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之滨I

　　小麦沉默了整整一个早晨，课间十分钟她全都安静而冷漠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预习下一节课要上的内容，她没往厕所跑，也没去前排找李宁馨儿，更没有去罗霄哪儿报告今天上英语课的情况——尽管整节课都有像李四海那样的学生瞎起哄，学老师的“喵喵”腔调，逗得大家哄笑不已。她只是表现的像是一个受了打击，却又认命的人那样，做着自己份类的事，至于其它，充耳不闻。这是兰秀去世让她唯一学到妥协生活的方式——只哭不闹。

　　直到早晨最后一节语文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罗霄说要在班里选两个播音员，大家异口同声的说李宁馨儿，韩小麦。因为所有的学生们都看出来了，他们的班主任最喜欢的就是这俩女娃儿了。班里除了杨文斌以外的另外一个来自西坝的“二杆子”吴蕾对班里其它的几个混混说罗霄迟早要在这俩人中间物色一个当媳妇。除此事外，学校将在十月下旬召开秋季运动会，希望班里的“能者”踊跃报名。罗霄说完目光不自觉的扫向了小麦，小麦的脸“唰”一下全红了，她觉得罗霄在说“能者”两个字的时候，好似有一种讥讽的意味。

　　中午回去的路上小麦走在余相锦的后面看着余相锦和她的好朋友詹俪俪俩人的马尾有劲的左右甩着，小麦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的“雀尾”，会心了一下：不久，到了过年她的头发也会甩起来的。小麦想到这儿心情就好点了。刚一放学余相锦就对她说她以后不会再给她和杨文斌当电灯泡了，说完就笑嘻嘻的追她的同学詹俪俪去了，留下小麦一个人愣了会儿神：“她什么意思？她认为我在谈恋爱？和杨文斌那样的人？她看不起我……”小麦边走边思忖着。
　　不过小麦今天的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首先杨文斌没跟着她，这让余相锦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其二才是让她自豪的，过不了几天她就能坐在话筒前了，届时她的声音将会在校园的每个角落响起也许还伴着美妙的音乐，那时……也许……也许余相锦会听的出来，而这次她也是不会告诉她的。小麦就这样一路想着，一路山花烂漫，春风得意，她思忖着这可能就是先苦后甜，物极必反。一个人一旦经历了让人绝望的事情后，不久就会有好的事情自动送上门来，比如播音员、比如运动会、比如继登住院期间她认了一个干妈，比如报名时遇到李宁馨儿……她想这就是否极泰来吧。

　　一路上都在自得其乐的韩小麦在进了王景芝的家门后就突然感觉好累，一种莫名其妙的惨淡涌上心头，就像刚刚做了一场美梦将自己的力气用干净了一样。

　　而那个时候，杨文斌正气冲冲的从罗霄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一放学，杨文斌就被罗霄给叫到办公室。
　　罗霄瞟了一眼杨文斌身上穿的洗的发白的牛仔衣心下思忖着：“穿校服真有那么丢人吗？”他想到从前的自己每日清晨为穿校服跟母亲执拗，因为从来都没赢过母亲而倍感穿校服的耻辱，那时班里的男娃都叫他是“乖乖儿”。他为此郁闷了好久，如今想来，罗霄不自觉的就摇了摇头，真的有点不明白穿校服整整齐齐的有什么丢人的呢？小孩子家家的到底都在想什么？

　　罗霄出社会不过才一年多，他现在最大的感触是：成人的生活要的就是一个齐整。就像鲁尤雨对他说的那样:单从艳好，有工作，找个有工作的齐整，双职工的日子多逍遥啊！老了有共产党给钱化，生儿生女也无所谓。至于单从艳大点，那就更好了，女人大点懂事，家里给你弄的齐齐整整服服帖帖的，省多少事呀！
　　“省事？一天能有多少事？”罗霄虽是不以为然，但是他知道鲁尤雨说的对，对，并是他的说教，对，只是一个过来人的心态，就像他此时看杨文斌的心态一样，所以他近来一直在学着客观的去对待一些事情。

　　我不反对你谈恋爱，因为这是你的权利，但是我不能允许你在我的班里谈恋爱。”
　　杨文斌：“……”
　　“那你还要我跟她坐在一起。”
　　罗霄：“……”
　　“妈的，讨得便宜还卖乖。”罗霄打着腹语。
　　“啪——”一个信封扔在了杨文斌的面前。
　　“这是我今天在我办公室的门口捡到的，城关二中有女生告你……”
　　□□两个字，罗霄硬是没说出口。
　　罗霄当然知道这类事情通常都是少男少女的争风吃醋，他也算是过来人了。曾经上学时追女孩的事情也没少做，只是没有想到竟会在初中就演绎的这样恶劣，污秽。现在想来曾经“万恶的法西斯老师”是对的，“宁可扼杀千万，不能放过一个”，杨文斌这事当初他真是不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因为他心感慈念，每想自己初恋时的小火苗就倍感美好，便不忍心扼杀，谁知竟酿祸至如此。
　　杨文斌看完信后，双眼微露狠光。
　　罗霄心里一颤，这莫不是应了单从艳的话，这娃儿真是个蹲监狱的料。
　　“杨文斌，我给你说，上一次你打架学校是看在你叔老子的面子上，这一次要是学校知道，你这学是真上不成了。”
　　“上不成，去球。”杨文斌发了狠，边说边当着罗霄的面将那封信撕的碎末一样。
　　罗霄怒火中烧，忍无可忍，一脚将杨文斌踹向门口，杨文斌一个猛蹿，扑在门上，转个身胳膊就已经抡了起来，但是罗霄也早有了准备，一个扫腿将杨文斌踢翻在地，右腿的膝盖就已经压在了杨文斌的背上，杨文斌的两只手也被擒到后面，就像抓贼一样。
　　此时的罗霄真是无比的畅快，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他真正的忍他已经一年多了，不是碍于老师的身份，他早就把他……
　　“这一次再不好好给你点颜色看，你以为我真是个病猫。”罗霄打着腹语。

　　“想打我，哼，我告诉你杨文斌我要不是个老师，你早死了几回了。”
　　此时被压在罗霄身下的杨文斌不说话也不挣扎，他承认自己的力气没罗霄大。
　　“杨文斌，今天你服不服？”
　　“什么服不服，你是老师，我是学生。”
　　“明白就好。”罗霄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身上。
　　“这件事你最好摆平了，否则坐牢去。”
　　杨文斌一头从地上爬起来，罗霄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喜欢韩小麦，无论你怎么管，我就是喜欢她，我从小就喜欢她，谁都别想跟我抢，而且我没睡过任何女人。”

　　罗霄：“……”

　　杨文斌边说边捡起书包冲出了办公室。
　　“你们的座位必须换……”罗霄望着杨文斌的背影气冲冲的说道。
　　他真个是受不了杨文斌的肆无忌惮和明目张胆，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已经被这个狗日的杂种给践踏，蹂躏的没有一点好的了。
　　“日妈的，不知天高厚的东西，迟早去蹲监狱。”
　　罗霄一转身，才发现单从艳站在自己的身后。

　　下午小麦一到校就被罗霄叫到了办公室，呆了整整一个午自习。第一节上课铃打的时候，小麦才低着头红着眼的进了教室，后面跟着罗霄。此时班里五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这“一少一小”。大家都心知肚明，昨天早晨的集会，校长已经说了，这个月政教处的主要任务就是抓早恋，班里的很多学生都从吴蕾那里得知学校有女同学被搞成大肚子了，一些来自外县的初三学生竟然和女朋友租房子同居。
　　“那杨文斌和韩小麦是不是……”李宁馨儿想到这儿，都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了头。

　　“韩小麦坐到王福宁旁边，何连山跟杨文斌坐。还有以后除了我的课，不许随意换座位。”
　　“噗---嗤”
　　“李宁馨儿，你笑什么？”
　　“老师，你，你刚说，除了你的课，不许随意换座位。”
　　“怎么啦？”
　　“意思……你的课可以……换？”
　　“那你换了试试？”
　　李宁馨儿：“……”

　　那天以后，韩小麦不在和杨文斌说一句话，也不看他一眼。
　　“韩小麦，别让我将你看扁了。”罗霄说的这句话此时已深深印在她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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