然女神没有任何表示，但是声音却更加轻柔了几分，喜爱美人几乎是所有古希腊神的通病，从纳克索斯到阿多尼斯，俊美的美少年尤其受各类神明的欢迎。

　　因为深知这一点，在创造英仙座的时候，灰色幽灵特意将他的年龄模糊到了少年与青年之间，呈现出了一个比英俊男巫更加年轻，更加甜蜜的布鲁斯宝贝。

　　这就是他的特洛伊木马。

　　命运之塔是命运博士的地盘，是像康斯坦丁的神秘之屋一样，在危机时刻可以躲入多重维度中的庇护所。而命运博士的实际控制者就是一位神明——古巴比伦的书写与秩序之神‘纳布’。

　　没有神明在即将到来的危机之前，不会想尽办法去保全自身的，更何况像这样低维的维度里，所存在的神明神灵大半都是更高维的投影，空有神明的名字，却有一身人类的欲望和心。

　　纳布需要支撑命运之塔在维度乱流中巍然不动的神性能量，低维的神明需要庇护之所，两方一拍即合，于是，在隔了几个更迭的世界后，神明也终于得踏上属于他们的诺亚方舟，带上自己最喜爱的肉身、法器、和信徒，就像诺亚带上动物的七公七母一样，能救的只有那么多，其他的所有事物都是注定要毁灭的，神明已经无暇顾及外面的世界，唯一得以期望的只有天启过后，宇宙能剩下一些完整点的东西，让他们还能够重新积累信仰，再度站回原处。

　　在末日开始前就跑掉的东西太多了，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都没在意这些异教神们，但是有些时候，成为一处谁都知道的隐蔽地点也许并不是件好事，因为这就意味着总有人想把重要的东西往这里藏。

　　从而招致一些胆大妄为的窃贼。

　　—

　　英仙座轻柔的握过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在唇边虚吻了一下，又微笑着将手中的酒盏递给想要靠过来的神，有人想要叫喊他的名字，让他过来像女人一样斟酒，却因为金色英雄竖在嘴边的纤美手指而失神一瞬。

　　俊美的英雄像是一阵金色的，漂亮的飓风，在摩肩接踵的神堆里灵活刮过，任何伸出的手臂都无法放慢他的脚步，英仙座强压着自己的不耐，向每一位询问的女神都述说了他崭新编织的离开借口。

　　所谓神明的宴会泛着一种世俗般陈乏的臭气，死一样的狂欢里夹拌着理性沦丧的意味，英仙座闭着眼睛都快说不出什么赞美之词来，于是趁着酒气熏染之际，他抓住机会向上走，就踩着那条唯一的台阶。

　　这条向上的路人烟稀少，下方拥挤不堪却人头攒动，好在这也意味着没什么神想要抬头向上看一看，不然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那个原本混迹在他们之中的，说话如谱写颂歌的凡人英雄，正在他们的头顶上方越走越远...

　　“真是令人作呕。”一离开神明窥探的范围，英仙座就仍不住抱怨道，“那些肉躯是怎么容忍那样的一颗脑袋长在上面的呢，我真想解救一下它们。”

　　话音未落，他就反驳自己道：“别把揪人脑袋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我没有。”他想到了什么，声音也变得理直气壮，“而且那些家伙也不是人。”

　　一个人就这么一路向上走，一路与自己争吵，饶是如此，英仙座也秉持着谨慎的心态，说话的声音只盘旋在自己的耳边。随着神明推杯的噪音已经远到彻底听不清，亘古的寂静重新笼罩了命运之塔。

　　也只有空无一人时，它才显得如此寂寥而莫测。

　　上上下下的台阶在四周扩散环绕，每一条看似都有自己的开端与起点，却又藏头露尾，英仙座屏住呼吸，不再说话了，他明明在走一条向上的道路，已经快要能看到塔尖照入的阳光了，但是他却发现自己开始越走越远，不止是走着走着突然倒立起来，也不止是脚下的楼梯呈现一个再明确不过的斜坡，而是他原本接近的光明正在一点点的收缩。

　　光阴褪去，他发现自己正走向一汪漆黑的池底，在水面的倒影里，他最后一个告别的女神正向他招手，似乎在欢迎他穿过水面，重新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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