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信天翁

作者:香兰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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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心


      姚书林见我露出颓然的表情,突然流露出不忍心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道听途说的事情也做不得准的。”
      我落寞的说道:“我是听我父亲亲口说的,不光是书语死的真相,还有……还有sea,还有在大婚前加州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事情……当时,我在飞机上的卫生间里偶然看到了南颂的报纸,比他先一步知道了不雅照的事情,我当时只有一个心思,我不想让他再为了我,像上次纹身的事情一样,帮我解决、替我受罪……所以,我决定私下里,瞒着他去向媒体解释、坦白,我只是想着自己惹得祸自己承担,不想连累他……我跑了以后,没有立即去报社,而是突然决定先去问问我父亲,为什么要那样说他?结果,我却在父亲的书房外面偷听到了他和季晨的谈话……后面的事,我不说你也知道了。”
      他了然的点了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平静的说道:“当时,赵桓真是急疯了,他是在机场收到赵雅的电话才知道国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结果接完电话你就不见了,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把你的失踪和这件事情联系起来……你们在英国的时候,是我和赵雅极力劝阻皇室先不要告诉你们的,赵雅因为一时冲动,想气气季晨,便将你们偷偷跑出去玩的事情透露给她,才促使季晨恼羞成怒,不择手段的对付你的,所以她内疚的不想打扰你们在英国的时间,只想靠自己一个人杯水车薪的力量和媒体、和季晨周旋。结果,你的失踪、还有一想到你很可能要独立承担这件事情,她就更加自责,她从小就骄傲自大,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可是这一次,她终于因为自己的鲁莽行事栽了跟头,你可想而知她有多难过了……”
      我听他说到这里,仿佛看到赵雅为了我后悔难过的样子,于是忍不住说道:“其实,她不用这么自责的,她是真心对我,我从来都是知道的,而且,就算她没有透露给季晨,我父亲也已经在找机会对付我、对付他,只是早晚罢了。”
      他听我这样说,露出一脸赞赏的神情,叹道:“你果然值得他为你做那样的决定的……”他停了一会儿,又看向大海深处,好像感叹这个世界瞬息万变、世态炎凉似的,又接着说道:“你刚失踪的头几天,他一直很紧张,生怕看到哪一天报纸上登出你揽下所有事情的报道,要不是皇室将他禁足,他恐怕早就跑出去承认事实了,皇室嘛……你也知道,皇家颜面、皇家声誉是高于一切的,就连贵如太子公主也能牺牲,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太子妃了,所以,不管真相如何?皇室都要选择对他们最有利的办法,而那时,保持缄默,甚至默许你被冤枉也再所不惜的,赵桓无法可想,只能瞒着皇室,先由我对外发布寻人启事,想先找到你再说……可是,等了好几天,你都没有任何动静,就像真的人间蒸发了一样,皇室认为你是临阵脱逃、逃避责任,这才慌了手脚,因为如果你不出来承认、皇室也躲在幕后的话,那么皇室立场就真的很尴尬了,于是,他们差一点儿就对外宣布太子妃畏罪潜逃的消息,好把责难推到你的身上,但是赵桓坚信你不会一声不响的抛下他一走了之,他始终相信你肯定是遇到了难题才避而不见的,于是,他以绝食相逼,终于迫使皇室不得不放弃那个计划,否则,恐怕你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又停了下来,艰难的吞了一下口水,仿佛接下来的事情是他不愿意看到、提起的,他缓缓的、低沉的接道:“但是,他深知皇室只是暂时取消了行动,并不代表他们可以放任事态的失控,所以,经过深思熟虑,他终于正式对皇室提出请求,要求他们对外只说你是因病一直没露面,不要为难你,而代价是由他自己承担一切、向民众坦白,并且放弃皇位继承权,来平息众怒,维护皇室声誉……皇室只能答应他的要求,因为他们也知道如果再逼迫他的话,他可能还会做出比这个更激进的事情来……而我们都清楚,他这一次是破釜沉舟了,因为他不愿意再一次体会无法保护心爱之人的痛苦……你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书语是被谋杀的吗?因为就在书语独自启程去清迈的三天前,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为了宝宝的安危,她取消了行程,然后她在给赵桓发短信报喜的时候被……人绑架了,结果电信出现错误,这条短信直到五天后才收到,那时书语已经……”他痛苦的已经说不下去了,他将头深深的埋在自己的手里,良久才抬起头来,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接着道:“一个女人是不会在得知自己已经怀孕了还去悬崖跳水的,所以,赵桓肯定她是被人谋害的,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我和赵雅,然后经过仔细的暗中调查,我们才知道原来是……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谁?在密林中,我表面没什么,可是心里却矛盾重重,一边是杀害我妹妹凶手的女儿,一边是无辜的被父亲利用的可怜人,当我发现你生病了、人事不省,我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任你自生自灭,要不是后来赵桓来了,将他对你的感情、矛盾、挣扎都告诉了我,我可能就要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了,也要错过你这个值得结交的朋友了。”他说完还自嘲的撇嘴一笑,但是眼睛里仍有无法抹去的悲伤。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知道了这所有的事情,和我失踪后皇宫里和他发生的事情,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痛苦、难过、不忍、感动……各色情绪都冲击着我,我不禁想到那天坐在长途汽车上,隔着如此近、又远在天边的距离,他那张痛苦不堪的脸,原来竟然承受了那么多压力,除了来自我父亲的、还有来自皇室的、当然还有书语和他未出世的孩子----来自对她们的愧疚,而我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成为了他最脆弱的软肋、最沉重的压力。
      我不能自已的流下了眼泪,我饮泣着,更像是自言自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竟然承受了那么多?不知道你们竟然有那么多痛苦?我还以为我才是全世界最可怜最可悲的人,我竟然从来都没有站在你们的立场上……从来没有!我以为父亲利用我、姐姐欺负我,却没想到他又何尝不是随时都可以被牺牲掉的?我以为我目睹妈妈的自杀,我有永远都不能释怀的痛,可是我又何尝真正体会过你们失掉自己最重要的亲人的痛?我只知道计较他的用心,他却始终在坚持对我的信任!我……”
      他轻轻拍拍我的肩膀,打断我的话,柔声说道:“你不要这么想,我们确实伤害过你,算计过你,如果不是因为对你的爱改变了他,我们仍然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为了报仇以为伤害任何人都情有可原,赵雅虽然因为哥哥是她最崇拜最亲近的人,一直都在帮我们,可是她却始终在劝,劝我们放手,后来她看出赵桓已经因为爱你而无法自拔的时候,更是用尽了办法撮合你们,希望用你们的爱来化解他的戾气,还劝他把那些照片都销毁,但是就因为我们执着于报仇,才使事情发展到后来不可收拾的地步,因此,赵桓最后的决定我虽然唏嘘,可当我也彻底悔悟的时候,却也是真心实意的赞同他的,亡羊补牢、未为晚矣,不管任何时候?为值得的事情用任何方法去弥补、再怎样牺牲都不嫌晚的。”他终于露出了释怀的笑容,又想起什么,接着道:“现在想起这些事,我才觉得赵雅看起来好像年幼无知、骄横跋扈的样子,实际上她才算是我们之中最清醒的人了。”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身后,然后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转而对我说道:“说曹操曹操到,我这次总算不是唯一一个先找到你的人啦!”说完,他起身向我身后招手。
      我正沉浸在刚才的悸动里,不知道来者是谁?只好也随着他的方向转过身,站起来看去,就看见一个穿着海蓝色阔腿长裤和米色衬衫、头戴一顶宽边草帽的姑娘,正欢快的向我跑来。
      再一次见到赵雅,我竟然是那么的激动,我忘记了刚刚的悲戚,也兴奋的向她跑去,经过了那么多事,我们俩还能像个老朋友一样,抱在一起又哭又笑,我打心眼里由衷感激。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我终于见到你啦!我以为我们再也找不到你啦!”
      我也语无伦次的说道:“我也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命中注定,我是怎样也躲不开了。”
      我们说着说着,彻底抱在一起大哭起来,我瞬间像被激活的仪器一样,虽然被我麻痹的、封冻的伤口再一次揭开,可是随着涌进来的却也是如此浓厚的喜悦与开怀。
      原来,遗忘了痛苦的同时,也遗忘了所有值得纪念的东西,而选择不逃避、不放弃,虽然前路坎坷、荆棘丛生,却也是伴随着希望而来的,虽然,这个道理我明白的晚了点儿,足足晚了整整一年多,但是就像姚书林刚刚说的:为值得的事情再怎样都不嫌晚的。

      接下来的两天假期,书林和赵雅干脆和我们一起游玩了,在我与书林谈话的时候,她已经先去找过Eva,以她那精灵顽皮的个性和巧舌如簧的口才,早已经将Eva给收服了,如今她们两人倒仿佛比和我还要亲近一些呢。
      我们改变了最初的行程,还在最后一天带着书林与赵雅去了我们的母校河滨分校转了一圈,到了大学里,我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和Eva滔滔不绝的将我们以前的趣事给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说了一大圈儿,他们两个人显然被我们给带动了,仿佛置身在过去的青葱岁月里,特别是赵雅,二十日一过,她也二十二岁了,拖拖拉拉了好几年,她终于把大学的课程给修完了,现在也终于变成社会人了,如今倒感慨起即将一去不回头的校园生活了,我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开怀和爽朗,过去三年的点点滴滴倒像是为着今天的成长做的一个注脚,终于可以欣然面对了。
      赵雅在游玩的空隙间,曾高深莫测的问我:“你知道哥哥要求皇室谎称你因病闭门谢客的真正用意吗?”
      我知道她的用意不在这里,便故意卖了一个关子,装傻道:“不知道啊,难道不是为了堵民众的嘴?”
      她好整以暇的说道:“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其实是,他始终坚信你能够原谅他,还能够回到他的身边,所以他不愿意告诉别人他的妻子不见了,他要让大门永远都为你敞开着。”
      在她煽情的讲解中,我还是为之动容了,我轻轻的叹道:“其实,就算我不承认,在潜意识里我也始终是知道的。”
      她又说道:“你知道吗?当哥哥的新闻发布会一召开,季晨第一时间就冲到哥哥面前,冲他大吼大叫,还诅咒你,什么恶毒的话都说了,我们认识她那么多年,虽然知道她虚伪、阴险,可是在人前她始终保持那么高雅的姿态,从未这样歇斯底里过,她还低声下气的央求哥哥,说只要哥哥肯把你逃跑的事情公之于众,那么你父亲再这样中伤他,他也始终是那个被愚弄的人,到时媒体再怎么误导舆论,民众也始终会同情哥哥的,就像当初皇室也想这么做一样,因为你父亲也没有想到你会失踪的……但是,哥哥到底是我认识的最光明磊落的人,对季晨他连话都不想多说,只是很嫌恶的看了她一眼,鼻子一哼,只说了一句话‘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你吗?你配吗?’然后再也不看她,拍拍屁股就走了,真是太帅了!”
      我被她的一番话逗的又想感慨一番;又实在觉得她的措辞可笑,只好拼命忍住不让她扫兴。
      然后她才终于言归正传,很紧张的看着我,问道:“那么你呢?你的打算呢?就这样逃避一辈子吗?”书林肯定已经把我和他的对话源源本本的告诉了赵雅,因此,她也知道我失踪的真正原因了,所以,她这么问并不是在责难我,而是真的紧张我的回答。
      现在已经是假期第三天的傍晚时分了,明天一早他们就要离开美国,神不知鬼不觉的返回南颂了,我知道她要因为我的选择,而决定是否将此行告知赵桓?
      我没有马上回答她,这个时间,我和她两个人坐在海边的一家小露天咖啡吧里,我看着远处Eva正和书林有说有笑的沿着海边散步,看着他们两个人这两天里渐渐升起的一丝暧昧情愫,他们是否也在心里如我一般的抉择呢?我突然有所触动,留在加州,意味着平静、舒适,我能够掌控的生活;而回到南颂,则意味着宫墙、规矩,以及我始终也融入不进去的贵族生活……但是,我仍然抬起头,坚定的对赵雅说:“我想回去,只不过不是现在,毕竟他那样算计过我,我可不能挥之即去、招之即来,让他再等待几个月吧,到时候,我自然会回去的。”我知道,在南颂国里,有一个地方,有一个当年我离去时比划过的地方,那里除了厚重的宫门、繁琐的礼节之外,还有他,有他就足够了。
      赵雅听了我的决定,就差没将我抱起来抛到天上去了,如果她有这个力气的话。
      她高兴的话都说不利落了,只能连连叫着“太棒了!太好了!”,其他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嗔怪道:“至于吗?就算我留在加州,你们不是也找到我了吗?又不是以后永远不再见了。”
      她夸张的叫道:“那怎能一样呢?我们又不能三天两头化了装来找你,再说,哥哥还等着你回去继续做她的老婆,他还要生好多继承人呢!夫妻分居怎么能行啊……”
      听她说的越来越不象话,我急忙红着脸打断她,道:“停!打住!我回去就是了,不过你得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还是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一点儿代价的。”
      她瘪瘪嘴,咕哝道:“好吧!不过,他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吗?继承权都没了……”
      我好笑的反问她:“你觉得他真的在乎这个继承权吗?”
      她眨眨眼睛,看着我,仿佛被我看穿了,正色道:“你到底还是了解哥哥的,也许,在他的心中,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是这个太子之位害死了书语和他们的孩子,然而现在也是它将你带到了他的身边,才能使他放下过去,面对明天的。”
      她难得讲这么深刻的话,因此,我只能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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