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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大家一条生路
滕欢下午到的丽江,这里果然比北京暖和的多,也许因为不是旅游旺季的原因,古城区街上的人没有想象中的多。
他曾经在大三的时候带梁珊珊来过一次丽江,整整玩了一个月,古城、玉水寨、束河古镇、玉龙雪山、泸沽湖、黑龙潭、虎跳峡……几乎玩遍了整个丽江。
事隔多年再次来到这里,滕欢发现丽江多了很多客栈,只是那种浑然天成世外桃源的气息依然没变。
他找到一家看起来比较清静雅致的客栈,准备在这儿住下。
滕欢发觉前台接待的这个小女孩看自己的眼神不对,从自己走进客栈这个小女孩原本散漫的目光就盯在自己身上,他把身份证递给她后,她拿着足足看了十几秒,就像在对比是不是本人的证件一样。然后小女孩从前台抽屉里躲躲藏藏的拿出一张纸,看看上面,又看看自己,那目光像是在确认什么,但稍微掩饰一下好吗?也太堂而皇之了。
滕欢忍不住了,笑着问:“怎么,最近有个通缉犯长的跟我比较像吗?”
“啊……不是不是,”小女孩胡乱把手中的纸塞进抽屉:“对不起,我现在就给您办理入住手续。”
“我可以看看是什么吗?”滕欢伸出手。
“这个……”
“好歹我一进门就被你盯着看了半天,再说……我也很好奇是个什么样儿的通缉犯让你对我的脸这么感兴趣。”滕欢笑笑。
小女孩对帅哥最没有免疫力,尤其是又俊朗又平易近人的帅哥。她犹豫着拿出抽屉里的纸,递给滕欢。滕欢接过来一看,又是一脸冷汗。
上面印着自己不知何时被拍下的照片,右下角写着几行字——滕欢,二十九岁,北京口音,身高:185cm,中度先天性智力障碍症,离家出走;联系人:岑晓希,电话:139XXXXXXXX。
滕欢哭笑不得,他真是彻底输给这死小孩了,一会儿□□未成年少女,一会儿智障,就算再急于把自己扒出来,就不能用点稍微正常的方法吗?非得这么毁人吗?这臭小子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啊?
“你觉得我跟这里描述的相符吗?”他晃晃手里的纸。
“不相符,”小女孩迟疑的摇摇头,“这个其实是……”
“我知道。”滕欢打断她的话:“谢谢你。”说完转身走了。
“喂,你……”小女孩看着走远的背影,失落的喃喃自语道:“你不住这儿了吗……”
接下来滕欢一连问了四、五家客栈都是一样的结果,都把他当怪胎,甚至有个耿直的小伙子马上就要给岑晓希打电话,幸好被他及时阻止。
他问小伙子:“用你的直觉告诉我,我像是智障吗?”小伙子打量了一下,摇摇头。
他又问:“那个男孩还跟你说了什么?”
小伙子老实说:“他就说你是离家出走,全家人都着急的找你,其它没有了,而且他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很焦心。”
滕欢也懒得再解释,他最后问了一句:“那男孩精神状态怎么样?”
“还不错,只是看着有点疲惫。”小伙子似乎看出这事有蹊跷。
滕欢深呼吸不语……
“对了,”小伙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好像他在这片儿的酒店客栈都留了你的图片和联系方式,我也是昨天和几个在其他客栈工作的老乡聊天的时候,他们说起来我才知道的。”
滕欢听完已经有了想直接回北京的冲动,这里几乎到处是那个臭小孩的眼线,但他又心疼那小子,怕他扛不住。他只要一想起岑晓希背个背包像发传单一样满大街派发自己照片心里就酸酸的,那个傻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值得吗?他干嘛这么固执这么坚持?
“他来过你们酒店?”岑晓希喜出望外:“什么时候?”
“差不多半小时前,不过他没住在这边。”小女孩说。
“半小时?!”岑晓希大呼:“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给我电话?他为什么没住下?”
“被他发现了……”小女孩忐忑的说:“而且我看他真不像你说的那样……”
“唉!那他现在去哪里了?”岑晓希真被她气死了。
“我怎么知道……”
岑晓希沮丧的挂了电话,冷静的想了一下,要是滕欢已经知道自己在这边找他,还在客栈留了他的资料,以他的个性,他会尽快离开这里,不可能继续留在这边坐以待毙。那他的计划等于泡汤,他白来丽江了?
晚上21点40分,守望束河酒吧——
岑晓希要了一打喜力啤酒,独自喝着。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些天的做法很愚蠢,既然滕欢铁了心要躲他,自己又怎么可能找得到他,毕竟自己在明处,他在暗处。
而且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问他为什么要突然离开?问他为什么要躲着自己?问他还爱不爱自己?有意义吗?爱不爱跟在不在一起没有必然联系吧。
瞬间岑晓希好像明白了什么,那些几天前他还不顾一切想要得到的,现在看来都毫无意义。他吸了一口烟,看着手中的烟雾安静的燃烧,那种默默地消耗自己仿佛就是他此时的心情。
酒吧里响起一首他好久没听过的歌:
“除了想你,除了爱你,我什么什么都愿意
翻开日记,整理心情,我真的真的想放弃
你始终没有爱过,你在敷衍我,一次一次忽略我的感受
我真的感到力不从心,无力继续
这感情,不值得我犹豫,不值得我考虑,不值得我爱过你
这种回忆,不值得我提起,不值得想起,不值得哭泣
这段感情,早就应该放弃,早就不该让我浪费时间找奇迹
这样的你,不值得我恨你,不值得我为你坏了心情
我决定不为你而毁了心,放弃爱你……”
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油然而生,岑晓希觉得,这场感情就是他一个人在瞎忙活,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也不管身边有多少人在嘲笑他。他不介意没人帮他,他只是想要个结果,可是……他想要哪种结果?这事会有结果吗?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深入的思考问题,越想越觉得这是个死结,越想越觉得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不了了之的感情。
你有一颗无所畏惧坚定的心,你可以为了滕欢放弃所有,金钱、名望、地位甚至亲情,那他呢?他可以吗?岑晓希发现自己原来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固执的认为只要有爱,只要坚持,就能无坚不摧,但他忽略了一点,如何面对双方的家庭?
现实就是一堵高大的宫墙,也许你看得见墙头,但永远翻不过去,如果你硬要尝试,只会让你摔得遍体鳞伤。
不管他承不承认,这个时候最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放弃。
岑晓希为自己这个突然跳出的想法愣了好一会儿,放弃……是啊,现在就剩他一人在苟延残喘,死命拽着不放,搞得大家又被动又伤神,爱到了这份儿上也蛮悲哀的,既然现在只要他一抬手大家就能解脱,不如就……放大家一条生路?
放大家一条生路……
12月18日,303宿舍——
马科坐在一摞书上津津有味的啃着鸭脖,边啃边问坐在一旁看书抽烟的岑晓希:“下午你到底去不去?”
“不要啦,那边太乱了,怎么看书啊。”岑晓希不想去凑热闹。
“我操,你真傻还是假傻?”马科叫道:“想想就知道这大冷天的谁会去喝冷饮,还不是因为里面有个神仙妹妹吗?”
“没兴趣,你们去吧。”
“不去拉倒,对了岑晓希,”马科念叨:“你能不能少抽点儿烟?每天走进宿舍一看烟雾缭绕就知道你肯定在,怎么我发觉自从你回来后性情大变啊?你姥爷过世你真有那么感伤吗?”他真的快受不了岑晓希这种吸烟法,有十个肺也不够你烧啊!
“哦,那我出去抽……”说着,岑晓希就往外走,被熊元清拉住。
“马科你知道他心里烦就少说两句行不行?”说完熊元清转头对岑晓希说:“抽完这根不许再抽,我说认真的。”
熊元清对岑晓希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知道岑晓希为了找到滕欢做的所有事情,包括丽江行。
一个星期前的傍晚,窗外下着雨,冬季的雨细密绵长,总是很容易让人有种心灰意冷的挫败感,正在图书室温书的熊元清接到一个电话,是岑晓希打来的。岑晓希只说要熊元清去学校门口接他,说完就挂了。
老熊一听声音有点不对劲,赶紧撑着伞一路小跑到学校门口,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背个双肩包站在那里,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晓希!”他大叫一声,走过去。
听见有人叫唤的岑晓希慢慢抬起头,当熊元清走进看清他的眼神时,心都凉了。双眼没有一点光辉,像潭死水,更像盲人的双眼,没有任何感情色彩,雨水夹着雪花早把没带雨伞的他全身浸透,双颊更是被寒风削的通红。
“你四不四洒啊?你的伞呢?怎么站在路边淋雨?”熊元清急了。
“……”岑晓希盯着脚下半天不说话。
“晓希?你怎么了?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岑晓希不顾自己湿哒哒的身体一把抱住熊元清就嚎啕大哭。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想放弃,真的不想……我尽力了,但是没用,我只是想谈个恋爱而已,怎么会这么……这、这么难?熊,我好累……太累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累?”说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也许还夹杂着鼻涕和口水全部浸湿了熊元清的肩膀,他感觉得到岑晓希在发抖。
“我知道……”他轻拍着岑晓希的后背,试图稳定他的情绪。
“啊啊啊……我还能怎么办?我好爱好……爱他,真的……啊啊啊啊……我不想放弃,但是我真没法子了……呜呜呜……”
岑晓希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就这样断断续续,边哭边说,没有一点条理,甚至有时候熊元清连他说什么都听不清,就这么任他哭着念着,没有人阻止,他憋得太久了,他真的需要发泄。
就这么在路边哭了近半个小时,后来熊元清带着岑晓希在学校门口那家拉面馆吃了碗面,还给他要了一碗面汤让他暖暖身子。吃饱后,岑晓希把自己去丽江的事都告诉了老熊,最后他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我真不该那么天真。”
当时熊元清没搞懂是什么意思,但从那天之后,他发现岑晓希变了,虽然还跟原来一样会跟大家嬉笑怒骂、一起出去吃饭玩耍,但沟通明显少了,笑容也少了,到哪儿都是一人坐着,也不会主动跟谁搭腔,经常见他都是在抽烟,问他什么也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样子。
牛维马科他们也是一头雾水,但谁也没主动问岑晓希发生什么事,就当他是因为家里人不在世的短暂失落,过一阵就会好起来。
唯一好的变化就是,岑晓希一个劲儿的在读书,不分白天黑夜拼老命的认真学习,每天都像个书虫一样走到哪儿都抱着书看。他的种种改变让熊元清看得似懂非懂,但有一点他看的很清楚——岑晓希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尽最大努力逼自己忘记滕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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