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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八)
一日黄昏,估摸着铁木夺快从军营回来了我便端了茶水送去。经过小院却撞见刘呈抱了干柴进来。
刘呈对我视而不见,余光却扫了眼四周,擦身而过时,我就觉得腰间多了东西。我不敢回头看刘呈,因为在他后脚铁木夺正跨进院来。
我端着盘行了一礼,抬头看到铁木夺身后的笛舍,我不自觉快乐,笛舍亦是眼中带笑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见过笛舍将军。”我朝笛舍行礼,说道,“我再给将军倒杯茶,取糕点去。”
“得珠姑娘不用忙!”笛舍说道。
我已经走过月洞门回头笑了笑,笛舍见我如此便道:“劳烦姑娘了。”
走到四下无人处,我慌张把腰间那团纸拿出来,展开却见上头只写了两个字:粮库。
我一路行着思量着刘呈要我做什么不防前头树后忽然走出个人。我几欲叫出声却被人捂了嘴巴。
“是我。”刘呈捂死我的嘴,低声说道,“不要出声。”
我点了点头,刘呈这才慢慢松开手。我手上的茶已经撒了大半,糕点也被茶水浸湿。
“我要知道铁木军的粮库在哪。”刘呈说道。
“那是军事秘密,铁木夺不可能在我面前说起。”我说道。
“你可以去查可以去找,你在他跟前端茶奉水,你有机会接近找出粮库据点。”刘呈不容质疑说道。
“可是我——”我话未说完,刘呈已经离去。
我重新端了茶换了糕点走进书房,从未有过的留心打量了番书房。铁木夺低头看书案上的文件,那些文件底下压着张地图。我放下茶便走向笛舍。
我奉茶的时候,笛舍向我道:“我在沂城和周围一圈探访过,不曾有姑娘家人的消息。”
内心的担忧让我只愣愣看着笛舍失了言语。
大概是感觉到笛舍话语后却是一片寂静的怪异气氛,铁木夺抬起头看向我。我回神侧过身避开铁木夺的目光,抬眼看了看笛舍。
“姑娘放心,在下会一直帮姑娘打探的。”笛舍不待我说便说道。
我心里是放不下家人的,低声道:“谢将军了。我娘曾和我说过若是走散了便各自想法回沂城,所以,我想回沂城。”
笛舍闻言,微微探头看铁木夺,向我轻轻抬了抬手示意我别急。
“说说秦山的情况。”铁木夺忽然开口,打断了笛舍替我求情的情绪。
“秦山近来没什么动向,自打蔡昀的事情之后,秦山在中原江湖上一直处在风口受各大门派围剿,且他们于南朝廷更是心腹大患,而他们于我们却是南朝的忠义之士,所以秦山处境困难相当被动。上个月,蔡元思才派了军队去围剿秦山,听说双方都损伤惨重。”笛舍说道。
我听到秦山的消息不由就担心起段大哥和孙二哥,心里更是愤恨蔡元思这个奸妄小人,我开始有些在意起刘呈出宫的原因是被人所害还是另有所图,而婷姐姐在宫中不知道可是一切安好。这两年的局势变化有些快,我措手不及,我仿佛看到眼前有个巨大的旋窝,深不可见底让人望而生畏。
铁木夺见我呆站在原地出声,说道:“你怎么还不退下?”
我惊觉失态忙行礼出去,铁木夺看我神情已很是探究,我意识到我实在不该再留在这是非之地,我想起娘的嘱咐决定退缩自保。
我乘着上街的时候偷偷到药铺替刘呈配了几味药,到入夜了亲自给他送去。
刘呈就睡在马厩里,我过去时他正和衣朝里蜷缩在角落无声无息睡着。我从来没有想过一国之君会如此委身,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绝不会相信这种事情的。我轻手轻脚走去弯身想把药放在刘呈身侧就走却不想睡着的刘呈忽然张开眼睛,一把擒住我的手扭我摔在地上,一把匕首就冰冷抵上了我的脖颈。
我惊吓出一身汗欲叫被刘呈捂住了嘴,刘呈目光犀利冰冷就着淡淡的月光把我看清楚了方才微松动开对我的压制,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自觉发抖,道:“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刘呈看了看一旁的药包裹,神色不变道:“我不需要,你把药拿走。多一件事就多一分危险,不管是为什么你都不该在夜里过来。”刘呈收匕首入袖放开了我。
我有种尴尬,轻声说道:“我是很小心的。”
“药拿走,人离开。”刘呈不容我多说,冷涩涩说道。
我缓缓爬起身,刘呈捡起药丢入我怀里道:“我如果不去找你,你就不能来找我。”
我点了点头把药塞回怀里就快步离开。夜风很冷,直兜进我的衣领里,不知道为何刘呈的拒绝让我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过和寒意,我不是怨怪他心里戒备,只有点怨这世道因着战乱人情的冷暖这般单薄,我很明白我若留下来的于刘呈的意义不过是棋子,而于铁木夺更是眼中钉。我越发坚定了离开的心。
我低头行着回房,身后忽然传来呵斥声,我一惊顿住了脚步回头就见朝阳佩剑一步步向我走来。月光虽昏暗,但我也看清了朝阳脸上的阴骛。
“你大半夜去做什么?”朝阳走近我问道。
我里衣已然湿透,强作镇定道:“自然是起夜。”
朝阳显然不相信我,他从一开始就对我充满敌意,朝阳冷挑起唇角道:“起夜?这院子里就有茅房你为何要出院子?”
我拳在袖底攥紧,说道:“不管我说出自什么原因,我知道你都不会相信我,所以不如你说你在怀疑我什么?你若有什么怀疑我的,我可以和你到笛舍将军面前理论。”
朝阳道:“你敢和我到王爷面前吗?”
“我不过一个低贱奴隶,怎么好劳动王爷?我是笛舍将军带进来的人,笛舍将军自然会给朝阳大侍卫你一个交代。”我说道。
朝阳冷笑道:“我也不需要把你带到笛舍将军面前去,我只是怀疑你身上藏了什么不该藏的东西。我要搜身。”
我惊愕羞恼,气急道:“你我男女授受不亲!你如何能搜我的身?!”
朝阳道:“那我们去王爷面前自然会有分晓。”说罢朝阳就转身往前院走。
“你站住!”我喝道,不让自己多想一刻就解开衣带脱去衣服,只着了单衣瑟瑟站着。
朝阳回头看到我的所为有片刻的惊诧,蹙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羞恨不已,抱胸撇开脸道:“你不是要搜身吗?!我不能让你碰我,我便把衣服脱了给你看,如此你满意了吗?”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在危急的一刻我选择了保刘呈而接受这样的屈辱,我很怕朝阳将我带到铁木夺跟前,以铁木夺的精明不难发现我的鬼祟。
我弯身把地上的药包裹捡起来丢砸到朝阳身上道:“这些是我给自己配的药方,至于治什么的要我同你一一说清楚吗?”我配药时就怕被人发现早在药里面交加了些舒缓月事腹疼的药材好迷惑他人,我配的精细我相信朝阳定看不出端倪,但却经不起铁木夺身边的军医推敲。
“把衣服穿上!”朝阳几乎是愤怒命令我。
我巴不得拾起衣服飞快套上,恨恼看着朝阳,却发现朝阳比我还要愤恼。
“当着我的面脱衣服,你是想陷害我有意侮辱你吗?真是恬不知耻!”朝阳砸掉药包裹骂道。
我咬唇气得发抖。
朝阳从我身边走过时,低头脸几欲贴上我的脸,目光如剑,言语如刀一刀刀剐向我道:“我告诉你,你或许可以勾引这军营里头所有的男人,但一定不是我,所以你省省力气。还有,你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你的短处,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我几欲气结,血气一股脑都冲上我的脑门,头是一沉身子就不禁摇晃,我赶忙扶靠在柱子上,
不甘示弱道:“在这军营里,我的短处也是你的短处,那就是我们都是南朝人。”
朝阳脸色变得铁青,道:“我不是南朝人。”
我站直腰板,身子因为一冷一热的紧张而冻得越发哆嗦,道:“不管你承认与否,这就是事实。”说完,我便赶紧离开,才回到房里松懈下来我就不济地有些头疼发热,我自嘲我果不是那做细作的料。
我病了便名正言顺的可以煎药,在选择治疗自己和刘呈之间,我又选择了刘呈。我将刘呈调理的那几味药做了调整气味更换成如同伤风感冒药一般,以防有鼻子灵的军医会闻出来。
我坐在廊下煎药,莫名想到小时候听父亲讲的那些故事,扁鹊的望闻问切,李时珍尝遍百药以身试药的舍己为人,我零零归结起来,不知道自己对于刘呈是否是医者父母心。我对刘呈一直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他是我所敬重的人,我时常会莫名想起他辛劳勤政的样子,且想到他于我一家人有恩,我对他就说不出的于心不忍,怕他病着饿着冷着,便也顾不得他在做什么大事在什么环境,只是一味想关心他,在我没离开之前,竭尽所能地关心他。
我每日把煎好的药倒进水囊里塞在刘呈睡的枯草垛底下,第二日再去拿,我不曾和刘呈提说过我要如此做,所以刘呈大概许多天之后才发现了这件事情。我在水囊口做了记号,刘呈若是开过封我都会发现。起初药刘呈打开过水囊但都不曾喝药,倒了又怕惹人注意,便一直搁置着任我每天换药,但后来有一日我去取水囊换新药时发现水囊是空的,我就莫名高兴激动了许久,我觉得虽然我的病一直不好滞留在铁木夺的军营了,挂念家人挂念得紧,但在这一刻是值得的。
在此期间,笛舍曾为我求情,但铁木夺以我病了为由没有答应笛舍替我说的情,我便多等了几日。后来笛舍接了命令而去,再不久铁木夺就把一直在外飞扬跋扈的查牧召回来,我觉得周遭的环境又一下变差,开始比先前还要步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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