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当时惘然

　　大厅内，太医站着向皇上回话：“启禀皇上，六阿哥伤势不重。只是早前中过一箭，这次的伤刚好又在同一处，所以才愈合得更慢。臣开几副方子，六阿哥只要按时服药，及时清洁伤口，一月便能好。”

　　皇上点点头，说：“下去开方子吧。”

　　太医退下，大格格和蓝茵端着茶水上来。

　　皇上喝了一口茶，忽然笑了，看着大格格问：“这茶可是敏怡泡的？”

　　大格格忙说：“回皇阿玛，儿媳不知皇阿玛的喜好，才求了姑姑去准备皇阿玛的茶水，还请皇阿玛原谅儿媳。”

　　皇上说：“不怪你，你才入府半年。敏怡若是不给你好脸色看，你就告诉朕，朕回去罚她。”
　　大格格还未开口，姑姑就端了糕点进来，一边笑着说：“皇上有了儿媳妇，就一点面子都不给奴婢了。”

　　六阿哥这时候说话了：“姑姑这么说，不是要折煞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吗？”

　　大家都笑起来。

　　敏怡给六阿哥上了一盘芙蓉糕，笑道：“就知道讨你姑姑欢心。这是宫里带出来的糕点，知道你爱吃，可别说姑姑不疼你。”

　　六阿哥忙说：“不敢。我们这些兄弟，从来都知道姑姑心里最疼我们了。”

　　皇上看着这一幕，忽然不说话了，像是陷入了沉思。待敏怡姑姑走到他身边，才回过神来，说道：“宫里带出来的药也给老六留下，这次他伤得不轻，可别留下病根。”

　　“是，奴婢已经将药都留给福晋了。”

　　六阿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受的伤让皇上这么记挂？蓝茵百思不得其解，正想着，猛然听得皇上说：“对了，上回你受伤时替了挡了一剑的丫头在哪儿？”

　　蓝茵一个激灵，见六阿哥和大格格都朝自己看过来，忙走到前面，跪下：“奴婢蓝茵见过皇上。”

　　皇上说：“好，胆识过人，忠心护主，赏。”

　　“谢皇上。”蓝茵一边谢恩一边战战兢兢地想，要是皇上知道六阿哥那一箭是为她挡的，不知道自己的脑袋还能不能保住。

　　皇上在府里用完晚膳才离去。蓝茵一直跟在大格格身旁伺候着，等到大格格跟前不用人时，已是辰时。惦记着冬梅和婷儿的蓝茵向六阿哥和大格格告退后匆忙赶回后院，不料婷儿已经离去。

　　冬梅说皇上刚到不久，婷儿的哥哥就来了，接了她悄悄地从后门就走了。

　　蓝茵听了只默默地坐在一旁，心头失落得紧，后悔这几个月来跟婷儿制气。那么点误会算得了什么呢？若在婷儿跟前陪个笑脸也就过去了，何必闹得到如今这地步。

　　蓝茵一边悔着一边靠着墙坐下，看冬梅将各季的衣服分开叠好，又放在一起，又分开，然后她抬头朝蓝茵不好意思地笑了：“早上还想着要给格格房里换帘子，没想到这么快……”她没再说下去，蓝茵心里却已空了一片。

　　两人都沉默了好一阵。

　　冬梅从衣服下边摸出一支簪子，递给蓝茵：“我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你，这簪子算不得什么值钱的玩意，也就是个念想。”

　　蓝茵接过，张了张口，却差点落下泪来。冬梅总像个姐姐一样照顾着她和婷儿，什么都替她们想着，一点也不计较她们背地里偷懒。

　　冬梅坐到蓝茵身边，握着她的手：“我跟婷儿这么走还是蹊跷，不过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进进出出到底还是主子一句话的事。我估摸着，你也呆不久了。”

　　蓝茵忽然张大了眼睛，她忽然想起大格格曾经问过她的，想不想出府去寻找家人。莫非格格真的有心把她们都遣走？

　　“小半年了，”冬梅接着说道，“不消我说，从中秋回过王府开始，格格就不对劲了。”她忽然朝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凑上前来压低声音说，“上个月我见着三格格跟前的茹儿了，她说王爷想把三格格许配给西北的一个大将军做妾，三格格在府里整日闹着，天天以泪洗面。你说这两位格格都是怎么了？”

　　蓝茵想的却是，王爷想做什么？把那么倾国倾城的三格格嫁到西北戈壁去？他不是一直想让三格格入宫吗？不是皇上也不是太子，为什么是西北呢？

　　冬梅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笑着说道：“不说她们了，说说你。还记得我们头一回见面吗？”

　　蓝茵停下自己的胡思乱想，笑了笑：“记得。我当时正在格格屋里偷吃绿豆糕，看到管家领着你进屋来，吓得我把一整块糕点全塞进了嘴里。”

　　“是啊，当时我还想，怎么堂堂图罗苏家大格格身边的丫头长得脸红脖子粗，腮帮子还鼓得像□□一样？”

　　蓝茵忍不住笑出声来：“还不是你吓得？”

　　冬梅忽然说道：“蓝儿你知道吗，其实我真是羡慕你。”她看着蓝茵的眼睛，接着说，“我们伺候主子，不敢多说一句话，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一点错。你却从来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却把主子的喜怒哀乐都放在心里，陪着她哭陪着她笑。我一开始以为，格格跟你的情分比我们深是因为你伺候她的时间最久，后来我明白了，是因为你真正把她当亲人了。”

　　蓝茵紧紧着握着冬梅的手：“冬梅，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我明白，你这颗小心肝啊，都给了我们了。”她说着笑起来，“不过，蓝儿，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凡事别那么豁出去。不管对谁，都别断自己的后路。”

　　“我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蓝茵想起了嫣红，她想说，我就是太为自己着想了才害死了她。

　　两人又说了半宿的话才睡着。天刚亮冬梅就悄悄地走了，蓝茵睁开眼时屋里就已空荡荡了，物是人非原来这么惆怅。多躺了一会，她才慢慢坐起来，看到朝阳洒进来一抹金黄色的光。也好，不用亲眼看着她们走出去，就当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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