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月的眼

　　“车来了，车来了！”看着公交车从路口扭过头，我兴奋地拉了拉身边来接我下班的海琼，可她还在认真的吃着她手里我奖励给她的零食，我皱眉道：“别吃了车来了。”

　　海琼终于回过神，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我们随着拥挤的人潮上了车，海琼挤在门口翻着背包，我问道：“找不到卡了吗？”

　　海琼两眼一放光，然后举着公交卡一副邀功的样子跟我说道：“找到啦找到啦。”

　　我微微一笑，不过三秒，我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海琼开开心心的把我的公交卡投到了硬币箱里，又蹦蹦跳跳的坐到我身边，吃起了刚才没吃完的零食。

　　我叹气道：“海琼啊，要是没有我，你一个人，怎么办呢？”

　　海琼的脸转过来，呆滞地问道：“为什么就我一个人了？”

　　我拍拍脑门，问道：“这是重点吗？”

　　海琼说道：“难道不是吗？”

　　说实话我心里是挺开心的，然后伸出手搂过了海琼的头，说道：“你把我公交卡投硬币箱里了。”

　　海琼这才反应过来，惊愕地问道：“不会吧？”

　　我笑笑，回答说：“会。”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把头低进了我的胸膛里，然后又开心的吃起了零食。

　　这时候，一个中年妇女走到了我旁边，戳了戳我，说道：“小伙子，让个座吧。”

　　我抬头看了看她，不过四五十岁的样子。放在平时，让也就让了，但是今天兼职的我腰酸腿疼，我就礼貌地回了一句：“阿姨，我现在有点累，让我坐会儿再让给你，行吗？”

　　阿姨白了我一眼，然后又去戳我前面的那个人，他也拒绝了让座。那阿姨好像有点生气了，嘀咕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点都不尊老爱幼，真的是，年纪轻轻就抢座位。。。”

　　海琼好像有点生气，放下了零食，一副要理论的样子，我拉了拉她，摇了摇头，海琼哼了一声，继续吃了起来。

　　阿姨看着没人理他，开始骂起人来，什么没教养没素质，有妈生没妈养，自己的孩子肯定会让座之类的，三分钟里不带重样的，我被她念得心烦，就想起来让她坐，但是一把被海琼拉了下来，她嘀咕道：“我不要跟这种人坐。”

　　倒是我前面的大哥被骂烦了，站了起来翻着白眼说道：“坐坐坐。”

　　阿姨冷笑一声坐了下来。我们以为闹剧得以收场，谁曾想这个阿姨又碎碎念起来，虽说骂的妹刚才难听，但还是很伤人的，什么没钱来坐公交就算了还抢老年人位置之类的。。。

　　我呼着气，掏出耳机想听听歌，海琼不干了，喝止道：“你这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他工作一天了，坐个公交车还要听你念叨？”

　　阿姨愣了愣，回过头看着海琼。

　　“你要倚老卖老还好说，你看你才多大，好意思吗你？”海琼生气道。

　　阿姨气急反笑，说道：“你这种没素质的人，也只能坐坐公交了。”

　　海琼冷笑道：“你也懂素质这两个字？”

　　阿姨又开始骂起人来，什么难听骂什么，我忍不住了，喝道：“能闭嘴吗？你不觉得丢脸吗阿姨？”

　　阿姨骂道：“我丢脸什么，你们爸妈才丢脸，生出你们这种没素质没教养的孩子。”

　　海琼突然笑了起来，急剧嘲讽性地笑，然后说道：“素质和教养是用来要求自己的，不是用来要求别人的，你妈没教过你吧？”

　　阿姨突然愣了零点几秒，然后又开始骂起来。

　　海琼皱着眉，把手里的零食递给我，挽起袖子开始对骂起来：“来来来，骂人是吧？，我陪你。”

　　“我丑？好，你漂亮，你□□都双眼皮的。”

　　“骂我爸妈？话说您呢？令尊还是处男吧？令慈的羊水是硫酸吧？”

　　“我骚？我看您一眼二十年没□□。还骚的起来？”

　　“教养？学历？您脖子上是肿瘤吧，就知道这几个词？您学历呢？胎教的吧？”

　　“您看看您，说起话来，苍蝇走你脸上都崴脚。。。”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海琼，佩服之意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阿姨完全落入了下风，半个车厢的人都听乐了，我也一边听着乐，一边预防着俩人的战火升级。

　　过了不久，阿姨站了起来，脸红脖子粗的喘着气，说道：“好，好，好。”她连说完三个好之后，还不住地喘气，然后说道：“你哪个学校哪个专业哪个班级的？让我看看你们老师都怎么教的。”

　　海琼微微笑道：“我XX学校XX专业XX班，钟海琼。您站起来我才发现，您还真是360度全死角啊，没一个能看的地方。”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阿姨瞪了我一眼，骂道：“狗贱贱一群。”

　　海琼不乐意了，说道：“您说话怎么这么刻薄，能不能文明点，简直避过了所有人样啊您。”

　　所幸她俩没有动手，只是站着，叉着腰，你一句我一句地骂着，我很佩服这阿姨宁死不服输的气势。

　　随着车上的人越来越多，我怕最终场面难以控制，惹出什么事，就半途生拉硬拽地把海琼拉下了车，海琼临走前还不忘热情地招呼道：“阿姨下次见啊先回去好好学点东西再出来混。”

　　走在江边，我还在回味着刚才海琼骂人的招数，海琼娇羞地挽着我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刚才，是不是失态了？”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回答。

　　海琼嘟起嘴来，说道：“我平时不是这样的，可淑女了。”

　　我抿嘴笑道：“我知道。”

　　海琼摇着我的手说道：“谁让她骂你了，活该。”

　　我也闹着要她教我一点，海琼死活不肯。

　　我们沿着江边慢慢走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江水的涟漪一如三年前第一次来到这里时那般清澈。

　　路灯也依次亮了起来，绑在江边那五颜六色的小灯也五颜六色地绽放开来，海琼装的一副变魔法的样子，口中啾啾啾着，然手伸出手喊道：“亮！”

　　天边的两个月亮也探出了头。

　　我叹口气，说道：“我感觉挺过瘾的，但好像每次出了事，都是你在保护我，宽慰我，给我讲道理，海琼啊，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呢？”

　　海琼笑笑，说道：“因为很多事我都没忘啊。”

　　我挠挠头，搞得好像我忘了一样。

　　此时，海琼想起大约三年之前，那个披荆斩棘，带着一条狗和一朵花，在这世界垮塌前最后一个痴心等待的傻瓜。他跌跌撞撞地爬上那残破的大楼，假装若无其事地，只是想再看看她，和她说说话。

　　那天起，天上的月亮，也突然有了它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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