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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幢202
今天早上醒来,发现天还是黑朦朦的,看了看床头柜的灯,发现不过才五点刚过,可是当自己再闭上眼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又窝了会儿被窝,确定自己了无睡意,我趿上棉拖,迈着小步走到盥洗台前,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老人了。
镜中的自己,满脸的沟壑,一头华发,连眼睛也变得有些混浊。看着镜子,一时间有点恍惚。
“真的老了吗......”我谁也没问,我知道没有人会回答。早就孤独惯的灵魂怕的不是无尽的独身,而是某个人突然出现扬言要陪你走完余生,因为你知道,他只是在骗你,没有谁,能真的陪任何人走完一生。
但却真的出现了回答。“是的,你老了。”
“是谁?”我见过太多生死,生生死死,福福祸祸都是说不准的事,此时心里的震惊竟然会多于恐慌。以后想来,大概会觉得自己真是太猛了吧。
“我是你啊。”那个声音回答,“我就是真正的你。”
我盯着镜子,好像这镜子有魔力一般,不过我真的怀疑它有魔力。镜子不仅照到了我,也照到了我身后的客厅,甚至,透过客厅的玻璃窗照到了背后那幢用户的家里,连他家电视上的遮尘布花纹我都能看见。这镜子,绝对有什么非科学的东西。
“还不说吗?关于你的,秘密。”
我醒了。惊醒的。
这秘密我已经藏了太多年了。由起初的害怕再到后来的淡然,我早已忘了我经历了什么,只是那件事,我一直牢牢地记着。
这个梦提醒了我。我如今已是半只脚迈入棺材的老妪了,我说的话或许没人会信,你们可能会把我当做得了阿兹海默的病人,也可能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但,我觉得我有必要说出来。是为了逃避良心上的责怪,还是为了死后能免除十八层地狱的折磨,我也不知道。
故事要从这里说起:
当时,我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我们一家五口人因为资金紧张,从原先住的房子搬了出来,住进了新的出租房。
那房子因为是老建筑了,住的人也很少,莫名洋溢着一股子犯罪的味道。
那幢楼的一楼类似于一个过廊,右边开了一个小门,铁制的,像两个防盗网拼在一起中间加了一把锁一样的门。从这个门进去,先走一段较短的路才开始有楼梯。一开始只有三阶,三阶后有一个小平台,然后拐个弯继续走楼梯,大概有十来阶,又有一个小平台,这个小平台贴着一面墙,这个墙很奇怪,它不是水泥糊的,而是竖了半截防盗网,从防盗网往铁门看,还能看见铁门外的一点过廊,当然,从门口看也能看到这个平台上的人。半截防盗网大约一米三高,往上就是水泥墙。拐个弯,再往上走十来阶,就是二楼了。我们家在五楼。
这幢楼采光特别不好,夏日的大中午都是灰糊糊的,只有一丝丝从铁门透过来的光。每个楼层都有触感灯,倒还算良心。
它不仅采光不好,还有股潮湿的感觉,感觉楼道里都湿答答的。
要不然我们怎么会住进来呢?毕竟我们那么穷。
好在,我们一家都还过着不算富有,但也勉强的日子,还不至于活不下去。我还是开心的,因为随着年纪的增长,妹妹出落的越发漂亮,妈妈说以后妹妹可以去混娱乐圈,到时候可能圈钱了,我们再也不用过这样的苦日子了。妈妈的容貌也得到了上天的眷顾,虽然已经快奔四了,还是很年轻,不少人都会称呼她为我的姐姐。这大概就是上天的公平吧,给了你困难的一生也给了你一个惊世的容颜。我常常因为自己实在不算好看的脸暗暗伤心,毕竟妹妹和妈妈太美了,我们三个一起上街我总是被别人诟病的那个。妈妈安慰说,因为她们长得好看,所以过的不如意,而我不一样,我是读书的料,将来会有大用途。我是打心眼里信她的。她也确实没让我失望。
但我希望她是能让我失望的。这被准确预见的现实,未免太残酷了吧。
某天我们上街,因为我常常由于自卑而对她们渐走渐远,所以后来我都是走在她们中间,她们一人一手挽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很重要。
我们走着走着,妈妈突然拽紧了我,问我渴不渴,要不要去买点饮料喝。
天呐!是饮料啊!虽然现在的饮料不算贵,但我们家确实穷的有点夸张,饮料这种东西还是能算我的一个小小梦想。
妈妈从包里掏出一张十元纸币,把它塞进我的掌心再用力用双手包裹着我塞着钞票的手,我能感到她的用力但却感受不到她的绝望。
她说,快点去,记得叫老板一起过来。然后把我朝前推了几步。
我回头看,这街上除了人少点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吗?妈妈推开我之后赶紧把妹妹抱在怀中,我看见她紧紧抓着妹妹的衣服,神色慌张。
“快去啊!快去!”她要哭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但我听她的话跑着去了。
这条街是服装街,实在没有便利店和超市,我只好跑到另一条街去买,由于路程实在不算近,我没好意思拽上人家老板来,只自己跑着回来了。如果我早点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大概就能避免这场悲剧了吧?可惜的是,人生没有如果。
等我跑回我们分别的地方,我却看不见她们了。大概是我花了太多时间吧,我想。我拿着两瓶饮料——没办法,我只有两只手,我想着,一瓶给妈妈一瓶给妹妹,我就不买了,我不渴,省点钱也好,我们实在是太穷了——在街上跑,想追上她们。
跑着跑着,我忽然看到有三个人从一个小巷里走出来,那个小巷没什么人去,他们为什么要去那里呢?
想着这个问题我不自觉地就停了下来。
等下!他们好像就是当时跟在我们身后的那三个人吧?这么说来,他们一定知道妈妈和妹妹去了哪里。
我想问问他们,于是就向他们跑去,两瓶饮料被我塞在怀里,一只手举着刚刚在地上捡来的还有绿叶和小花的树枝——想带回家做装饰品——因为他们加快了脚步,我觉得他们大概是没注意到我,所以才边举着树枝喊边跑,想引起他们的注意,让他们停下。没想到适得其反,听到我的叫声跑得反而更快了。
我刚走到巷口,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手里的树枝“哒”地掉在地上。
我觉得我可能是跑太快跑的脑子出幻觉了。
这绝对不是真的!
一个女人躺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像鸟窝,长裙被脱至脚踝处,一件破烂的女士外套盖在她的身上正好遮住三点,她的手紧紧的攥着衣服,都攥出褶子了,肩膀也裸露出来,我看见了她被撕坏的内衣,也看见了她因盈满泪水而看不真切的眼睛。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躺在另一侧,恰好与女人组成八字形,她及腰长发散乱地铺在地上,双眼空洞,灵魂好像出窍般。她的境况看起来好像更惨点,私密部位全都暴露出来,一件扯坏的连衣裙盖在了完全不需要遮蔽的手臂上,地上还有一小摊血迹。
纵使我再愚笨再不开窍,此时此刻,我该懂的都懂了,不该懂得也懂了。
多么肮脏的人心啊。
她们不过是长得漂亮了点,不过是弱小无助了点,不过安分守己了点,为什么就要被人凌辱?她们做了什么违反法律违反伦理的事了吗,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折磨?就为了某些人无法言说的下流利欲,她们就要失去她们的宝贵。
与其说是被人强/暴了,倒不如说是被人心的恶念强/暴了。
现在想来,我真是佩服当时的自己。当时,我看到眼前这幅画面,我没有哭、没有发怒,也没有掉头就走,但却也没有寻求帮助。我只是伸出饮料,平静地说:“妈妈,饮料我买来了,你要喝哪瓶?”
“囡囡,你呢?”
她们没人回答我。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反正我觉得很久很久,妈妈才从地上爬起来,一件一件地把被撕坏的衣服穿回去,她眼眶里的泪早就干了——她哭光了她所有的眼泪——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语气依旧轻缓,“帮妈妈给妹妹穿衣服,然后我们回家。”如果不是她还穿着破烂的衣服,脸上还带着红红的巴掌印,以及身上的伤痕,估计没人能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妈妈的反应超出常人,那妹妹的反应大概算是稍微正常吧。她好像变成一个真人洋娃娃,没有灵魂,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
她不会主动穿衣服,要我和妈妈抬起她的胳膊给她穿衣服,要抬起她的脚给她穿好鞋。她好像被定格了。
“我们走吧。”妈妈说。
妹妹却一动不动,好像听不见一样。
我们只好驾着她走。
“囡囡,喝饮料吗?”妈妈用此时不适合她的温柔语气问,“你最喜欢的哦,不想喝吗?”
我确定她听到了。她的眼睛迅速眨了两次。但她不说话,她好像失去语言功能了。
妈妈叹了口气,对着我笑,说:“囡囡可能去天上跟佛祖学入定了。放心吧,汝汝,妈妈和妹妹都没事。明天太阳一样会升起呢,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妈妈很坚强的。为了爸爸,为了姥姥,为了汝汝,还有囡囡,妈妈都会坚强下去的。”
她笑起来真好看,像受罚而坠入凡尘的仙使,不带一丝纤尘。但此刻,她已经深陷淤泥。
我希望这次她不会让我失望,但她最后却让我失望了。呵,多搞笑啊,我希望她骗我时,她说了真话,我喜欢她诚实时,她撒了谎。
是故意的玩笑,还是上帝不想人能遂愿猜测未来?或许关于生活,我从来没押对赌注过。
回到家里时,爸爸什么都没说,脸上也没有表情。他没有质问妈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也没有因难过而露出狰狞的表情,甚至连叹气也没有,平淡地坐在椅子上,继续他的伙计儿。好像早就猜到了一样,好像一直在等这一天到来的样子。
姥姥依旧在灶台前忙活儿着,没说话,但我觉得她是哭了的。
本来我们一家人话就很少,只靠囡囡的活泼来撑起一点人味,现在,更是安静的连针掉落都听的清。
嘴上安静了,心里就骚动了。突然想到回家时,有一个跟在我们身后的叔叔,在我们关上铁门那一刻那双狼一样向里面窥视的眼,以及嘴巴的微微开合,在转角的平台上透过防盗窗,我看到了他的恶念,不禁战栗了一下。心里也暗暗为那扇铁门而庆幸。
继而,又想到二楼那户新搬来的住户,他们贴上了红红的新对联,欢声笑语从里面透出来,男主人红光满面,笑着说:“以后我们就是一栋楼的邻居了,请多关照。”真是奇怪了,他看起来是一个不缺钱的人,为什么会住进这样的老房子呢?真是让人搞不清楚。
抬起头,看到囡囡呆滞的神情,我猜测到未来的艰难。
真是该死了,我这堪比算命先生的预测。
后来的某一天,姥姥回老家祭拜神仙,爸爸出门工作,妈妈为了照顾我和囡囡也请了假。原以为,那天不过是我生命中重复的一天,但,也是那一天,为我后来的生活埋下了巨大的伏笔。
当时,妈妈在打扫卫生,我在做作业,囡囡呆滞的在我旁边坐着,不说话,不笑,原本属于少女灵动的眼眸也变得暗黑混浊。
忽而一阵敲门声想起。但我们谁都没有应。而那个人还坚持不懈地敲着,说:“我知道你在家,而且你男人出门了。快开门。”
真是令人作呕。
“快开门,不然我就把你的门卸了。我真的可以卸的。”
是的,我们都害怕了。
弱小屈服于强大,自古以来都不曾变过。
“你有什么事吗?”我听见妈妈故作镇定却依然发抖的声音,我知道她的害怕。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看你吗?”
“我结婚了,你知道的。”
“这又没关系。”
后面的记忆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渐渐泛糊,我记得不真切了。
等记忆重新清楚时,妈妈已经从我们的生活中离开了。
那是一次下课回家,阴差阳错我就停在一家便利店的门口,看着店里正在播报的新闻——一女子死在近郊的草丛里,身上伤痕累累。
一种直觉告诉我,那是我的妈妈。
亲人的逐渐离开就从此刻正式拉开了序幕。
由于记忆的久远,有些不必要的琐事以及一些令人胆战的事情就自动被我的大脑过滤了。时至今日,剩下的,都是我无法忘却的。
再次接凑的记忆,是我偶然看到姥姥站在桥上正欲向下跳。
我来不及阻止,也没能力阻止,甚至也没有阻止的想法。也许,是这一刻起,我失去了温暖的人味。
我看着姥姥就这样跳入冰冷的江水中,而事后,我只是别开脸抓紧了书包带子回家。
回到家中,我看到囡囡正在做晚饭。是错觉吗?自从妈妈离开后,囡囡好转了一点,会动了,也恢复了自己穿衣的能力。而姥姥离开后,她又开始为家人煮饭,承包起家务来了。
“囡囡,你回来了吗?”我试探地问。
她没说话,只是走到我身边,把一张放在餐桌上的信纸拿给我看。
是姥姥写的。无法想象,不识字的姥姥是怎么拿着字典拼拼凑凑写出这样一封信的呢。(妹妹还在念书时曾教过姥姥怎样使用字典)
信的内容记不清楚了,但信纸上密密麻麻因为泪水的风干而留下的褶皱我却还清楚地记得。
那或许是一个老人破碎的心。
看那封信时,我几度将泣,但是看到囡囡之后,我全咽下了肚。
原谅我不完整的记忆,很多事情就从灰尘一样从我脑子里被扫去了,能留下的实在太过零星。
大概是几天之后,我又偶然看到一则新闻,“xx江中打捞起一具尸体”剩下的我便没再听了,我知道她是谁。
“爸爸,把姥姥接回来吧。”我说。
但是他拒绝了。
起初我也很愤怒,但爸爸的话虽糙理却不糙,纵使再有不甘,也只能吞下了。他说,我们家太穷了,妈妈都还没接回来,实在是没办法再把姥姥接回来。
就这么过着紧巴巴的日子,原以为再苦的日子都能被熬过,但是生活的题目却是一道更比一道难,难的极为刁钻。
不知道是哪一天,我带囡囡出门散步,走到铁门前才突然发现忘了带钥匙,而囡囡居然说话了!虽然她只说了一个字“饿”,但我心头的那种欢愉却是无法言说的。我领着她到了家对面的便利店,花了五元钱给她买了碗泡面。就在泡面即将泡好之时,爸爸载着风尘回来了。激动之下,我拉着妹妹就向爸爸跑出,那碗泡面就这样被我们遗留在店内。
跟着爸爸进了铁门,刚走到第一个小平台,爸爸突然问了一句:“你们刚刚是不是在泡泡面?”大概是我刚刚的话提醒到他了,我回了句,是。
他脱下肩上的登山包,递给了我,说:“爸爸去把泡面拿回来,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不要动。钥匙在包里。”“好。”
爸爸的登山包很重,不知道里面都塞了些什么,我拿不了太久,即便是双手捧着,估计也只能坚持几分钟。
在这么短短几分钟内,人生的无常我就见识了一遍,说起来,也是传奇了。
我和妹妹看着爸爸刚走出铁门就被几个男人围殴,爸爸完全就是待宰的羔羊,只能用他那双盈满泪水的双眼透过铁门看着我们。我看不出他的情绪,实在是太复杂了,有悔恨,有无奈,有歉疚,有太多太多我当时不懂的情绪。看着爸爸逐渐失去反抗的力气,我的心里慌的越发厉害。这是,从楼上走下一位妇人,浑身弥漫着奢华的气息,但我看得出,她并不富裕,她那一身到底是水货还是n手货也不值得我研究,同她一起走来的还有以为十来岁的女孩,大概是她的孩子,但那女孩看起来有些呆板,像一个牵线木偶,你让她做什么都行,偏偏不说话。原以为,这只是擦肩的缘分,没想到,却是让我记一辈子的孽缘。
她们停在我和囡囡面前,突然,那妇人用手指指着我的囡囡,说:“你就是五楼那个骚/货女人的女儿吧?小小年纪就跟那么多男人不清不楚,呦,居然还穿短裙?你想勾引谁啊!啊!你这个小婊/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此时只剩下我和囡囡两个孩子再没有大人为我们护航,可当我看到囡囡发抖的肩膀,惊恐的眼神,张着却不发出声音的嘴巴,我生气了。
“这位大妈,您说话放干净点!我妹妹爱穿什么衣服是她的自由,您女儿不也穿着裙子吗?哟,还是旗袍呢,也真是骚的不行呢,哎哟哟,您也穿着裙子呢,是要去见哪家的乌龟啊?”
“呵,呵,原以为五楼只有两个贱货,没想到还漏了一个,怎么?你们穿裙子难道不是想被人/上吗?一个比一个骚,一个比一个不要脸,居然还说我,我跟你们说话都还没嫌脏,你们居然反咬我一口,”她的手指一会儿指着我的鼻子,一会儿又指着囡囡的鼻子,上下抖动,“一家三个女人,个个这么不要脸,还有你家那个男的,都不知道戴了几顶绿帽子了,你们三个还真是不放过他啊哈哈哈哈,也是,像他那样的男人能留住谁啊!哈哈哈哈哈,一家四口,没一个有人样,哈哈哈哈,真是太不要......”
我实在是忍受不了,我把爸爸给我的双肩包狠狠地甩在她的脸上,而我也再也抓不住包,甩完就任凭它掉在地上,那泼妇也被砸地摔在地上,样子颇为狼狈。
但她好像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又举起手指指着我的鼻子,有话想骂的样子,我不知道当时哪里来的勇气,揪着她的领子就拽着她往楼上走,走得并不顺利,因为她的不配合,但不知道我当时哪来的力气,还是生生给她拽了十几步,来到了第二小平台。
她的脚踝因挣扎被台阶划破了皮,流出小滩血迹。随后我听到了囡囡的尖叫,但是我没空去安抚她。对,我红了眼,不把那个泼妇收拾服帖我心里就难受。我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砸,我的世界从此刻开始消音,我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重复着按着她的头,让她一下又一下地冲向水泥墙。
“杀人了!”女孩尖叫着,“杀人了!救命啊!杀人了!”就奔出了铁门,尖叫声不绝于耳,我本想去追她,但透过防盗网和铁门我的目光触及到两具尸体——囡囡和爸爸,一下子就没了后顾,唯一怕的就是这女人没死透,我的恨没发泄完。我把像烂泥一样的女人又提起来,一下又一下地往墙上撞,直到她的额头稀烂,两眼翻白,直到我失去力气,不想再拿她泄气,我才停手。
很神奇,我既不惊慌也不恐惧。我已经没有牵挂了,我爱的,爱我的,全都离开了,就我一个人也活不下去,倒不如......倒不如哈哈哈哈哈哈全都给我死光好了......哈哈哈哈哈,都死吧!都给我死!我已经是杀人凶手了,我早晚都要死于非命,为什么不找些人给我陪葬呢?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回到家,换了一条好看的裙子,走上八楼,敲了那个曾来敲了我家门的人的门——我从没去过比五楼更高的楼层,那属于一种未知的恐惧,而他的住址,呵,臭名在外的人,就像名人一样,没有什么个人隐私可以说了——此时处于癫狂的我对恐惧也失去了概念。
“有人在吗?叔叔?”我是怎么捏着嗓子发出这么令人作呕的声音呢?
“干嘛?”他回应。
“叔叔,帮帮人家嘛~人家~”我又是怎么搔首弄姿勾引他的呢?
他大概是忍受不了寂寞,但也正是他的欲望给了我机会。对,我杀了他,刚进门就杀了他。哈哈哈哈哈,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光杀了他可不够让人过瘾啊哈哈哈哈。所有的窗户从内锁上,我还拿了他家的胶带又加固了一遍保准打不开。哈哈哈哈哈,这算什么呢,还没达到我的目的呢。走出他家的门,我还用胶带黏上了他家的门呢,保准没留一个缝隙。哈哈哈哈,他就是烂死在里面也没人会发现吧?哈哈哈哈哈哈。
丢下了胶带,我走上天台。天台也没什么防护措施,只有边缘高出了十多厘米的矮墙,呵,根本拦不住想死的人呢,能拦住的,估计只是那些一时想不开的人吧。
我站在上面,感觉有风吹过。我闭上眼,想就这么结束了。
是不是死之前得吼两句呢?给自己壮胆还是别人知晓自己要死了呢?
我想了很久。本欲一跳解脱,最终却还是匆匆逃下了楼。
大概,是我还没活够吧。纵使世间太黑暗,人心太复杂,纵使我已孤立无援,纵使我翻下滔天大罪,但这一口空气,及我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却让我舍不得这尘世。可能,是我太胆小了。
刚逃到大街上,我的眼睛像是习惯了黑夜而受不了光明那样,满目是刺眼的白色,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声音。
我只顾着跑,反正听不清也看不见,我没有什么选择,只能盲目地跑。
跑着跑着,我渐渐习惯了光明,眼睛刚刚开始恢复色彩,就撞上了一个人。他大概三十来岁,带点小胡渣,放荡不羁,又透露着点帅气,他扶着我的胳膊,柔声问:“你还好吗?”
我看着他,一下子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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