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重考
话音方落,一众官员皆变了脸色。
如今国子监官员除了已被撤职的卓君然和因伤暂离的阙槐之外,便是新任司业陈承君,以及国子丞四位,主簿四位,录事六位,余下六学博士助教共计三十几位。
其中不乏借助特殊手段上位者,闻言自然不安且担忧。
“殿下,考题尚未敲定……”有位博士话音未落,却被谢华妤打断。
“考题由本宫和诸位博士一同出,只需静待一炷香即可。本宫相信,既然平日里诸位勤勤恳恳,自然也不会在乎提前考核。因考虑各位没有准备,所以题目不会很难。”
众位官员望着谢华妤转身离去的背影,气得直咬牙。
但谢华妤并不给他们演绎各自心境的时间,转身径直进入文曲大殿,任由外头众人肆意评判她。
“凭什么她说重考就重考!”
“新官上任三把火,又是陛下宠爱有加的公主,她说什么咱们只有奉命的份。”
“我们都是一次次考核遴选而来的,她一句重考便想推翻这一切,难道是想让这国子监内全是她的人才满意吗!”
“生在天家便可如此肆意妄为吗!”
不满者竟是如此放肆,立心自然也不能容他们,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大殿,冷着脸环视一周,众人见状纷纷噤了声,她却没有就此作罢,冷声斥道:“你们若是有本事也不怕重考,若胆敢再叫嚣,我只能认为各位没有本事不敢重考,那之前的名次是否皆是各位自己考取的呢?”
“你——”
众人语塞,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能纷纷咬牙恨恨道:“考就考!”
其中一位领头叫嚣的人欲要转身离开,可脚下倏然一滑,竟直直栽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同时立心沁着寒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名唤立心,是建安公主身边的掌事宫女。我性子素来刚烈,恰好又练了几日武艺,日后若是再让我听见有人不敬公主,我便将他的腿打断,让他再也不能出来诽议公主。”
众人闻言立即三缄其口,再也不敢出声。
诽议公主的罪名可不小,纵然立心将那人腿打断,闹到殿前,谢晟也只会打断那人另一条腿。
“两位司业,以及各位博士,一同入文曲大殿出题吧。”立心侧身,让开殿前路,请众人入内。
众官员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唉声叹气地走入大殿。
谢华妤安排着众人一人出一道题,准备妥当后一一交给她,而她则是靠在椅子上,转着毛笔,一副心不在焉地模样,引得堂下众官员颇为不满。
若非顾及身份,谢华妤都想脱鞋上桌,眼下正是扮猪吃老虎的时候,她巴不得全天下人都说她德不配位。
时间缓缓流逝,谢华妤呆坐着难免无聊,自然困得东倒西歪。
有几位官员审核好题目,欲要交给她时却发现这人早已歪在椅子上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可他们也不好直接叫醒谢华妤,见立心也没叫醒谢华妤的意思,只能将题目放在谢华妤手边,立心则是端着体面浅笑恭送各位官员离开。
待到最后一位官员卓君然离开,谢华妤这才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拿起手边一沓纸,翻了翻题目,题目质量良莠不齐,连国子监内部都存在舞弊,朝堂更是不必说了。
谢华妤合上题目,眸光一沉,眼底有锋芒乍起,“布置考场,开考。”
这一局,就当作是她替沈见月和闻瑶出气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谢华妤重新考核国子监官员及学子一事迅速传到丁书年耳朵里,彼时陆景辉正跟他谈及谢华妤前几日国子监立威信一事,闻讯脸色一僵。
陆景辉是陆妙月的叔父,也是陆长梧同父异母的哥哥,但二人自幼观念不同,不甚亲昵,却不想陆长梧的妻子谢映雪倒是跟陆景辉十分合得来,二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做了不少恶事,一来二去自然也熟络,侄女被谢华妤如此重罚,他自然对谢华妤不满,当即拍案怒斥。
“这不是胡闹吗!”
丁书年拂了拂手示意暗卫退下,待到屋内无人后这才拧着眉头沉声道:“胡闹又如何?如今她是国子监祭酒,此事纵然是闹到陛下跟前,定然也会是这般说辞。”
陆景辉脸色愈发不佳,神情满是担忧:“可若是重考,他们岂不是暴露了。”
丁书年沉吟少顷,眼神逐渐蕴上几分寒意:“不会,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去找个替死鬼,状告谢华妤勾结外敌,谋杀亲兄!”
陆景辉彻底变了脸色,他猛地从座椅上弹坐而起,惶恐道:“你不要命了,诬告也是要死的。”
丁书年冷哼一声,眼底愈发深邃:“诬告死的是诬告的人,况且闹得满城风雨,谢华妤也不能独善其身。可一旦查出舞弊,你我乃至涉事官员,连诛九族。”
陆景辉抿了抿唇,眉头紧拧却一言不发,良久后揖礼,快声道:“下官先行……”
话未说完,丁书年猛地攥住陆景辉的手臂,眼底一片阴鹜,“你我是一丘之貉,谁也脱不了干系,你若识相便再添一把火,若不识相,便带着你的九族送给天家。”
陆景辉神色愈发惶恐,深深揖礼后辞别丁书年。
陆景辉走后,丁书年忙召暗卫前来,他将一封信递给暗卫,低声嘱咐道:“务必亲手送到贵妃娘娘手上,让她打点一番。”
暗卫领命而去,丁书年又召随侍前来,让他去寻个替死鬼,交代清楚后直接状告谢华妤,不必领来给丁书年瞧,毕竟时间不等人。
如此自然不够,丁书年又命人散布谢华妤“勾结外敌,谋杀亲兄”的谣言,又传讯给同僚,以谢华妤罔顾礼法,肆意重考弹劾谢华妤。
一切打点妥当后,丁书年这才舒了口气,瘫倒在躺椅上,望着清蓝的天空,心情竟是从所未有的复杂。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预感,大颂的天要变了。
可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可笑,区区一个公主,能让大颂变天?可笑!
“侍中,不好了!”
远处倏然传来的声音令丁书年猛地从摇椅上坐直,直勾勾盯着急匆匆跑来的随侍,急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侍中,向宫里传信的人被杀了。”
丁书年瞠目结舌,一把薅住随侍的衣领,目眦欲裂道:“是谁!”
“温小将军。”
丁书年怒火中烧,气的一圈砸在石桌上,怒骂道:“混账东西!去把他找来!”
随侍连声应下,可不等走出院子,院墙上竟传来清朗男声,“丁侍中可是在找我?”
他音中带笑,显然心情不错。
丁书年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瞪着温礼衡,“先前我曾警告过小将军,若是小将军的锦鲤来捣乱,我可不会心慈手软,今日小将军可不要太伤心。”
温礼衡唇角微扬,也不知是因丁书年猜到了他心中真正要紧之人还是因丁书年的不自量力,他只将长刀在掌心转了一圈,长刀出鞘,日光晃晃,刺得丁书年别开了脸。
“你试试。”
丁书年暗暗攥紧拳头,藏在阴影里的眸子渐渐升腾起杀意。
与此同时的皇宫内,暗卫拼死将密信交给一名府兵,只说吴贵妃密信对方无论如何都会送给吴贵妃,至于后面细细查起来,这种事总能糊弄过去,总比舞弊一事东窗事发要好。
永春宫内黛竹攥着密信疾步进入吴令佩的寝殿,吴令佩正靠在美人榻上小憩,黛竹也顾不得其他,跪在美人榻前低声唤着自家主子,见主子悠悠转醒,这才道:“贵妃娘娘,丁侍中密信!”
吴令佩皱皱眉,心里直打鼓,困意也散去大半,拿起密信细细一读,不由猛地坐起身,读到最后几乎要将信纸攥成纸团。
黛竹见自家主子如此便知是出了大事,忙劝道:“娘娘,冷静。”
吴令佩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着,半晌后问道:“眼下廊食散了吗?”
“还未。”
吴贵妃眯了眯眼,附在黛竹耳畔低声嘀咕着什么,黛竹微微颔首,疾步走出寝殿。而吴贵妃则是将信纸点燃,丢进香炉内,转眼便化作一抔灰烬。
*
国子监内早已被国子监护军围了起来,一来是防止有人带兵闯入,二来是担心有人闹事。
毕竟舞弊贿赂这两个罪名压下来,可是要死不少人呢。
这回谢华妤可是动了朝廷最大的蛋糕,她可是豁出性命替大颂肃清蛀虫,而这功绩也得算上陈平衍一份。
谢华妤奋笔疾书,而面前众官员考生则时不时传来窃窃私语,立心则是一一斥责,一来二去众人愈发惶恐。
这时从国子监外闯入一批府兵,迅速将文曲大殿包围,而国子护军也不是吃素的个个抵在前头不许他们再往前。
谢华妤微微抬眼,只见领头人正是新上任的右骁卫大将军严天水,此人是谢丞安站队的人,应当是得了丁书年的指令直接杀来国子监。
“殿下,得罪了,奉陛下之命将您带回宫。”
谢华妤蘸了蘸墨,眼神却未有一刻落在对方身上,“父皇口谕向来有随行内侍,本宫怎么不见随行内侍呢?”
严天水冷脸回道:“事发突然,来不及派遣内侍。”
“是吗?”谢华妤嗤笑,阴阳怪气地说:“从本宫下令考核到严将军前来左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可这里到皇宫也恰好是一炷香的功夫呢。”
严天水一时语塞,支吾半晌后道:“公主殿下若有疑问可入宫询问陛下,下官只是奉命行事。”
谢华妤依旧不理会他,只道:“等考试结束。”
“殿下,下官也是奉命行事。”严天水话音刚落,立心扬了扬手,国子监护军全部拔出长刀朝向府兵,严天水一愣,神色愈发猖獗,“殿下这是要兵戎相向吗?”
“本宫说了,等考试结束。”
严天水闻言下了狠心,竟吹响军哨,可府兵却面面相觑依旧不敢下手,毕竟这里是国子监,毕竟坐在主位的人是建安公主,严天水说是奉皇命,可他一无圣旨,二无随行内侍,倘若他们当真伤了天家公主,那才是实打实的罪名。
倏然,一柄长枪破空而来,直直插在严天水身前,擦着裆下斜斜而过,吓得严天水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狈至极。
严天水回头,只见温礼衡偏着头含笑望着他,又或者准确来说,含笑望着谢华妤。
“温小将军,您也要藐视君威吗!”
“哎呀呀,严将军这帽子扣得好大呀——”温礼衡拉长尾音,漂亮的眼眸中尽是挑衅,“陛下口谕向来有随行内侍,严将军不曾有随行内侍便说陛下要殿下回宫,实在是不可信。再者倘若严将军说的是真的,那也只是带回宫,又没有拘捕文书或是拘捕旨意,严将军便带兵把国子监给围了起来,到底是谁不敬天家,藐视君威呢?”
言及此,严天水的脸色青白交错,温礼衡不由挑眉,满脸挑衅,气得严天水咬牙,温礼衡眼底的得意更盛,甚至走到严天水身边拔出长枪,往天上一抛,单手接住,同时含笑道:“况且眼下这殿内皆是正在答题的学子和官员,他们可都是我们大颂的未来,容不得半点马虎。”
严天水站起身,阔步上前,逼近温礼衡,谁知温礼衡却退后几步用手拦住欲要上前的严天水。
“严将军有话直说,离那么近做什么?”
“你——”
严天水气得涨红了脸,咬牙一字一顿道:“若我非要带走公主呢?”
温礼衡微微颔首,一副了然的模样,随之攥紧长枪,脸色一沉,单手带枪,朝着严天水面部刺去,却又刚刚好让枪头距离严天水的脸仅剩一寸,吓得严天水一屁股跌坐在地。
“你可以试试,是你先带走公主,还是我先杀了你。”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