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梦令(一):归梦

　　等我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中，屋中淡淡的檀香平复了我的心神。
　　“少爷（小孩儿），您（你）醒了。”
　　几个声音一同响起来，床边围过来几个人。有男有女，年龄各异，却都是自己所熟悉的人。
　　“伯伯、纳兰管家、翠鹭、姐姐、见霜，你们怎么来了？这，这是哪儿？”我慢慢撑起身，归燕见状向伸手来扶，我却微微后退了几分。
　　虽然这躲避的动作很细微，再加上归燕站在几人之前，身体挡住后面几人的视线。于是其他四人并没有发现，然而心细如发的归燕还是发现了，微微怔在原地，但没再上前一步。在此当口，见霜、翠鹭已经上前将我扶起，并贴心的在我身后垫了个软枕，好让我靠得舒服些。
　　“是这样的，我到邵府来找，找你，正巧碰到翠鹭有事要问你。我便本想同她一起出来找你。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出门就听到你出事了，所以便急冲冲的跟着纳兰管家赶到北城濡沫的别院来。”
　　天涯坐在不远处的圆桌旁，简明扼要的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然后看着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他并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语气，依旧是略带戏谑的语气，可不知为什么，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到的是浓浓的怒气，只是不知道这怒气是对着冒失冲动的我，还是敢于伤害我的人，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他这样的表现让我害怕，更让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心中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天涯伯伯虽平素随性豁达，可他也是个决不能触犯底线的人！一旦触及他的底线，他会在瞬间爆发！
　　而据我这一个月的观察，我发现他的底线，除了他的弟弟天文，还有便是我与小姑姑——这两个对天文而言最重要的两人。所以正是知道他在乎我们，我就更不敢冒险说出刚才的经历。
　　翠鹭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呆在一旁没有言语,她身边的见霜显然想说什么,但被归燕使了个眼色,也只能在一旁装傻充愣。一时间，屋中除了几人的呼吸声便再无声息。
　　“小少爷，”纳兰管家见气氛略显沉重，所以率先开口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不知道，孤烟来报时，老夫人都吓了一跳，这才急急派老奴前来。原是想问濡沫少爷究竟发生何事，不过现在小少爷醒了，还请小少爷能解答老奴的疑惑，好让老奴回去禀报老夫人。”
　　“我，我也不清楚……”再次清醒后阵阵刺痛的头还有天涯、纳兰的直白询问，反倒让我忽略纳兰话中为何会提到孤烟的疑问。
　　揉揉头，我慢慢回忆道：“我只记得漫天浓烟，随后一声巨响，然后便再也不记得了……”
　　说道这里，忽然叩门声响起，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跑进屋中，附在纳兰管家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听完那几句话，纳兰管家的脸色顿时变了，挥手让小厮下去后，急忙起身对我作揖道：“少爷，药仓纵火案的犯人已被抓住，现已交到巡抚台。老夫人特地派人把这消息告诉小少爷，好让小少爷宽心。”
　　虽然对于前面的事情，我并没有如实相告，但对于药仓失火这件事，我与归燕都隐隐觉得太过凑巧，并不像是普通天灾。只是没想到还未等我们自己却证实，就被告知竟真的会是人祸！
　　所以听到这话，不仅我顾不得头痛，猛地坐起来，就连归燕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纳兰管家。从归燕眼中，我看到我一时空白的神情。同样，她自然也从我眼中的看到和我一样，片刻空白，毫无表情的脸。
　　“谁，是谁要害我？”过了好一会儿，我才低下头，讷讷地看口问道。心中纵然那个答案即将呼之欲出，却怎么也想不通我与他只是初次见面，他为什么要这样急于杀死我！所以只能故作懵懂的喃喃低语道。
　　纳兰显然并未注意道我的“失神”，见我这般举动，误以为是害怕，所以轻声安慰道：“小少爷放心，那邱仁已被押入大牢，明日便会公开审判，按大成律法，到时这厮就算不是秋后问斩，而恐怕要坐穿牢底！”
　　纳兰话中的信息量太大，让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直到他说完，我才抬头，轻轻问道：“等等，纳兰伯伯，你是说邱仁？他是谁？”
　　“哦，瞧我。”纳兰管家这才解释道：“那个邱仁就是原先给本草堂供药的药商，后来因为某些事与曲掌柜交恶。想来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纵火的……”
　　经纳兰管家这么说，我这才想起这个叫邱仁的人。但再听到纳兰管家的推测，下意识地叫道：“不是他！”
　　“不会是他！”与此同时，见霜也几乎同时叫了起来。这两声叫喊硬生生地打断了纳兰的推测，也让屋中其他几人的眼光齐涮涮盯到我们身上。偏偏见霜好像没有发现众人异样的眼神，转身对我说道：“少爷，见霜保证，那邱仁绝不是纵火之人！”
　　“你怎么知道？”纳兰管家最先回过神来，出口反问道。
　　“我，”被纳兰问道，见霜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可话已说出口，骤然停住反而会遭人疑虑。所以他红着脸反驳道，“我，我就是知道！”
　　纳兰管家用余光瞥了眼见霜一眼，虽没有说什么，但一声轻轻的冷哼还是表明他心中的不屑。见霜平素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邵府仆从中所谓的“老人”倚老卖老，却又没有真才实学，只喜欢对着自己这些新来的人指手画脚。所以当即就要炸毛，眼见又一场口角即将爆发！
　　我却坐直身体想要阻止，然而刚才梦魇所造成的不适在现在似乎全部爆发出来，头痛欲裂。我很想就此表现出来，但心中有个声音不断提醒自己，现在的情况已经够糟糕了，要是我再表现出来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所以我低下头，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攥着锦被，愣是不让痛苦的呻、吟声不小心溜出口。
　　我原以为在场之人的注意力都在见霜身上，所以不会看出我的难受，再趁机喘几口大气，然后再想若无其事地先向前一样听他们争辩，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伪装还未开始，就已经失败了。
　　“少爷，”归燕见我忽然默不作声，心中已察觉出什么，又听到呼吸有异。因此悄悄走到我身边，见我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不由大惊。正想出口询问，忽见我抬头，眼中满是乞求之色，故硬生生改口道：“这种事情可稍后再谈，现在少爷最需要的可是好好休息。”
　　一句话自然让见霜没有再说下去，只得轻轻道是，然后站在桌边，去依旧虎视眈眈的看着纳兰管家。纳兰管家骤听归燕这般礼貌的逐客，原是心中不爽，但看到我头发后略显苍白的脸，满腔的不爽顿时化为懊悔，暗暗自责自己光顾着与后辈置气，险些怠慢自家少爷。
　　所幸少爷还是个孩子，大概还未注意到自己的怠慢。故而急急作揖道：“是老奴糊涂了，耽误少爷休息了。老奴这就回去禀告老夫人，先行告辞了。”
　　他的心声我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先前那场药仓大火让我仍然心有余悸，现在的头疼欲裂则更是让我没精力去应付他，只得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道：“有劳纳兰管家了。对了，此事，我想先不让小姑姑与小姑父知晓，以免他们为天赐担心。”
　　纳兰管家没想到我在此时此刻依旧牵挂小姑姑、小姑父，心中不由是一阵感动，急忙开口：“少爷放心，老奴自有分寸。老奴告辞。”
　　“管家伯伯走好，请恕天赐不能下床相送。见霜，替我送送管家伯伯。”我已再次躺会床中，平躺下来是我的头疼竟缓解不少，我露出一丝苍白的苦笑，向纳兰道别。
　　见霜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安排，虽百般不情愿，但碍于我的面子，还是领命去了。屋中再次陷入短暂寂静。
　　“少爷（小孩儿），你可曾好些？”待两人离开口，剩下两人急忙开口问道。
　　“无妨，”我还未带的及开口，一旁的归燕已开口回道：“只是受惊而只是气血不稳，好好休息，便没事了。”
　　归燕说的是实话，只是此时的我实在没力气来崇拜归燕的医术或是要求归燕将这一搭脉就知道病症的本事教与我，只得摆摆手，而顾不上害怕归燕（更准确的说是没精力能让我再害怕归燕），让归燕扶着我缓缓躺下，并任由她摆布。
　　不得不说归燕的医术好到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仅仅头顶额头几处轻微刺头，那翻江倒海的头痛竟真的减退了。脑袋也不似先前那般混沌，自然注意道归燕一直低垂着的左手，还有弥漫在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铁锈味。
　　“姐姐，你受伤了？”我想爬起来看看归燕的伤势，但是她却笑了笑，将手覆在我额头上，轻轻说道：“归燕没事，少爷您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不知是归燕温度略低的手掌有安抚的作用，还是头疼去的太快的缘故。现在的我只觉得现在浑身乏力，焉焉思睡，便命归燕先回去休息，只留翠鹭在屋中看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