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凤九番外之执念

　　三十一

　　“旁人或许看不清楚究竟是谁在做这件事情，但并不代表我不清楚。”折颜起身循着给自己倒了杯茶，重新坐下，余光看着东华，如同雕塑一样。
　　“我并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你这么做。但你不仅做了，还做的不让她知道？当初墨渊给小五抗天雷，让小五记了他几万年。那你呢，你为什么呢？”折颜问的话，不可谓不犀利，做好事不留名？抗天雷不让原主知道？东华有这么关爱小辈吗？"你也想让凤九记你个几万年？"
　　“不过三道天雷而已，我还没虚弱到让天下皆知的地步。”要说东华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如今完全可以用死鸭子嘴硬来形容。
　　“东华，我以为动情这件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的。”折颜看着东华那副模样，也不想跟他兜什么圈子了。
　　“是吗？那抱歉，我让你失望了。”东华自嘲一笑，不甚在意。
　　“当初你拒绝凤九一次又一次，为何如今，又是抗天雷，又是送狐尾呢？”当初已经拒绝了，为何过了一百年，你却又抓着不放呢，“还是说，你当初送出去的四海八荒图，本就意不在此？”
　　“我试过，但我做不到。”东华言简意赅，他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内心想法。拒绝了这么多次，但每一次的拒绝，却要用比前一次更大的定力来拒绝她的触碰，她的气息，她的怀抱。
　　这样一种折磨，以为不见能解决，却只是度日如年的煎熬。从来不觉得一个人活的长是个很可怜的事情，但现在他觉得了。
　　“我能问你，你什么时候动情了？”折颜望着东华的神情，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他似是在回忆过往，却又在挣扎那段过往。
　　东华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脑海中不自然的浮现出她的一颦一笑，良久的出神，一时安静的很。
　　“凡间的时候，我没有在天上的任何记忆，只是一个帝王，而她，带着记忆而来，”东华忆起那段时间，神情相当的复杂，“是我哄骗她，让司命带她来的。”
　　他的私心，想靠近却又不敢用帝君的身份，靠着凡间不记得前尘往事的幌子，想和她好好厮守。只是，“那两年，始终是我偷来的。”流露出的语气，带着苦涩味。
　　既是偷来，那便是要还回去的；既是自欺欺人，那便有被迫醒来的那一天。
　　换做折颜沉默了，像东华这种人，竟然用这种卑微的方式来完成自己的心愿，以为这么一段过后，自己不会留遗憾，只是最终结局却比什么都惨，因为他也陷进去了。
　　一个以为能还恩，一个以为能满足愿望。这般的阴差阳错，怪不得任何人。
　　“当初你不让墨渊和我告诉凤九如何破解三生石的方法，如今你可是想通了？”回想东华一系列的动作，折颜开口问道。
　　东华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的坐着，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波澜起伏。
　　“凤九说她倔，我看，你倔起来，不输给她。”同一个石头说话，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泄气。
　　“你用这种方法保护凤九，却不让她知道。你明明喜欢她，却又不敢去爱？你什么时候开始唯唯诺诺了？”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卸去了所有力气，东华还是如同木头人一样不言不语。
　　“凤九，她问我要了忘情水。”折颜回想着凤九对自己说的话，考虑了许久，说了出来。
　　东华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折颜身上，久久注视着眼前不停说话的人。而折颜，一点也不躲避东华咄咄逼人的目光。
　　“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的样子吗？”折颜身子前倾回答了东华眼中的疑问。
　　“事情落到这个地步，你怨不了任何人。你喜欢上她，却从来不跟她说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要的是什么，这是喜欢一个人会做的事情吗？”
　　“是，你做了很多，牺牲很多，甚至没有了半身的法力。但这是你咎由自取，你自找的。”
　　“你说你哄骗，在我看来，那不是哄骗，那是自私！你自私的想要圆你自己心愿，把凤九当成一个小孩子一样哄骗，这是你对一个你喜欢的人会做的事情吗？”
　　“东华，我承认你是喜欢凤九，可你究竟知不知道，你从头到尾都是错的，你让她按照你的方式，你的意愿活着，哪怕是之后的一切，都是你的想法意愿。你有为她考虑过，现在的她需不需要你这么做？你真的还是把她当做孩子一样看待。”
　　没有等到东华的任何回应，折颜起身便要离开寝殿，步行到房门口，停了下来。
　　“既然已经有了选择，你也该有决断了？”

　　折颜的话，像是巴掌，一下又一下的打在东华脸上，单这样他并不觉得会很疼。只是忘情水三个字，却是一把刀，深深的插在自己的心口上。
　　折颜的医术，他所制的忘情水，那就真的是最厉害的药了。
　　他想过两人以后无数种结局，他想过自己绝情，而凤九的痴情。可从未想过，他念着的九儿，会选择忘情水。
　　缓缓低头，于他腿上放着一个竹盒，双手紧紧抓着，紧的都能听到骨节吱吱作响。
　　他就站在桃花树下，他听着凤九和司命宫墙之外的谈话，满心都暖的，因为小狐狸还是惦记着他，想着他的。
　　小狐狸给的东西，哪怕是毒药，他都愿意喝下去。
　　可是，忘情水又是为什么？
　　原来，她从青丘出来，到小树林，到昆仑虚，到凡间，到太晨宫，不是为了缅怀，而是为了告别。
　　告别自己，告别过往的一切，也告别给她带来痛苦的我吗？
　　你让我不要忘记你，可你选择，忘记我。
　　九儿，你是累了吗？
　　是有多久他没感觉到痛了呢？满脑子都是她对自己说的话，她对自己的撒娇，都是甜的，都是让自己开心的，都是让自己由衷发笑的。
　　你怎么可以选择忘记我？你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说呢？
　　九儿，我在努力你看到吗？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
　　东华呆呆的看着远方，看着远方那条随风摆动的狐尾。直到，自己手上多出了滴泪。
　　低头，怔怔的看着手背上多出的一滴泪，将东华的双眼模糊住了。
　　以前流血成河，再大的伤，都不曾哭过。只是今日，他控制不住，眼泪就自然而然落了下来。只是一滴，却满含着东华所有不曾外露的情感。寂寞的，悲伤的，心痛的的情感。
　　九儿，你决定不要我了吗？
　　东华微微张开口，却痛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身上的痛，心上的痛，痛的让他蜷缩成一团，只是怀中仍然紧紧抱着那竹盒。除了这个，他这里已经没有能和九儿联系的东西了。只是最后，怕是连这个都会消失不见。
　　终究是你转身离开，不会在原地等我了…
　　太晨宫那株桃花树，再次落下无数的桃花瓣，随风缓缓落在地上，带着消失的香气，黯淡的光泽渐渐归于尘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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