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尾奇谈

　　一千年前

　　燃灯佛行至长白，客居一村，闻村中常有一妖出没，扰山民不止窃粮米无数。佛入山而探，遇一翩翩书生，得起指路而罔入虚穴，空闻书生仰天长笑。次日佛归，对山民曰：吾晚入山，收服妖物。夜至，又如山，遇一娉婷女子，于断巅而立，有轻生之念。佛止而劝之，女子涕零而谢，转而弃佛于荒野。狼出，佛过而无伤。佛知此女即为彼男，画皮一张。故止于半途，又遇女子，点而化之。后知此妖真身为兽，双耳如兔，能化人形，昼男夜女，皆美。能说人言，言多不真，欺世而为己乐。我佛慈悲，收继教之。妖感其不杀之恩，戴其教育之德，拜玉虚门下，弃恶从善，大有修为。此妖名为“讹”。

　　九百年前
　　“呀，小妖精长得好漂亮。”
　　“我不叫妖精，我叫阿依那伐。大哥哥是谁？”
　　“不是哥哥，是姐姐。”
　　“你明明是男的。”
　　“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女人。”
　　“啊拉，那你脱下衣服来证明给我看啊。”
　　“好啊，晚上我再脱。”
　　“淫、、荡。”
　　“呵，让别人脱衣服还说别人淫、、荡？小妖精，你不讲理呢。”
　　“要走了？”
　　“怎么，想我留下？迷上我了？”
　　“有一点儿，毕竟你是头一个活着走出这条路的人。”
　　“我可不想在这儿呆着，无趣。你不来么？”
　　“我不能出去。”
　　“那再见喽，漂亮的小妖精。”
　　“… …”

　　八百年前
　　“是你？”
　　“哟，你竟然记得。”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走得出我的路的人。”
　　“难道你一直都呆在这里？无不无聊啊。”
　　“佛祖让我呆在这里的。”
　　“呵，老师说过，无处不是佛。”
　　“老师？”
　　“锭光老师。”
　　“…燃灯佛祖？”
　　“好大牌的称呼。”
　　“你陪我么？”
　　“不要。”
　　“别小看我，我可以让你出不去。”
　　“呵呵，人小口气可不小。不过你也别小看我…”
　　“… …”
　　“我可以让你出去。”

　　七百年前
　　“啊拉，讹姐姐，好兴致呢。”
　　“嘴巴好甜啊，小妖精。”
　　“一百年才来一次，我寂寞死了。”
　　“我看你倒是活得红光满面。”
　　“那是姐姐的功劳，给我带来那些好玩儿的。”
　　“知道就好。”
　　“姐姐不留下来陪我？”
　　“你狠粘人哎，我讨厌粘人的小孩儿。”
　　“啊拉，你喜欢冷冰冰的人？”
　　“对。我喜欢勾引不来的人。”
　　“姐姐真奇怪。”
　　“我是讹兽。生来就爱妖言惑众，生来就是勾引人的。”
　　“我以为你弃恶从善了。”
　　“无恶何来善？”
　　“诡辩。”

　　六百年前
　　“姐姐？”
　　“喂…这里借我藏一下。”
　　“啊拉，怎么了？”
　　“…遇上麻烦了。”
　　“好多血…你中毒了？”
　　“多嘴。竟然中了那家伙的套，可恶…”
　　“姐姐不是有言灵？…你干嘛？喂…”
　　“少废话。”
　　“啊…啦…原来姐姐真的是女人。”
　　“现在是晚上。”
　　“要一直都是晚上就好了。”
　　“你个小色狼。”
　　“色狼你还忘我怀里靠？”
　　“我冷…”
　　“再这样流血你就要死了，姐姐。”
　　“止不住，这是阴蛇七殇。”
　　“我带姐姐出去求医吧。”
　　“你不是…出不去？”
　　“我想试试。”

　　五百年前
　　“你，骗，我！！”
　　“哈哈，小妖精记仇记了一百年啊！”
　　“你——！！什么中了毒！！出去活蹦乱跳得像什么一样！”
　　“哈哈，我的话你也信？”
　　“那家伙和你一伙的？”
　　“他是客串。本来就被他伤了，不算骗人。”
　　“你…要是佛祖怪罪下来…”
　　“说得好像佛祖真有那个闲心。”
　　“你！…你是讹兽，不说真话。”
　　“那我夸你漂亮，也是假的？”
　　“男人漂亮有什么用，管饭吃吗？”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男人。”
　　“哼！”
　　“小妖精太嫩了。和姐姐斗，修炼一千年吧。”
　　“喂，别走啊！”
　　“怎么，还没走呢就想我了？”
　　“你去哪儿？”
　　“收妖。猫妖。”

　　四百年前
　　“喂！我给你带来一个人。哎…人呢？”
　　“这条路只有姐姐能走出来，忘了？”
　　“呀，我忘了…喂，混蛋，别死啊。”
　　“姐姐！”
　　“嗯？怎么了，臭着一张脸…”
　　“姐姐你…走了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怎么会。”
　　“骗人，讹兽。”
　　“被拆穿了？有进步么。”
　　“… …”
　　“我走喽。”
　　“还来么？”
　　“当然。”
　　“没骗人吧？”
　　“怎么会。”

　　三百年前
　　“小妖精…”
　　“啊拉，好准时…怎么又这样？”
　　“… …”
　　“一种毒你中两次？不会有自虐心里吧？”
　　“被算计了。”
　　“被谁？”
　　“…你真好骗。”
　　“你很冷，姐姐。”
　　“是么…是有点儿冷…”
　　“出去。”
　　“哟，赶人？”
　　“你不可以死在这里，死在这里的东西，都会飞灰湮灭。”
　　“那不是更好，就有人陪你了。”
　　“我对你的灰没兴趣。”
　　“真伤人。罢了罢了，我出去就是。”
　　“还来么？”
　　“当然。”
　　“没骗人吧？”
　　“怎么会。”

　　二百年前
　　“果然是骗人的呢，姐姐。”

　　一百年前
　　“那我就出去找你好了。”

　　十年前
　　夜半，八岁的小女孩儿醒来，一翻身下了床。窗外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咯咯”的笑。小女孩儿爬上窗台，向外探出头。她看清楚了，那个一闪一闪的东西，是一个人长长的银色头发。他从树上倒挂下来，一双碧绿碧绿的眼幽幽的看着她。

　　她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

　　“哥哥是仙人？”
　　“哥哥？呵呵，小妹妹，你可知道我是谁？”
　　“阿依那伐？”
　　“…你记得？”
　　“记得什么？”
　　“没什么…小妹妹，你想和我来么？”
　　“嗯嗯。”

　　小女孩儿笑起来，使劲儿的点头。她还小，分不清危险与诱惑。树上的少年伸出一只手，十指纤长，是漂亮而温暖的珍珠色。女孩毫不犹豫的伸手拉住——

　　“啊啊啊——言言啊啊啊啊！！！！”

　　少年的身影募的消失，女孩儿回头的瞬间脚下一滑。

　　啪啦！！

　　一记玲珑清脆。

　　“可惜，只拿到了这么一点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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