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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四)
她依旧喝太后让竹息拿来的汤药,新来的宫人不是拿错东西,便是打破东西,她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人,那些人不能赶走,她只能打发他们做琐事。
这些还算小事,她父亲和弟弟都是当官的,不利他们的传闻此时却日渐变多,六宫关於她不实的流言也愈传愈烈。
皇上这次不信,下次呢,下次不信,再下次呢?
更雪上加霜的是,她无意得知太后送来的汤药虽然不会损害孩子,但就对母体产后造成极大的伤害,届时她病倒,太后便有藉口把孩子给皇后或其他妃嫔抚养。
傅如吟见过徐燕宜,她跟上世一样,都是个安静本分的。
她本想着若然孩子由徐燕宜抚养,她也比较放心,但徐燕宜的位份比她还要低,恐怕此事不成。
高位妃嫔又各有女儿傍身,皇上和太后大概不会再给他们多添一个孩子。
只有皇后才能以后宫之主的身份抚养,不管是男是女,她不敢设想未来会发生什麽事。
她苦思了几日,终於想到了方法。
人每活一天,就算是再小心谨慎,还是会被人挑出错处,只有死人才是完美无暇,即便是他们生前犯下的错,也会获得原谅。
想通了这点,她倒是豁然开朗。
她命宫人把各宫送来的礼物用上,反正现在她的月份已大,她们送的顶多会让她早产,还要谢她们一把呢。
何况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不久就会无所遁形。
她如众人祈求的一样,在怀孕七个月时早产。
豆大的汗珠如雨一样流下,她全身无力,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宫人在她耳边说,皇上丶皇后丶端妃和敬妃都在房外等候,只要她诞下小皇子或小帝姬,在宫中地位便能更稳固。
宫中地位更稳固?她只得无奈苦笑。
约莫半个时辰后,接生婆抱着孩子给她看,喜孜孜道:“恭喜贵嫔娘娘,诞下二皇子。”
她温柔地看着皱巴巴的孩子,她不禁猜想孩子会像她还是像皇上呢?而他的未来又会是怎样呢?
顷刻,一个宫人铁青了脸,焦急地喊着,“不好了,不好了!贵嫔娘娘血崩了。”
皇上和皇后连忙进去,他看着跪满一地的人,大怒,“救不了婉妃,你们全都别想活了!”
皇后听到“婉妃”这个称呼,眼里闪过一丝阴霾,然而她还是佯装焦急地说:“你们还不快救活婉妃!”
一个年迈的太医低头回话,“回皇上皇后的话,贵……婉妃娘娘身体本就虚弱,加上她生产时出血过多,臣等实在无能为力。”
皇上听后更怒,本想再责骂,她拉了拉他的衣袖,强颜欢笑道:“想跟你说说话。”
他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和身下的鲜红形成强大对比,心下了然,只得遣走房内大部分人,只留下皇后和李长,其他人在房外等候。
她趴在他膝上,气若游丝说出,“我命薄,无法与四郎白首偕老……”
皇上一边惊讶地握紧她双手,一边含泪问:“菀菀,菀菀是你吗?”
她滑下一行泪,与其说她可怜自己临终也要踩着纯元皇后的尸首算计一番,倒不如说她更舍不得只看了两眼的孩儿。
但为了家族,为了孩子,她只得含泪继续说想好的句子,“我唯有这个孩子,望日后四郎能够,无论如何善待于他,不要废弃他。”
他一个劲儿摇头,双眼通红,还握着她的手,“菀菀,朕要你一起看着孩子成长,你不许再离开朕。”
旁边的皇后意会到她只是在借纯元脸演戏,但在这个时候,若然她出言揭发,皇上会相信吗?
皇后摇头苦笑,只得继续看她演这出“夫妻情深”。
她不想有人拿“克母”此事做文章,影响孩子的未来,便率先提出,“四郎,孩子生辰便写……写是明天寅时,那麽孩子就不会受……受委屈。”
他点头应允哽咽,“好,一切都依你的。”
她的手渐渐变得冰凉,他低下头给她承诺,声音不大但连房外的人都能清楚听见,“二皇子赐名予洋,洋儿由朕亲自教导。”还不忘低声补了一句,“菀菀放心。”
皇上痛苦的神色,皇后又惊又怒的表情,李长惊讶的样子,她都一一收在眼底。
她只愿孩子平安成长,家族一世平安,她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利用皇上对纯元皇后的爱意,其他人和事,她自问无愧於心。
得到皇上亲口承诺,也算是了结傅如吟的心事,她缓缓地合上眼睛,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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