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的方向

　　余翡还真被她说得心里痒痒，她腹诽，哪怕最后她和林择言走不到一起，春风欢愉了一场，也不亏啊。想到他离开时孤独的样子，余翡有些自责。

　　“看情况吧。”她淡淡地说。

　　孟颖打了个哈欠：“抓紧抓紧，别让我再收留你了。”她转身蒙头睡觉，嘟囔道：“你不知道，我把帅哥赶走了才来陪你的。”

　　“啊，多谢多谢。”余翡也闭上了眼睛。

　　次日，强大的生物钟让余翡按时醒来。她没吵孟颖，洗漱换衣，出门买早餐，顺便查看网络上的情况。

　　网上的局面如她设想的一样，星尘公益和佳宁康研究所的口碑触底而上，再加上有无数和余翡合作的公益组织和慈善团体出来力挺，余翡这边已经没了多大压力，反而还得到了许多网友的同情理解。

　　她现在比较关心小耳朵的情况，所以吃完早餐就往医院赶过去。孟颖过的是太平洋时间，不睡到下午不会起床，余翡给她留了食物，关好门就走了。

　　路上接到漆蕤蕤电话：“翡姐，小耳朵情况不太好，专家团队已经下了病危书了，只怕……”只怕回天无力。

　　所有的抢救治疗，都只是在延缓小耳朵的死亡时间，增加她的痛苦。

　　余翡看了看日期：“离小耳朵的生日还有两天。”

　　漆蕤蕤哽咽：“只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余翡赶到医院，还遇到了揪心的一幕：陈建东和他的母亲赶到医院里，要给小耳朵转院！

　　谭医生正苦口婆心地劝阻。

　　陈建东戴着口罩，帽子遮住了眼睛，声音沙哑却异常固执：“你们救不了，就换别的医院救！”

　　一旁的老妇人也责骂：“见死不救，我们花了那么多钱，却只得到她快死了的消息，你们医院良心被狗吃了，你们这些医生就是拿钱害命的！”

　　余翡远远地看着，目光落在沉睡不醒，满身各种管子、被各种仪器围堵的小耳朵身上。她已经不能自主呼吸，戴着呼吸机的口鼻都在渗血，小护士替她擦干净。

　　公益组织的阿姨给小耳朵买了一顶假发，带着两个可爱的辫子，很适合小耳朵。

　　谭医生观察着小耳朵的瞳孔，只是沉稳平静地说：“你们要转院，我也不会阻拦，但是小耳朵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转院，她根本没有转院的条件。她身体的各项数据你都看到了，如果离开这张床，她随时可能……”

　　“你少吓唬我们！”老妇人说道，“我的孙女……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你们医院！”

　　谭医生说：“那好，转院的话，你们联系好对接的医院了吗？那边会派车来接吗？相关的仪器和医生有吗？”

　　陈建东：“这些都不用管。”

　　谭医生看不下去了，她在医院里看惯了生死，也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她心知肚明，可她什么都不能说。

　　反倒是一旁端着摄像机的漆蕤蕤愤怒不平地说：“你们想放弃治疗救直说，找那么多借口！说那么多，你不就是想亲自听谭医生说一句不能再治了吗？这样一来，放弃治疗就不是的责任，而是无可奈何，而是医生无能。”

　　陈建东闻言，一眼瞥到漆蕤蕤，阔步走到她面前，抬手去拍摄像机：“拍什么拍？”

　　漆蕤蕤被推了一个踉跄，邱实立即挡在她身前，面对陈建东说道：“有话好好说。”

　　陈建东也知道自己理亏，气焰立刻低了。

　　余翡这时候上前，把漆蕤蕤拉到一旁。陈建东看到了余翡，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反倒是往后退了一步。她和余翡之间的网络争战，最终是他落败了，他因为这个女人一无所有。他本想立刻带着小耳朵走，可医院就是不同意。

　　“你女儿现在已经弥留了，你作为父亲，不想着再为她做些什么吗？”余翡问。

　　陈建东阴森森地盯着余翡：“我现在还能做什么？不过是看着她死罢了。”他环视四周，“而你们，还要用我女儿的死谋取利益，你们才是恬不知耻。如果你们有良心，就不该让那些网友不能再为她捐钱！”

　　“就是，如果还有那些捐款，说不定她还有钱治病！”一旁的老妇人说。

　　漆蕤蕤气急跺脚，想上去理论，又被邱实拦住。

　　陈建东：“你们现在拍摄干什么？踩着我……和我女儿再赚一波流量吗？”

　　余翡简直看穿了陈建东的心思，她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我保证，现在拍摄的素材不会播出。但我有个条件，你放心，对你来说也有利。”

　　陈建东问：“什么条件？”

　　余翡说：“为小耳朵办画展。”顿了顿，又说：“一切都不用你操心，小耳朵也不用去画展现场。和医院有合作的‘月亮船’公益组织已经布置好了。”她提醒陈建东，“你可以开直播。”

　　陈建东犹豫了许久，回头看了眼，发现小耳朵醒了。他立即凑到小耳朵身边，摸着她的脸：“宝宝，爸爸要为你办画展，你开心吗？”

　　小耳朵意识还是清醒的，努力挤出一个笑来，说：“开心，谢谢爸爸。”

　　为了让画展顺利进行，医生和月亮船的公益人员做了非常多工作。

　　当天傍晚，小耳朵坐在轮椅上，被陈建东推着进入画展。

　　余翡不知道陈建东是如何说服医生把小耳朵带来的，但这样的时刻，谁也没有多言。

　　画展在医院旁的出租门面里，能来的人都来了。大家就当小耳朵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孩儿，在画廊里随意走动着，欣赏着一幅幅画作，拍照、留念……

　　余翡一直坐在画展的角落里，听着公益组织的人为来人介绍一幅幅绘图。她走到那幅有她和林择言的卡通肖像图前，随手调了调上边的灯光。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个全副武装，这得严严实实的人。余翡认出了他——林二公子。怎么说，林二公子也是布置这个画展的人之一，余翡就当没认出他来，随他走动参观。

　　余翡看了眼小耳朵，对所有工作人员说：“大家拍照留念吧。”

　　于是所有照顾过小耳朵的人、公益组织的男女老少，围到小耳朵身后，快速排好队，连林二公子都挤了过去，余翡按下了快门。

　　画展进行到一半时，小耳朵去世了。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哭泣，只是目送着小耳朵被医护人员带走。这次画展，共进行了三天，前来参观的人达一万人次，画展门口堆满了鲜花。

　　而在此之后，就再也没有陈建东的消息，他的账号也停更了。

　　余翡之后听林择言说起，陈建东因为和暖心昕公益组织的事被调查，已经被判刑了。这些都是后话，余翡已关心了。

　　这次拍摄结束前，余翡安排采访了月亮船的人。他们是一群年轻人，成立这个公益组织的初心，是为了实现弥留之人的最终心愿。

　　月亮船的负责人说：“我们这个公益组织之所以叫月亮船，就是觉得，生命到了尽头，如果能在弥留之时，弥补一些些遗憾，灵魂就不会遗憾地消弭在忘川河上，而是乘上月亮船。”

　　余翡说：“很好！”

　　这次医院的拍摄，拍摄了三个主人翁，一共涉及了四五个公益组织。他们将会出现在余翡的节目里，这些组织里的人，都是平凡而伟大的。他们并不是不求回报，也不是一味只知奉献，但他们至少，没有如陈建东那样，为求私欲，贪婪谋求。

　　他们，或许就是黑暗里的星光或月色，那么寻常，却是温暖人心的一缕微光。

　　这边结束后，星尘公益传媒的人也撤离了医院。医院的病房里，只是少了摄制的人员，却没有少病患。人情冷暖，依旧还会继续。那些公益组织的人，也依旧坚守着初心。

　　余翡是最后一个离开医院的，她没想到谭医生和其他几个公益组织的人会来送她。

　　“余总，谢谢你，是你让我看到了，现在还是有人这么关注公益的。”朝夕公益的负责人说，“其实公益慈善事业里有陈建东这样的人，大家也很无奈，希望通过这次事件，能有更多的人了解我们公益人。”

　　余翡说：“会的。”

　　月亮船的负责人说：“我做这行前，就告诉自己，只问初心，不问东西。”

　　余翡轻轻一叹。

　　“余总，我们合照一张吧。”

　　余翡其实不爱拍照，但她看向星空里的点点星光，忽然间有所触动，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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