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渊源

　　十一月最后一个星期四是感恩节，天气阴沉沉的，那天王云晴送给我一个蛋，说是以蛋代鸡，顺便回忆一下复活节。鸡蛋很好看，绚丽的油彩，图案画得很漂亮，我欣赏了下，就在她要杀死我的目光中把鸡蛋剥皮吃了。
　　王云晴骂我半天，我笑：“煮鸡蛋的价值就在于食用嘛，你把人家涂得花花绿绿却不吃它，不是把它的人生价值都剥夺了嘛。”
　　她没办法了，指着窗外全秃了的树枝问我：“一起出去玩吗？”
　　“去哪？”我单手支脸兴趣缺缺。
　　“去吃夜市唱KTV吧！最近湘济市开了家新KTV，正打折呢，而且超棒的！”她作西子捧心状，眼睛闪亮亮地看着我，“我叫上小敏她们，大家一起去啊！”
　　“……那就去吧。坐公交吗？”
　　“啊，我爸有车，可以送我们去。”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嗯，二、三，加上我俩五个人，我爸的车最多装四个人，你能让兰古斯送你吗，还是我问问她们有没有办法？”
　　“温诺周末要去东京。”
　　“东京？”
　　“嗯，跟一个紫眼睛的大美男约会……”我打呵欠，“要不我问问我表哥吧……”
　　“啊——真的真的？！你可一定要让他也去啊！”
　　我翻白眼：“你有必要那么激动么？”
　　“哎哟，你不觉得他超帅的嘛！五官特别美！身材也棒！眼睛也好看！我觉得他比兰古斯都……”
　　“谁说的！”我拍桌！他哪有我家亲王大人的贵族风范！
　　她一哽，忙求饶：“不是，审美这东西本来就是一个人一样嘛，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息怒，息怒……”
　　“哼！”
　　当天晚上，我做好饭，还没摆上桌，爸妈就难得一见地一起回来了。
　　“哟，嘉嘉在做饭呢，正好，一起吃吧。”我妈立即喜笑颜开地迎上来，“嗯，挺香的，今天忙了一天，我跟你爸都饿了。”
　　我默默把萨菲罗斯的份留出来，一盘盘端菜上桌。爸妈坐在茶几旁交头接耳，见我出来就不说话了，让我觉得他们俩是不是打算合伙卖了我。
　　饭和汤都摆出来了，我搬个板凳坐他们对面吃饭，知道两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我，我吃得心安理得，头也不抬，只要他们不说，别指望我会主动问。
　　我可是很沉得住气的。
　　终于，他们扛不住了，我妈坐到我身边一把搂住我的肩，脸都快跟我贴上了：“嘉嘉，妈妈跟你说个好消息。”
　　我皱眉：“能不能别离我那么近。”
　　“哎哟你这孩子，当初还是我一口一口喂你吃饭哪，现在嫌弃我了是不是？”我妈声音瞬间拔高，我则忙着脱离她粗壮的手臂，躲到一个安全的角落里继续吃饭。
　　不喜欢和任何人靠得太近……一开始我对温诺也没给过好脸色，亲人也不例外。
　　见我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我妈也不管我了，双手一插腰，直接命令：“我替你联系了你赵叔叔的儿子，明天你们俩一起出去玩。”
　　“明天我要跟王云晴出去。”
　　“那就一起去！”
　　“车里没位子了。”
　　“你放心，他自己有车，还是奔驰！”
　　我这个连私人直升机都坐过的人了，你指望奔驰能吓到我……
　　“……你们知道我才几岁吗？”
　　“你都十五了，在农村早连孩子都有了。”
　　我扒饭，一声不吭。
　　“明嘉，要不你先去见见面，不喜欢就算了，我们也不勉强你。”我爸开口了。
　　我鼻子一酸，匆匆吃完饭站起身：“知道了。”
　　气氛很沉闷，我端着饭菜进自己房间，顺带锁了门。他们以为我心情不好，也没来问，在客厅说了几句话，没一会又各自出去了。
　　萨菲罗斯正坐在床头，身上穿着他常穿的黑色大排扣皮衣，胸膛半敞，目光偏冷，书扔在身边，左拳微微拧紧。
　　我把饭放电脑桌上，扭开床头灯：“这么暗，你能看见字吗？”
　　他没说话，看我一眼，无声地拿起筷子吃饭。
　　我爬上床，坐在自己的领地里，灯光顺着这人健美的体魄肆意流淌，我这才看见他衣服背后一块不明显的血迹：“萨菲，你受伤了吗？”
　　他顺着我的目光回头看看：“没注意到，这不是我的血。”
　　“脱下来吧，我给你擦擦。”我说着去取湿布和水盆，回来时他已换上一件深棕色单衣。我把皮大衣摊开在床上，一点点拭去牢牢黏在上面的残血，仿佛生者最后的眷恋，那么用力地抓着它，不肯轻易离去。
　　血迹清理干净了，顺便也把大衣从里到外擦了一遍，擦到肩甲时，发现上面的伤痕似乎又多了些。这件大衣就像萨菲罗斯的战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也是他的标志。单纯的黑色，伤痕累累，却美艳着致命着，也彰示着傲世的强大力量。
　　既然沾了水，索性把他新换的皮手套也一起擦了晾在阳台，回来收拾饭碗的时候顺便问他：“你明天有时间吗？”
　　他放下书看向我。
　　“我要跟几个朋友去市里玩，车里位子不够了，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送我过去？哦，没时间也没关系。”应该可以和那位开奔驰的一起坐，不省白不省。
　　“明天没任务。”他淡淡道，犹豫了下，“明嘉。”
　　“怎么了？”
　　“我明天穿什么？”
　　我笑：“尽量普通点，记得把你头发收起来，最好戴上眼镜挡一下你的眼睛。”
　　“嗯。你要跟那个人见面么？”
　　“见吧，反正这次不见下次也得见的。”
　　他叹口气，摇摇头。
　　只是没想到，今晚冷空气来袭，凉风刮了一夜，对自己身体有自知之明的我，第二天就裹上了毛衣和围巾，走上清晨略显冷清的街道。
　　按照中国的节气来说，现在都是小雪了。
　　我双手插进兜里，仰头望天。天空苍蓝无云，阳光暗淡。山上鸟雀不见了踪影，树叶全落了，偶尔残存的一片也被冷风撕扯落地，滚进干燥的落叶地里。
　　冬季。
　　北方的冬季，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孤独、沉寂、萧索、冷硬，给人一种无情的印象，而每每大雪飘扬，整个世界银装素裹、万籁俱寂，蒙上纯洁的白色，那种安详、宁静，风声雪声编织成歌，又美丽得如诗如画。
　　寒冷和冰雪，沉寂和纯粹。像一首寂寞又悠远的童谣。
　　走到约好碰头的地方，三女一男都到了，都是班里的同学，我跟他们也不太熟，就点头微笑了下。王云晴捅捅我，抱着我手臂挤眉弄眼道：“你表哥呢？”
　　“他去拿车了。”
　　“哎，他有车啊？那我能……”
　　“可以，副驾驶给你坐。”我抽手，“能放开我了么，牛皮糖小姐？”
　　“好好好。”她眉开眼笑，“对了，你昨天说还要加一个人，谁啊？”
　　“相亲对象，叫赵旭阳的。”
　　“相亲对象？你要劈腿吗？”她一脸认真地问我。
　　我耷拉着眼皮看她：“你觉得呢？”
　　“嘿嘿……应该不会吧，那是你爸妈强迫的咯？”
　　“嗯，麻烦帮我个忙。”
　　“好啊，你说，要我拿板砖拍死他还是在饮料里放巴豆拉死他！”她挽袖子。
　　“你勾引他吧。”
　　她噗一声喷出来：“郭明嘉，有你这么卖友求荣的吗！”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正说着，车辆甩尾的尖锐声打破寂静，一辆炫紫色奔驰由远而近飞驰而来，吱一声停在我们面前。车窗打开，身穿休闲小西装的赵旭阳单臂搁在车窗上，吹个口哨，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哟，美女帅哥们~”
　　“还挺帅的。”有人这么说。
　　我很淡定，王云晴也很淡定，看来是被我家男神刺激得口味变刁了。
　　“你好！”乐天派王云晴第一个打招呼。赵旭阳打开车门走出来，跟她握握手，偏头对我笑出一口白牙：“郭明嘉，你同学比你热情多了哦，你干吗一脸死相地看着我啊？我长得那么衰吗？”
　　我突然发现，现实中的男生们跟偶像剧里的男神们最大的差别就在于，他们人格健全、很好相处，虽没有爆表的颜值和深厚的家底，却平易近人，不会高高在上，不会装13玩高冷，让人心里头不舒服。
　　于是我也跟他握手，哪知他抓着我的手就不放了，还抛个飞吻：“我老爸说了让我好好照顾你，今天~嗯~请多关照~~”
　　我皮笑肉不笑。
　　他松手，又乐呵呵地跟其他人寒暄去了。一圈招呼打下来，博了不少好感，正谈得开心，忽然车声响起，越来越近，飞快向这边驶来。
　　“这声音……好像不是汽车啊……”
　　“重型机车。”我刚说完，一辆黑色机车犹如一道黑色雷霆霹雳，刹那间冲出拐角，车上人戴着墨镜，黑色风衣张扬出惊艳的弧度。伴着王云晴的尖叫和我耳膜的嗡嗡作响，萨菲罗斯稳稳停在我们面前，长腿一跨定住机车……先看了赵旭阳一眼。
　　这厮，别看平时不声不响的，耍帅技能绝对是宗师级别！
　　我回头看一眼，王云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男神，其他人自然也傻了，纷纷成了木头人。啊喂，那位男士你眼都直了是几个意思啊！
　　“哟，哥们你这机车真帅！自己改装的？”赵旭阳兴奋道。
　　原来人家在看机车啊……
　　“这我表哥。”我介绍了下，问他，“我还以为你会开车来。”
　　萨菲罗斯笑了笑，递给我一个头盔：“取车要去更远的城市，只能先用机车代替一下。”我点头，他昨晚说了可以跟望灵那边借辆车。
　　“那……”我回头，王云晴忙给我使眼色，我只好抱着头盔对萨菲道：“那个……要不让王云晴跟你一起吧，我……”
　　王云晴笑成了一朵花，正要拿头盔，那边萨菲冷峻的眉峰一蹙，直盯着我道：“我是来送你的。”那个眼神……就跟被负心郎抛弃了变成厉鬼的新婚女子似的，那叫一个幽森……吓得我愣是打了个寒噤。
　　王云晴尴尬了，萨菲真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也是，毕竟这人虽不言不语的，骨子里仍是那个倨傲冷血的特种兵啊。
　　“那我还是……坐车吧……”王云晴垂着脑袋，往不远处一指，“那个是我爸爸的车。”
　　“哎~年轻人去□□做的事还要带家长啊？要不你们坐我的车吧。”赵旭阳打开车门，跟王云晴作了个请的动作。
　　王云晴恢复了活力，笑道：“这样也行，那我去跟老爸说声，马上回来。”
　　你这样重色轻爹真的好么……
　　王云晴很快跑回来坐到副驾驶上，赵旭阳冲我们打个手势，就发动跑车带着一车人先走了。看着他乐呵呵的眼睛，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多虑了。
　　我戴上头盔，萨菲罗斯道：“车后面有大衣。”
　　“哦。”笑了笑，把衣服扯出来穿上，坐在后面，抱住人家劲瘦有力的腰。
　　“坐好了？”
　　“嗯。”
　　萨菲罗斯一拧把手，我们立刻如离弦之箭飞速起动。
　　两旁景物飞快流逝，我闪躲着迎面打来的凛冽寒风，笑道：“萨菲，你骑机车比克劳德他们帅多啦~要是《降临之子》里有你骑机车的镜头，我肯定又得多看几十遍！”
　　风太大我听不见他的声音，他握了握我抱在他腹部的手，隔着皮手套，依稀感觉到这人身上热烫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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