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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抹药膏
这一切,皆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
徒有残缺的术力,如何能护得关切之人?!
地界之中,锁凰柱下,若能唤回散识,是否便可摆脱作弄,主动出击…
陆烟轻自石床上醒来,颈后的石面被泪水沾得湿凉。她伸手触上额头的伤,用指尖撕开这在爹娘牌位前重重叩出的伤,她还不想那么快忘了痛。
支身盘腿而坐,她闭目调息,循着记忆中觅仙镜所显示的术法。事已至此,她已无所顾忌。
就让术力相互唤应,在她的面前证明自己还有一线搏斗之机,哪怕代价与仙痴老人无异。落幽王,青龙神君,他们个个看着庄严神武,却比焦抱朴更可怖狰狞。
淡紫的血液自伤口留下,渗落在她的唇间,她紧抿起唇,将紫血吞进。
她依然是她,只是更完整,也更复杂。
***
“你为何不自己去求白鹿仙人?”殊灵君坐在宝座上,有些明知故问。这是继开启轮回道后,罗刹鸟第二次不是为了地界之事而向他提出请求。
白鹿与罗刹鸟相互对立,彼此鄙夷,若不是两人看重大局,早已大动干戈要斗个分明。若高傲的罗刹鸟愿意去求那比他更为孤傲的死敌,便不会在最初选择步入轮回道。想来这恳求的感受,比轮回之苦更甚。
“我替你去求药可以,但作为交换,你需让仙神进入地界取了凰女散识。”能坐上地界帝位的殊灵君自也识得如何拿捏死穴去交易。
罗刹鸟本低垂的淡眸闪烁出寒冷的笑意。让仙神入地界便是让他破了自己曾立下的规定,取凰女散识更要先将锁凰柱砍倒,而此柱正是为了震慑天庭而立。
以药丹换地界的退让,背后是群神的觊觎,统摄三界的野心。
“好。”
罗刹鸟的应允令殊灵君意外。“此话当真?”他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这位地界最忠诚的守护者。
“仙神可入地界,可砍锁凰柱,只要你现下将我斩杀,我绝不会还手挣扎。”
殊灵君愤然站起:“荒唐!你怎可如此自大,真以为我无法动手?!”
“天庭不正希望你这么做吗?”罗刹鸟讥讽道。“无论仙神如何图谋攻取地界,都少不了要过我这一关。”
“罗刹,要知道寡不敌众啊,若天兵大举来犯,你能护到几时?”
“护到我死时。更何况在那时我已获得疗治她的丹药了。”
殊灵君沉默地看着座下的黑袍,一声长叹后掏出袖中的碧绿瓷瓶掷向他。“罗刹,换这药的真正条件便是听我一劝,你可愿意?”
之前所说的原来皆是试探。罗刹鸟的指腹充满怜惜,小心地抚触着细滑的瓶身。“我猜得出你的劝诫。若真要我在地界与她之间取舍…只要她安好,我便不会不舍。”
殊灵君看着黯下的淡眸,忆起了白鹿微蹙的眉头。“记住你此刻说的话,更要记住只有将她推离天魔之争,才是对她的守护。”
石门开启。
碧绿色的小瓷瓶送到了陆烟轻的手上。罗刹鸟对他如何寻到这药丸只字不提,淡眸中却失了以往望向她的灼灼神色。
陆烟轻瞧准他失神之际,伸手拉开他的黑袍衣襟。右侧被轮回道噬过的身体创口如网密织,以至于每次肌肉的牵动都会将伤处扯痛。
他若无其事地低头看着,像在打量别人的伤。“真是难看极了。若不是一时走神,才不会让你看见这副模样。”
陆烟轻仰起头,白皙的颈上一排青紫色的凿痕。“这才是丑呢。”
“一直都如此丑,我没看出有什么两样。”罗刹鸟强牵精神打趣道。陆烟轻佯怒着更用力地扯开衣襟,伸指抚上他的伤处,她指尖的膏药薄腻而冰凉,一圈圈在他身上打着转,激得罗刹鸟不由一颤。
他清楚自己的伤药膏根本无法医治,却也乐意一动不动地坐在石床上近两个时辰。她专注的时候会微微张着嘴、拧着眉,这神情令他百看不腻。
涂完上半身,陆烟轻瞧回药膏抹下的第一处伤口。“不知道贪食得来的方子会不会起效。”她张开嘴对着伤处轻柔呵出一口气。“会痛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罗刹鸟不禁向后坐去,身子猛然间烧得滚烫。他沾上药膏,冲她额头的伤点去。
陆烟轻扭头躲过,双手满是药膏。“脱了。”她用下颌指了指罗刹鸟的右腿。
“不必。我可以自己来。”
“你对我舍命相救,我为你涂药岂能半途而废。”她的手说着就向双腿探来,指尖扣上腰带。罗刹鸟猛地用力抓住她的手腕。“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
“昨日还说你我很相像,今日怎就如此见外?”手腕被制,她不肯放弃便伸直了指头,指尖轻轻挠上他的腰腹。“不要胡闹。”罗刹鸟一急,将她的手腕提至胸前。
“就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好吗…”
陆烟轻的眼中透着恳切,罗刹鸟也了解她有恩必报的性子,更心知若自己一意拒绝,她定会变着法儿地来让自己最终接受与妥协。
由于伤重,纵使罗刹鸟竭力幻出人形也总会露出妖身的痕迹。黑袍的下摆被撕开,露出黑羽粘连的右腿。陆烟轻蹲低在他的腿旁,只有一点点拨弄开黑羽才能见到未愈的伤口。
罗刹鸟抬眼瞪向石殿之顶,细数着每一根石柱,然而黑羽的每一次触弄都在缭乱他的神经,令他无从计数,他只得运劲闭了自己半身知觉方能镇定。
撑于膝盖的掌心都能感到心脏的剧烈跳动,虎口被她的鼻息一触,无定徘徊于殿顶的视线猛然砸落至他的□□。
“够了!”罗刹鸟抓上陆烟轻的肩头一提使她站起,她削瘦的肩颈仿佛再一作力就会被捏碎。
要记住只有将她推离天魔之争,才是对她的守护…殊灵君的话如警钟般响起。
“实在对不住,我下力应该再轻一些,还剩最后一处,你再忍一忍。”陆烟轻仍试着靠近。
“我说过够了。”罗刹鸟挥出劲力将她推开两步,陆烟轻跪得久了又伤势未愈,整个人支撑不住向石阶下倒去。
罗刹鸟一时不便移动,情急之下随手甩出一件物什将她兜住。只听得呲啦一声…腰部仅余的黑袍被扯下,布条接住了陆烟轻并正朝着他的方向飞回。
只觉心跳骤停,挥出的手也迟迟收不回,他见到了陆烟轻眼中的自己,石塑般的躯体曲线毕现,分腿坐于榻边毫无遮掩。
她撞入罗刹鸟的怀中,下一秒便被他压在了身上,一双滚烫的手同时捂住了她的眼与口。
寂静,躁动的寂静。陆烟轻被掩实的双眼依旧因震惊而圆睁,捂上的双唇还未合上,耳边是他浑沉而急促的喘息。
罗刹鸟全身如火中炭石一般,坚实的肌肉隐隐透出深红的光泽,扑面而来的异样热气蒸得身下之人汗水淋淋。
“你什么也没有看见,今日无事发生,听见了没有?”他凑近她的耳边,将声音压得很低,气浪如涌窜入她的耳中。
“唔…唔!”陆烟轻用力摇着头以表抗议。
“你…为何不答应?!”罗刹鸟松开双手,弓身俯撑在她的肩旁,淡眸如炬肆意在她脸上灼烧。
“我想日日替你处理创伤,直待你痊愈了为止,不然…”陆烟轻猛地低头向两人中间看去。
罗刹鸟一惊,一跃而起,黑袍同时收束回身。他怒嗔向石床,见陆烟轻虽是低着头但双目紧闭。
竟觉得有些失落,若她此时睁着眼将自己看得分明,是否便能逼迫自己表露深藏已久的心迹。怎会如此…明明是将她推开,却想要靠得更近。
自黑袍被无意撕破后,陆烟轻决定搬出九重殿,一个人住进冥河对岸的小石屋里。虽然她未曾解释,但罗刹鸟也看得出那屋子有些像踏马桥的小院。她身上的生人气息虽常常引得小妖垂涎不已,但一想起罗刹鸟的凶煞神情,也都无一敢靠近。
此后三个月内,每一日她都会来石殿为罗刹鸟换药。纵使日日得以相见,可他还是发现她变了。
她开始常常看着冥河发呆,喜欢用手抹抹额头,也不时让贪食带些人间的画本给她看,有时还会独自在屋中长跪叩头,或在榻上休憩过久。
与在人间相比,她虽还会说笑,但笑得越来越少,从梦中惊醒的次数则越来越多。
罗刹鸟妖力虽恢复得慢一些,但身上的创伤好得甚快。与之相比,陆烟轻每次涂抹药膏时,都能看见自己双手泛出的紫色渐渐变深,有时说话说到一半便不得不停下吞服一颗药丸,即使她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话语越来越短。
腿疾复发了…
痛…
但陆烟轻释然地笑了,她近来提升的术力终于稀释了那神秘女子渡入她体内的力量。
若真如那女子所说,她的腿疾是因术力的相互唤应,那唤应之时是否更能将锁凰柱下的散识引入自己体内?陆烟轻不知,但她愿意一试。
石屋内的床榻是九重殿视线的死角,但自榻上往石屋窗外望去恰可看见高耸的锁凰柱,她每日修炼后便会细心观察,而平时毫无动静的柱身此刻竟隐隐有金光浮动。
陆烟轻绝不会是唯一一个发现柱身异样的人。石窗前忽然闪过一个身影,下一瞬出现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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