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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庆帝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范闲,他又看了看一旁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苏拂衣三人,这才像是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情一样点点头:“嗯,朕当初答应你你从北齐回来之后,允你同林婉儿成亲,这事确实该提上日程了。”
停顿了一下,庆帝冲立在一旁的侯公公招了招手:“去,看一下哪天是黄道吉日。好让范闲选个好日子成亲。”
裴长卿在提醒完范闲之后就继续低头试图把自己腰带上的流苏编出一朵朵小花来,她一脸“世俗凡尘,与我无关”的表情,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自己又开始摸鱼划水。
“阿裴,别玩了出事了。”苏拂衣的声音突然传入裴长卿的耳朵里,带着淡淡的焦急和严肃“老李的惑心蛊发作了。听好了,待会儿一旦有情况,我去控制住老李,剩下的事情交给你,洪四庠在殿外会控制住外面的人,但是里面的人只能你们自己解决,明白吗。”
裴长卿冲着苏拂衣一抖脑袋就当是在点头,她握着手中的流苏微微斜眼看了看双目逐渐变得赤红的庆帝,把手伸到案几下握紧了藏在里面的链刃。
已经无心去听其他人的对话声,裴长卿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语速极快地回复道:“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不像是那位洪公公的,打斗声好像很远的样子。”
苏拂衣同样也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她只听了一耳朵就分辨出来来人是谁,于是一手撑着坐垫微微坐起身全身紧绷地回答:“是宫典。殿外的人他们解决起来没什么问题,大殿内才是重点,那几个人没动。”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听见门口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裴长卿看着宫典先是站在门口的位置行了一礼,随后大步走上前在庆帝耳边说了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裴长卿敏锐地捕捉到了范闲背后有一个人指尖闪过的一丝银光,她看了看似乎毫无察觉的范闲,无声的把链刃摘下来放在了自己宽大的袍袖中。
“诸位爱卿,今日的晚宴就到这儿吧,朕不胜酒力。”庆帝听到宫典的话之后眼神中有了一丝清明,他放下酒杯抬头扫了一眼殿中神色各异的众人,语气中带着几分醉意“都退下吧。”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庆帝突然要散席,众人在对视之后还是纷纷站起来对着庆帝行礼准备告退。
“你以为,你们今天还能走出这个门吗?”
大殿的门突然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轰然关闭,一个跟那日裴长卿在树林里的声音有几分相似的声音突然在大殿中响起,带着几分轻佻和不屑。
听到这个声音的第一时间宫典拔剑出鞘整个人挡在了庆帝的身前,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冷声问道:“谁!”
“我觉得我今天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呢。”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一阵风吹动大殿内的蜡烛,墙上悄无声息地浮现出了一个个或是挣扎或是仰天大笑的人影,如同鬼魅一般把大殿中的人围绕在内。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裴长卿自己都是一愣,她条件反射般地转头看向了刚摇着轮椅从座位上出来的陈萍萍,并不意外地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和算计。
双手反握住袍袖中的链刃,裴长卿甚至还抽空瞥了一眼眉头紧皱把范建护在身后的范闲,她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颇为烦躁的表情“啧”了一声后站起身不耐烦地开口:“不知阁下是什么人,为何偏偏要在此装神弄鬼?”
“原来是裴长卿小裴神医。”沙哑阴冷的声音突然在裴长卿背后响起,带着几分恍然大悟的意思,让裴长卿瞬间绷紧了脊背。
裴长卿紧接着就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顺着肩膀上的力道坐回原地,听着那个声音接着说道:“我猜,小裴神医自从江南回来之后,一定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一些东西吧?你难道不好奇你失去的那些记忆是什么吗?”
裴长卿感受着自己脖子上传来的冰凉而滑腻的触感,她盲猜自己脖子上的应该是某种带着剧毒的蛇,不由得转动视线看向了在大殿的门被关上的一刹那就来到庆帝身边的苏拂衣,试图想要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脖子上的情况。
在发现这种想法不可行后裴长卿随后转移自己的视线看向已经把陈萍萍和范建护在自己身后的范闲,看到了他眼中的担忧后微微扯了扯嘴角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是想知道小五是谁吗?”那个声音突然在裴长卿的耳根处响起,带着几分好奇和一丝丝的愧疚“哎呀不好意思呀~我学你说话了你会不会不高兴呀?”
裴长卿咂咂嘴听着身后的那个人颇有些茶里茶气的发言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本就有些烦躁的心情,在想了想她干脆抬起一只手低下头试图想要看清毒蛇的样貌。
“哎呀,你不要动啊。”裴长卿的头发突然被身后的人揪住,抬起来的那只手也被人从身后牢牢地攥住了手腕,那个声音有些不满地提醒试图想要挣脱的裴长卿“小五它脾气不太好,要是压着它了它可能就不会给你恢复记忆了呢~”
本来被人学着说话裴长卿就有些不爽,她感受着头皮上传来的拉扯的力度深吸一口气之后面带微笑地说道:“这位……不知姓甚名谁的人,我的确很想知道那段记忆到底是什么,但是我觉得我不太想用你现在的这种方式恢复。咱们两个有话好好说如何?你放下我的头发,我不动你的蛇。”
说完这句话后裴长卿听到背后响起了一声满意的轻笑,紧接着她的头发虽然被人松开了,但是一个冰冷到仿佛是寒冬腊月还放在外面的冰块一样的身躯贴到了自己的后背上,同时有一股细细的气流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别生气呀~”
“……姑娘还请自重。”丝毫不慌,裴长卿感受着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寒意,保持微笑“我觉得我不太适合……”
“可是我和小五都觉得你需要呢。”娇笑着看着裴长卿瞬间凝固在脸上的笑意,那人在指挥着那条蛇照着裴长卿的脖子咬了一口之后还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说,陈萍萍要是知道,那天在树林里的人是你,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反应呢?”
苏拂衣一手按着庆帝的肩膀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腰间,她微微眯着眼睛盯着正整个人贴在裴长卿后背上的那个女人,神色冰冷地警告道:“程贝,你最好有伤她的理由。”
“哎呀呀,这不是苏楼主吗。”程贝看向苏拂衣的脸上虽然带着几分笑意,但是她的眼中却闪烁着阴毒的光芒“我程贝怎么会伤害苏楼主最爱的小师侄呢,是不是?”
就在程贝和苏拂衣对话的功夫,已经被小五咬了一口的裴长卿疼到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微微鼓起,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对抗从四肢百骸中蜂拥而来的刺痛感,连牙齿都开始微微打颤。
裴长卿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有什么屏障被突然间打破,无数之前不曾有过的记忆从脑海深处蜂拥而至,在她的眼前上演着一幕幕或感人至深或啼笑皆非的故事。
感受着自己太阳穴上传来的胀痛感,裴长卿最终的记忆定格在自己从陈萍萍的房间转身离去的时候,她咬牙切齿地捏住小五的七寸把它从自己的脖子上扯下来,随后一跃而起一脚踹翻了自己面前的案几转动手腕直接划破衣袖抽出链刃锁住对方的脖子。
裴长卿的右脚往后撤了半步让自己稳住身形,她目光阴翳地盯着正冲自己笑的畅快的程贝,半晌冷笑了一声缓缓开口:“程贝,其父程金,其母余氏。家住兴庆街18号,三个月前其父上报官府余氏失踪,至今未曾破案。看来是你的手笔。”
程贝丝毫不在意自己脖子上的链刃,她歪了歪头看着裴长卿暴躁的表情笑了起来:“小裴姑娘当真还是聪明至极呢,瞧瞧瞧瞧,疼成这样还能跟我这么自如的对话呢。”
说话间程贝转头看向了一直注视着这边情况甚至还把手放在了扶手上的陈萍萍,她抱着双臂扬声问道:“陈萍萍,你知道当初你在竹林里碰见的人就是裴长卿吗?”
听到这句话裴长卿甚至都没有转头去看陈萍萍脸上的神情,她磨了磨后槽牙勒紧了手中的链刃毫不客气地开口:“他怎么想我现在并不是很想知道,因为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宰了你!”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裴长卿甩出另一只手上的链刃直接劈开迎面而来的那几条毒蛇,随即借势转动自己链刃的手柄试图想要拧断程贝的脖子。
程贝在放出毒蛇的同时抬手直接扯下缠绕在自己脖子上的链刃,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手掌中被划出来的那几道白色的痕迹眯起了眼睛:“裴长卿,你不要不知好歹。主人的意志,你们这些愚蠢的人怎么会懂?”
标准的假笑在脸上挂好,裴长卿甩了甩自己的手腕挑着眉头问道:“你家主子的意志我不懂,那我跟陈萍萍之间的关系又关你屁事?你真以为你自己有八只手什么都得管啊?”
陈萍萍沉默地坐在范闲身后,他一只手按在轮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微微内扣拢住手腕上的护腕,目光始终停留在裴长卿手中的那对链刃上。
听着裴长卿与程贝之间的对话,陈萍萍眯着眼睛又看了看被苏拂衣钳制住的庆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那日在进到裴长卿的仓库时无意间发现的与其他地方颜色略有不同的木板。
树林里那日若真的是长卿的话,那么另外一个就会是……苏小姐?
可是,林精忠呢?长卿说他还活着,但是却始终查不到他的消息。
苏拂衣站在庆帝身边看了一眼神色微变的陈萍萍,她听着耳边传来的粗重的呼吸声抬手默默地卡住庆帝的后脖颈,看着正在对峙的程贝和裴长卿冷声开口:“我之前还以为你们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再动手,没想到你们都这么迫不及待的吗?还是说你们觉得自己都已经准备充分了?”
“你们破坏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原本平板的身材突然变成了波涛汹涌的妖艳美人,程贝笑着指了指裴长卿,又指了指范闲和宫典,娇笑着提醒“小裴神医,你要是当真想要和我动手的话,他们就会有生命危险哦~”
裴长卿目不转睛地盯着程贝脸上的笑意,她一直等到太阳穴上的胀痛感有所缓解之后神色冰冷地开口:“不知道对他人行凶在庆国是犯法的吗?”
“哈。”似乎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话,程贝大笑了几声后蹂身而上五指呈爪状抓向裴长卿“犯法?我自己就是法律!”
就在程贝和裴长卿动手的下一秒,一直潜伏在范闲等人身后的神庙众人也纷纷抽出藏好的武器直直地刺向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臣们。
“找死!”双手合拢牢牢地夹住迎面而来的长剑,范闲把重心移到右腿上同时左脚向自己的侧后方偷袭之人的胸前踢去,头也不回地吼道“跑!”
“呵呵,小姑娘这话说得我不太爱听啊~”几个回合下来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程贝的面容逐渐变得有几分阴毒,她的脸上仍旧带着轻佻的笑意,然而出手却变得愈发的狠辣“你想想你的如意郎君陈萍萍,你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他就会有生命危险哦~”
裴长卿咬着后槽牙硬生生地接住程贝轮过来的铁链,她在倒退了两步后调转右手链刃的方向沿着自己的腹部向身后猛地一捅,左手同时挥动链刃绕着自己的头顶转了一圈打落飞向自己的暗器,冲程贝冷笑了一声:“谁跟你说我的如意郎君是陈萍萍的?虽然你要是杀了他我绝对跟你没完,但是我现在和他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大妈。”
话音刚落,裴长卿甩动自己的右肩抽回自己捅进身后的人心口处的链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手勒住程贝衣服上刚刚被自己划破的洞借势把人往柱子上甩去。
程贝整个人在被裴长卿甩出去的同时翻动手腕射出去几点银光,随后她“咣”的一声整个人直接砸在柱子上再跌落到地面,扭头吐出几颗被震出来的零件。
裴长卿转动链刃把那几点银光挡住后她注视着程贝有些扭曲的脖颈和地毯上那几颗闪烁着微弱的电弧的零件,面无表情地问道:“感觉如何?”
程贝嘎巴嘎巴两下把自己撞得有些变形的脖子恢复原状,她慢慢的站起身看着明显就像是在等着自己站起来的裴长卿,目光中带了一丝惊讶和了然:“这是你的真正的实力?看来这一趟下江南让你得到了很多你之前没有的东西。”
目光平静,裴长卿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身体有些扭曲的程贝,半晌轻声开口:“你们猜的没错,我确实最多只有九品上的实力,但是你要知道一件事。我先是凌雪阁的江十四,而后才是万花谷的裴长卿。”
陈萍萍坐在原处先是看了看范闲脚边正在迅速溶解的尸体,他把尸体溶解过后留下的印记和自己印象里的那个印记做了对比,眼眸略微闪烁了几下。
一手按住紧张的范建,陈萍萍微微冲他摇了摇头,随后转头环视了一圈神色各异的大臣们,心底有了计较。
范闲一把扯开倒向自己的尸体,他站在原地喘着气看着周围甚至还泛着“滋滋”的声音的水洼,用脚一勾捡起地上不知是谁的长剑挽了个剑花后加入了程贝和裴长卿的战局中。
“臭小子,你也来送死!”惊险地避开范闲刺过来的长剑,程贝放出袖口里盘踞的一只毒蛇去拖延住裴长卿,转身对上了喘着粗气的范闲。
范闲攥紧了手中的长剑,他用眼角的余光扫到身旁闪烁着微弱的火苗的蜡烛,再看看正缓步向自己走来的程贝,无声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等着程贝离自己还有几步远的时候,范闲用脚猛地一勾烛台同时整个人腾空而起,他看着蜡烛直直地泼向刚躲过裴长卿手中的暗器的程贝,右手快速地转动手中的长剑在周身绕出一朵朵剑花,用剑气阻挡住自己脚边试图向自己靠拢的毒蛇。
程贝看着自己一时半会儿没法解决的范闲和裴长卿狠狠地啐了一口,她脚尖用力一点向后疾退了数尺后扯着嘴角指向了正在和苏拂衣做对抗的庆帝:“你们以为,我就没有办法对付你们了?”
裴长卿立刻想到了庆帝体内已经被激活的惑心蛊,她刚想往苏拂衣的方向转移就被横空出现的一群毒蛇拦住了去路。
“杀了她。”苏拂衣根本连头都不太就对裴长卿和范闲下了命令,她眼疾手快的在庆帝直起身子的下一秒掰开他的嘴灌了一瓶药进去。
知道自己和范闲的任务只有杀掉程贝,裴长卿抬手砍断几条扑向自己的毒蛇后和范闲背靠背站在一起,她看着围绕在程贝身边的那群毒蛇偏头用肩膀的衣料蹭了蹭鬓角的位置,猛地抬起手把链刃插进了脚下的地板。
一炷香后。
裴长卿一脚踩在程贝的胸口,她喘息着用链刃抵住程贝的脖子,迎上对方不可置信的目光,神色平淡语气冰冷地冷笑了一声:“不敢相信吗?你觉得你有那么多手下而且还有毒蛇的帮助,怎么也不会杀不了我们,对吗?”
“你们,你们怎么敢!”
“我们有什么不敢的?”裴长卿低头看着自己脚边逐渐蔓延开的粉色的液体,她甩了甩根本没有任何血迹的链刃,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根本就没了解过凌雪阁究竟是什么?”
即使被这样威胁也丝毫不慌,程贝嗬嗬冷笑着看着裴长卿漠然的表情,她有些艰难的转头看着自己被砍断的手臂活动着自己的嘴巴听着零件掉落的声音似乎是笑了一声:“凌雪阁,凌雪阁早就不复存在了!”
像是根本没有听到程贝的这句话一样,裴长卿神情淡然地看着程贝已经逐渐溶解的下半身,她转头看了一眼地上堆满的毒蛇的尸体,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程贝,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你更不会明白明明都是师兄弟但是他在关键时候给了你背后一刀是什么感觉。”
说到这儿裴长卿深吸了一口气,她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链刃插进程贝的胸口拧了半圈后带出那颗闪烁着电弧的心脏。
裴长卿低垂着眼帘,她听着身侧响起的沉重的呼吸声看着程贝逐渐融化为一摊水的身躯,过了半晌之后才沙哑着嗓音呢喃:“秉承坚韧之心,行国士之事。不问青史,不计浮沉。除尽外道,誓守皇天。”
说完这句话裴长卿转头看向已经把庆帝敲晕了的苏拂衣,她冲屏风后的方向微微歪了歪头,声音低沉:“走吗?”
“走。”直接把庆帝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架,苏拂衣眼神冰冷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她在微微冲陈萍萍点了点头后冷声警告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提醒在座的各位大人了吧?”
说完这句话苏拂衣转身就走,裴长卿先是把范闲往范建的方向一推,随后拉着跟过来的李承泽也转身离去。
几乎是抬脚踹开了御书房的大门,裴长卿在进到房间后把链刃背到身后,双手接过苏拂衣身上昏迷不醒的庆帝转身就按在了御书房的那张床榻上。
把姿势给人调整好后半跪下来,裴长卿面色凝重的用内力梳理着庆帝体内躁动不安的气血,一时间自己的额头也逐渐渗出了汗水。
“针,小刀,碗,还有消毒用的蜡烛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看还需要什么?”把之前商量过的东西全部都摆在桌子上,苏拂衣看着裴长卿有些发白的脸色拨开站在对方身侧的李承泽一脸担忧地问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下?老李的病情我现在还能控制得住。”
裴长卿松开庆帝的手腕缓缓站起身,她伸手接过李承泽递给自己的画卷慢慢地切换到离经易道的心法,对苏拂衣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能控制得住归能控制得住。蛊虫在发作之后会很快融入到他的心脉中无法取出,即使能够控制住也不能保证惑心蛊会不会被别人第二次利用,到那个时候谁都没有办法控制住它。”
说到这儿裴长卿脱下自己身上被划得仿佛像个丐帮一样的外罩,她摘下自己左臂上几乎不离身的护腕卷起袖口对着庆帝的胸口处比划了两下,随后后退一步示意苏拂衣上前:“小师叔,帮我用绳子把他捆上。”
趁着苏拂衣动手的时候,裴长卿脚步转到另外一边给自己需要的工具消毒,同时叮嘱李承泽:“阿泽,你帮我看看谢必安到没到门口。到了的话就让他进来守着,如果待会儿出了事我和小师叔两个人压不住他。”
点点头表示明白,李承泽从兵器架上直接抄了把剑拿在手里之后冲苏拂衣微微示意了一下后就转身离开了。
苏拂衣此时把庆帝的上衣扒的就剩下白色里衣,她拿着自己的长鞭把对方所有能动的关节都用鞭子捆好固定住,略显疲惫地眨了眨眼睛:“好了,你来吧。”
裴长卿依言扯开庆帝的领口露出胸膛的部位,她一手握着刚消完毒的小刀,另外一只手在庆帝身上一点点寻找着惑心蛊的踪迹,努力抑制住自己语气中的焦躁问道:“小师叔,下蛊的位置最初是在什么地方?”
苏拂衣正忙着给自己的长鞭打结,她在回忆了几秒后果断地伸手从庆帝的背后绕出来指了指他的胸膛:“左心房偏右一寸。”
裴长卿顺着苏拂衣的手指一点点滑动,她在那个位置的附近慢慢感受皮肤下传来的感觉,最终把手停在了庆帝的右心房的部位。
一直就没有放松下来的眉头现在紧的仿佛随时都能夹死一只飞虫,裴长卿感受着手指下传来的不规律的跳动,轻声说道:“这个部位我捅进去,恐怕会造成大出血,凝血草还有多少?”
苏拂衣闻言直接从身后的抽屉里抓出一大把随时可以用的止血散,她直接把这些东西都堆在裴长卿触手可及地地方,转头问道:“够用吗?”
“够了。”裴长卿抽空瞟了一眼几乎可以堆成小山的止血散眨了眨眼,她点点头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制定的方案,握着小刀的手微微收紧“我说放的时候就直接糊在伤口上就行。”
正说着,御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重新打开,李承泽带着谢必安大步跨进来:“情况怎么样。”
“回来了就过来帮忙。”最后确认了一遍自己的方案,裴长卿深吸了一口气把刀尖抵在自己刚刚确认的位置,语速略快地说道“谢必安,守好门口的位置,谁来杀谁。”
苏拂衣趁着自己拿止血散的功夫瞟了一眼跟着谢必安同时进来的范闲和陈萍萍,她一只手死死地按在庆帝的肩膀上不让他挣扎,随后调整着自己的坐姿冲裴长卿点点头:“承泽,你过来按住他另一边的肩膀,失败了今天咱们谁都活不了。”
李承泽依言走过去用自己的胳臂肘顶住庆帝的肩胛骨,他看着裴长卿泛白的指尖喘了口气后故作轻松地开口:“别紧张,你要是紧张了那今天可就没人能救得了他了。”
裴长卿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瞪了一眼李承泽,她随后看了一眼冲自己露出笑容的苏拂衣,咬着下唇抬手点了庆帝的几处大穴,手上微微用力一点点把刀尖对着那个位置顶了进去。
听着血液顺着刀刃嘀嗒嘀嗒落在碗中的声音,裴长卿在心底默默地计算了一番庆帝此时的出血量后用力睁大自己的眼睛,原本悬在心底的那块大石头略微往下放了放。
裴长卿感觉到刀尖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她松开自己原本扶着庆帝腰腹处的手又拿过另外一把刀在火上烤了烤,嘱咐苏拂衣和李承泽:“惑心蛊在爬出来的过程当中一定,一定要按住他,不然一切前功尽弃。”
“放心吧,你尽管干你的。”
得到两人的保证后裴长卿的目光在手中的两把刀上游移了几秒,她一手握住两只刀柄,另一只手重新扶在庆帝的胸口上,她把左手的手腕凑到刀刃处轻轻一划。
“裴长卿,你可没跟我说你要用这种方法来引蛊虫。”
李承泽在看到裴长卿手腕处溢出的鲜血的时候瞬间冷了神色,他盯着藏在衣袖下的疤痕,按着庆帝肩膀的手上鼓起了青筋。
他看着裴长卿脸上无意间闪过的表情抿了抿唇,随后开口试图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傻子,拿其他的血不行吗,非得用你自己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宫里根本就不安全。”直接把后面的那把刀扔回到桌子上,裴长卿头也没抬地说道“惑心蛊除非是人血,不然的话它不会出来的。”
听到这句话李承泽忍住想要把自己的手腕递过去的冲动,他看着被裴长卿扔在桌上的那把带着血迹的小刀眯起了眼睛,不容置疑的警告道:“裴长卿,回去之后你给我好好养着,我和阿甘天天会天天看着你。”
裴长卿听着李承泽的话只是在脑海中过了一圈根本没有往心里去,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庆帝胸口处逐渐发紫的皮肤,咬咬牙伸手又摸过那把小刀在自己刚才的伤口旁边又划了一道口子。
“裴长卿!”在裴长卿第二道伤口中的血液涌出来的同时感觉到了庆帝的挣扎,李承泽一边恨不得全身都扑在庆帝身上压住他,一边厉声威胁拿着小刀似乎还想再给自己来一刀的裴长卿“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再给你自己来一刀我就敢现在把你敲晕了带走!”
这时候裴长卿终于抬眼看向了正瞪着自己的李承泽,她指了指现如今已经涨到把刀尖顶出去红肿发紫的伤口,不由得也带上了几分暴躁:“蛊虫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不知为何大脑开始嗡嗡作响,裴长卿用力攥紧了自己的左手加快血液的涌出,她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微弱的疼痛,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
苏拂衣毫不客气的直接把庆帝一边的手臂卸下来,她听着耳边响起的从喉咙里发出的威胁声转头看了一眼面容隐藏在阴影里的陈萍萍,冷不丁的抬脚踹了一脚摆放着工具的桌子:“醒醒!”
“……我醒着呢。”裴长卿被苏拂衣的动作吓了一跳,她神志清醒的看了一眼正冲她努了努嘴的苏拂衣,偏过头深吸了一口肩膀处衣料中藏着的薄荷叶,重新握紧了已经微微松开的左手。
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裴长卿把小刀重新放回到桌面上,她微微低头看着已经装了大半碗血的碗吸了吸鼻子,柔和了自己的语气开口解释:“我现在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因为之前所有中过惑心蛊的人除了死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用人血引出蛊虫的办法我也只听说过一例,他连成功没有都没记载。”
话音刚落裴长卿就觉得自己的伤口处突然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她来不及思考直接抽出原本还抵在庆帝胸口处的小刀而后一手按住自己的手腕往后一倒整个人坐在地上,给苏拂衣腾出了位置:“快!”
苏拂衣在裴长卿往后撤的同时一手按住庆帝的肩膀另一只手举着止血散直接就拍在了庆帝胸口处,她在停顿了几秒后收手看着糊满了药粉的伤口转手先是把自己卸下来的胳膊重新装回去,这才拿过绷带往伤口上缠。
裴长卿按着自己的手腕感受着手掌下传来的阵阵刺痛感对李承泽偏了偏头示意他把另一卷绷带拿过来。
苏拂衣麻利的给庆帝缠好绷带解开捆绑着对方的绳子,她和李承泽扶着陷入昏迷的庆帝躺在床榻上,看着自己刚刚缠上的绷带无声地叹了口气。
裴长卿有些笨拙地用牙咬着绷带打了个歪歪扭扭的死结,她微微仰起头看着庆帝垂落下来的衣角,突然笑了一声:“嘿嘿。”
李承泽听到裴长卿傻兮兮的笑声后转头看了一眼对方,他满脸无奈地脱下外罩叠了几叠后垫在对方坐着的地方,叹了口气:“地上凉,你这段时间不能受凉你又不是不知道。”
裴长卿嘿嘿笑着任由李承泽把自己的头发揉搓的乱糟糟的,她低头看着绷带上隐隐约约渗出的红色撇了撇嘴。
伸手拿过桌上最后一卷绷带准备重新把伤口绑好,裴长卿嘴里还不忘了嘀嘀咕咕地说道:“我这不是还有你这么一个贤惠的鸡妈妈吗?”
“妈妈你个头!”李承泽抬手直接给了裴长卿一记暴栗,他听着对方哼哼唧唧的声音动作想了想又在自己刚刚敲过的地方揉了两下,这才拍开裴长卿试图想要自己解开绷带的手,动作轻柔的把绷带一圈一圈的解下来。
右手托着脸看着李承泽的动作笑的眉眼弯弯,裴长卿看着自己手腕上被细心的铺了薄薄一层的止血散忍住想要活动手腕的冲动,等待绷带重新缠好的时候才开口哄道:“哎呀鸡妈妈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回头谢必安又该打我了。”
抬眼看了一眼裴长卿脸上淡淡的笑意,李承泽的嘴张张合合半天最终还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地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胡闹。就仗着你自己是个大夫就给我胡闹!”
“不然的话怎么办?”自己也知道这回确实是有点莽撞,裴长卿吐吐舌头有几分嘴硬地反驳“宫里那么多不可信的人,他现在要是死了,神庙的目的就达成了。”
说着,裴长卿扬着下巴点点仿佛像个睡美人一样的庆帝,大有一种“我是功臣”的感觉。
苏拂衣把两人的对话听完整后露出一脸“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的表情,她随手抓了两下有些散乱的头发走过来蹲在裴长卿身边,指着她手腕上的绷带问道:“你现在把蛊虫引到你自己体内,然后呢?你再给我表演一个剜心取蛊虫?裴长卿小朋友你是不是脑子不太清醒?”
听到苏拂衣的问题裴长卿咂咂嘴迟疑了一下,她用手背蹭了蹭自己唇上所剩无几的口脂,用虎口蹭着自己手腕上的绷带,慢慢地收敛了自己原本扬起的笑容:“当年的惑心蛊因为还没有发作就被取出来,所以没什么大事。可是这次不一样,惑心蛊发作后本就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摧毁心脉,我不敢留在陛下的体内。”
“那你自己呢?”苏拂衣压下对于庆帝现在情况的担心,她拍了拍裴长卿的后脑勺轻声问道“你想了其他人的情况,你自己呢?”
听到这个问题裴长卿坐在地上盘着腿抱着自己的脚腕跟做摇摇椅一样晃来晃去,她过了许久后才思索着回答道:“估计要过段时间吧,上次相思蛊地事情我就缓了好久前段时间,更何况当时江南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
说着裴长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她冲苏拂衣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四年到五年之后再说吧,现在即使取出来我也离大失血不远了。”
苏拂衣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苍白的手直接拢进自己的手里,她捏了捏裴长卿的指关节后一脸老父亲式惆怅地长出了一口气:“宝贝儿,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李家人的那一套了?老李自己疯疯癫癫的也就算了,承泽的疯也属于可控范围之内,但是你!你这个小丫头时不时就给我抽风!”
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用,苏拂衣瞪了一眼仍旧笑的眉眼弯弯的裴长卿后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惑心蛊在你体内你能不能压制得住?不行的话能不能转移?”
“现在来看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摘下腰间的画卷拿在手里,裴长卿看着上面散发着的淡淡的光芒眼中划过一抹恍然“我能感觉得到,放心吧。更何况咱们不是还有后备计划呢吗?”
“如果你指的是你提出来的那个一点都不靠谱的冷冻的话。”感觉着突如其来的疲惫,苏拂衣捏着自己的鼻梁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动动你的小脑袋,别整出这种老是在挑战我心脏的提议。”
“哪儿能呢,我小师叔貌美如花人间绝色。”笑嘻嘻地吹捧了一句,裴长卿摸摸自己的手腕“放心吧。”
停顿了一下,裴长卿拉着李承泽给自己垫的垫子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抿了抿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后半句话:“嘛,毕竟这个事情谁也说不准,所以还是劳烦小师叔在我如果失控的时候直接给我一刀吧。我还不想祸祸其他人。”
“……裴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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