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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天气还算晴朗,也不那么燥热,我和母亲沿着村边林荫小路,漫步前行。母亲不时抬头望着那阴翳蔽日的寡落村隙,似乎要从那浓郁透隙中寻觅些什么,脚步明显放缓,尾随其后的我固然感觉得到,那步履是一种杂乱的,是倍感深沉的呼吸和阴霾,我的心情也是那般慌乱无着,往日的一些欢愉和不尽释然的想法也随着离这里的那个家更近而荡然无存,一时间变得苍白,近乎凝滞,我不由暗自思忖:这次出而复返,我们究竟得到了什么……又恍若一时间失去太多太多……。
“你们回来了!……”不知什么时候,她早早的站在村口那颗大槐树下。
“嗯!回来了!”母亲来不及稳住脚步,机械的应了一口,自是回身见了一眼,“是妮呀!你们都还好吧!”转身之余,母亲已是急切的贴身上去。
“挺好的!晓得你们这些天要回来,我就……”她不语了,固显有些窘意,我转眸注视着她,今天,她穿了一身很招人眼的粉红褶边的绿裙子,白净清爽的她,在它的衬托下,宛如路边初春刚种植下的小白杨,晃动着细枝嫩叶,不忍漠视既有的那一种存在,见我这般,她犹显热情的面孔不经意掠过一丝丛乱的惶恐,不知为什么,此时的她如此伫立在我的面前,我却无言,更趋无动于衷,甚而心底不知哪时还泛起一般不可言状的生隙和陌生,姐!……话语哽喉,打转,却就是自抑发不出声,昔日那种紧密无间的情感,恍如有了一种隔世之觉。
“格日勒,你们可回来了,弟弟、妹妹,天天吵着要我带他们找你们去哩!还好,你们刚好就回来了。”她已是晃着身形,到了我的面前,我不得不从匪夷所思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姐!你们都还好吧!”我深感愧疚的应语道,她没有应声,只是轻盈的转过身随着母亲不自跨动的脚步向前走去,我不知所措怵在那儿,好一会儿,似乎也仅有这一片刻的静默,才让我清醒着重新拾回先前的自我。
“姐,你们等等我。”我急步跨了上去,看见她和母亲,形影相随的走在一起,是那么的切意,有说有笑,深为潜藏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不安感到羞愧。
也就这么几天的功夫,我对这里的生活有了一丝不明就理的倦意,或许是明了自己的前世今生,还是其它的什么缘故,我忽发有了一种想要超脱的意想。
“格日勒,你草原上没有了亲人了吗?”转身生愣的抬眼望去,姐姐她冷冷的处在门边,急不可待的问着。
“不知道,打我到这里来,就没回去过,哪晓得!……噢!除了达慕尔叔叔,可这么多年了,我都忘记他长什么样啦!”我悚心的应语着。
“那你们上次不是回草原啊?”她显得那般诧异,眼里似是要放光,看来,她还真的不确定我们去了哪里,况乎母亲也没轻易告诉她们这些人,只是随意说我们要到城里拜访亲戚,要一段时间才回来,想来她们其中一些人以为我们回了老家草原,其实,现在想来,我还真想我们这次去的不是那里——红山,而是生我的草原——达拉特,我也确实忘乎了它的模样。她见我如此惊悚,有些不情愿的低下了头。
“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你也别多想。”见她那副急欲想知道的样子,我却突发有了想要捉弄她一番的心思,故作含混的又接话说:“没什么,我们去的那个地方啊!甚至连我也叫不出名字来,只知道离咱们这里很远,是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大地方。噢,我听说哥哥和叔叔去南方打工啦!远吗?什么时候才回来?”我不识趣味的连续发问着,惹得姐姐她很是不悦,蹙着眉头,立在那儿,像是气恼,又不好发作。
“不知道,想必很远吧!说是那里很赚钱的!”她不怀好气的应道,我忽发觉得姐姐有些讳莫忌深,瞬间倒像是被她拿捏把戏了,一时竟无语相颌。
“自从你们走后……一时又等不到你们回来,爸和哥哥就走了,全是外公外婆帮忙照顾着家里,要不然,真不知,该怎么办!……一天天都盼着你们早些回来呢!”不屑于我的那点迟顿,她又续说着,隐有些委屈附着在她再细净不过的面上,我不由仰脸重新打量着她,姐姐今天又换了一声装束,雪白端庄的格子衬衫,浅蓝时尚的休闲裤,甚而脚上还踏着一双前头上翘,个性十足的蝴蝶网鞋,这些都是我不曾在这里,甚或红山城里见过的,曾有的装束,而今却在尚未开化的这里,一时间见到了,还真是新鲜,不由得让我心生蹊跷,懵懂间审视一切,又是一阵无语,静默促使她,快步闪离了我的视线触角。
我糊里糊涂的觉得,自从有了这次从未触及,不寻常的旅行,我们每个人都由衷改变了不少,无疑,这里的一切也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转变,不知为何,就连平日里嬉闹无常的弟弟妹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缠着我和姐姐给他们反来复去的讲故事,仿佛一时间变得乖巧,又拘束了许多,莫非是我们这些人从未分离过,一时又分离着,走得太久,况且他们年纪又太小……不清楚!尤其姐姐时不时又古里古怪的问我一些从前从未涉及过的事情,至少从她近日常常变幻的仪表装束来看,是有那么一种无形的潜在力量,促使着让这里变得不可思议,又让这一切变得……我想不明白,这变化是那么的仓猝,令人费解,却又让人觉察不出个中缘由,我没有问过他们,没有问过所有人,包括不宜触扰的母亲,但我深知,正是由于这次不寻常的意外出行,才促使这里我们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都在着实变化,转变着,甚而是我们今后无法逆转,阻挡不了的。
这几日,母亲总是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我也慵懒的闲适起来,不再过问那些事情,或许是弟弟、妹妹这些日子早已习惯了呆在姥姥家,也难得见他们一天到晚回来过几回,只是我和那个姐姐打理着家里的日常,我时不时的出去割一些鲜草回来,饲喂那些小羊、小牛,姐姐自是按部就班料理着家务,喂猪,生火做饭,洗洗刷刷的忙的不亦乐乎,俨然成了地地道道的家庭主妇,这是我以往不曾见到的最大转变,见着意兴盎然的做着那些琐碎的事情,我不由有所触动的上前去帮她负担一些劳累,其实我也并不喜欢,得意于做那些事情。
“不用你来,以后像这种事情,你还是少干点好,这不是你们男人该干的事情。”她不理神会的阻拦着。
“那我该干什么呀?”我心生怨艾道。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总之这种洗洗刷刷的事不需要你来做的,明白吗?莫思泽!”她尾音太重的这么一说,我确是有些茫然失神、不知所措了,是的,曾经以往,我和哥哥包括叔叔确是很少下厨做这些事情的,尤其莫思泽,这个称呼、名字,在这里也是不常叫的,似是避讳着什么,而今天,这是怎么啦!她直呼其名的换了脑洞,是一片好心使然,还是要将我边缘化,我不得其所,疑惑的杵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见我这样,抿嘴笑了笑,就自顾自的又忙活去了,大概是男人就不屑于做女人的事吧!我也没太在意,见着她笑魇丛生,似乎也印证了那一点,男人就该做男人的事,那我又该做什么呢!割草砍柴、放牧牛羊,还是一心只读圣贤书,考取功名利禄,那是古上传下来的规矩,在这里显然不适用,也适用。
“思泽!这两天,随我去城里一趟,就让文妮姐留在家里,多操劳一些。”那天晚饭时分,母亲也是这般改口称呼我,如是说。
“去城里,不是离开学还早着吗?”我嘟囔着嘴,没有多余理会。
“随我去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啥!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懂事啦!”母亲隐有不满的说道。让我心生怨艾,这话怎么说的,我不觉得,心里这么想着,很是别扭委屈。
“妈!是去收拾房子吗?那里够住吗?”冷不防,一旁的姐姐急于插言道。
“够!咱们一家全过去也住得下。”母亲尽意瞟了我一眼,对着姐姐说。
“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又能在一起啦!……可是这里怎么办呢!”
姐姐喜兴有余,又不无愣神追问着。
“这个……真得好好想想,你爸他们又不在家,还真是个事,愁人哪!”她们言来言往去说着似是有意把我撇在了一边。
“妈!咱们还是要搬家是吗?搬到哪去,怎么不见你们说过呢!”我急促生心问着。
“现在说,也不晚,当然是搬到将来你念书的地方去,难不成要你住校,你那个性子,想必也是行不通的,还不得三两天,就得跑回来呀!”母亲错拥不及的话语确是说到了我的痛痒处,这两天我也正烦着呢!一想到离开这里,而且是一个人,该怎样让自己适应下来,还真是个头痛的大问题。
“好在,有你姐姐陪着你,我们倒也安心一点。”见我一时不语,母亲又补充道。
“姐,难道你也要……”我不似听真,大惑不解说着。
“当然啦,你还不知道吧!我也准备到惠州城里念书啦!妈早就替我看过,离你那学校不远的,一墙之隔……”她喜形于色说着。
“什么?”我不大明白她的意思,惶惶的看向母亲。
“你文妮姐念的是师范,将来是要当老师的,你可要努力,学着点。”
“是她!我的……托人安排去的,你们回来后,我是跟妈说过的,她也同意的。”文妮隐约其意,却又是那般抢白着说,生怕有人误会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你母亲是吧!那就是说,只有我不知道啦!”
“妮!跟思泽说那些干啥!见着你们好!我们不都高兴呀!这回妥了,你们姐弟俩可以搭伴上学了,我也就放心了。”见着母亲宽心如释的这么说,我又一次沉默了,心里多少感觉有些梗塞,不觉放下碗筷,自动出去了。
“妈,他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别管他,由他去吧!”
那个女人,文妮姐姐的母亲,回来了,又跟哥哥,叔叔他们一块去了,这也是从接下来的这几天,一些人触而不及的话语中得知来的不求其解的只言片语,偶尔也听外婆以往念叨过,那可是是不错的有能耐的神秘女人,还听说,在哥哥姐姐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他们,离开叔叔,独自享福去了。
那一夜,我失眠了,满脑子尽是浮现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每一件事,我急切抚昔,追忆着儿时到这里来的情形,又过眼云烟的索味着这里,这个看似简单、平静,确又有着某种错综纷冗的关系的再生家庭,又是不知怎的,我的脑海中又浮现着那时的记忆,一时又落置,停留在那个小姑娘身上,挥之不去,显然我并不是很喜欢她,倒也不再那么抵触的厌恶她,时常会意念般的又想着回到那里去,即便目前而言,是不可能,也是不适宜的,但从她的身上,我恍惚看到了我所想要的生活,以及我的未来与希望,并憧憬着那一天,早日到来,可回到了这里来,一切又似乎离得我很远很远,俨然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更或是不可企及的南柯一梦,我生怕有一天,这种意识会脆弱的慢慢变得再次生疏,以至于相互遗忘了……毕竟那里有太多我和母亲希冀寄存的东西。
次日清晨,我早早带着弟弟、妹妹来到了不远处的外婆家,一推门,就看见外婆端坐在炕沿上,呆望着窗外,似是在静候我们的到来,文浩、文冉,一见了外婆就一股脑扑向了她,一个扯着她的胳膊,一个扯动着那裹着细布的纤细小腿。
“姥姥!姥姥!带我们出去玩嘛!”他们撒娇的闹着,外婆溢着那脸不曾拾去的笑容,抚摸着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任凭他们身前身后撒泼嬉闹,我暂定身形,停留片刻,迟迟不见外公的那道身影,故而不耐没有言语,转身就欲离去。
“思泽,坐下,陪外婆说会儿话。”不时我的耳边响起那个声音,不容疏忽的让我错步挪移不得,内心自是为自己那不经意转瞬失礼般莽撞而自责不已。
“姥姥!……”言不达意的我惭惭的迎着外婆的目光,顺从的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给人一种很委怯的样子。
“孩子!不要这样,听说你们回家了,回到那里了,是吗?他们对你们还好吧?”我明白她说的意思,也知道这种事情瞒得了别人,瞒不住她们的。
“还好,挺好的。”我一时语噻,随意敷衍着。
“那这以后的路,可就全靠你自己啦!只要争气,将来有出息,就什么都会有的,孩子!你可要长心呀!”固然是一番语重心长,我深有感触的仰起头,再次凝望着那张脸,外婆神情庄重的面庞瞬时变得让人有些动容,眉头那深陷成壑的褶皱,波动着舒展开来,不时又恢复如常,干瘪的唇角近乎抖动起来,似乎还要挤言弄语什么……
“知道了!外婆,你就放心吧!”我不忍心再去看那张沧老无着的面孔,丢下一句有头无尾的话,只身出去了。
“欸,这孩子,就是这样子,真叫人忧心。”“……走喽!浩、然,咱们出去玩喽!”身后不时传来弟弟妹妹的嬉闹欢呼声,夹杂着外婆似怒及斥的招喊。此时的我,逃离着这里,像一只荒野里四处乱窜的田鼠,不时逡巡着止住急促的脚步,但却没有勇气和信心回望那一段曾经走过的路。
“妈,姐,我回来啦!”我大声呼喊着,生怕这久已缺少多少生气的庭院不再理会了我的存在,有那么一种虚张声势的味道,久久不见回音,四下里探视着,大门是敞着的,室外门窗却是虚掩着的,这不由得叫我好生奇怪。“她们去哪啦,不是叫我去那里吗,怎么一时不见个人影,不会是她们先走了步了吧!怎么会呢?……”我不愿这样揣测下去,径直蹿进了屋里,空无一人,一切照旧,不见有半点凌乱,倒像是精心整理过的,心有愤愤,我急步踱进自己的那间小屋,娇柔的晨光挥洒在墙角的铺面上,淡白的墙壁映着它,折射到我的身上,我的身体似是有那么一种灼痛的体味,不由晃动着身体,极力避着那、退却着,不巧那棱角分明的桌角,冷不定触着了我的神精,我本能的回头俯视着那让我生痛怨艾的地角,真想踹它一脚解愤,但还是收住了脚步,冷然间,我的目光锁住在了那儿,一把久已暗淡的铜芯大锁冷绰绰,一声不响躺在那平整的方桌上,我清楚的记得,它是伴着我和母亲到这里的,它曾锁牢栅栏,不让牛羊偷偷的溜走,它也曾锁住毡帐,在太祖母过世的那段日子里,禁止闲人侵入我们的寝室,它几度陪伴着母亲,辗转又到了这里,只因它有一把药匙,母亲常用它,却像宝贝似的,将它妥善珍藏,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大底是上一代人老祖母保留传下来的东西吧!它况乎已不是一件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东西。我按捺不住自己躁动的心绪,一把收起它,急转身,瞬时不假思索的将门上了锁,便飞奔似的冲向了小镇,这里到小镇上,平日里要走一二十分钟的路程,约摸着我只消片刻就到了那里,稀落寡欢的行人无不盯着满头大汗的我看,这叫我不由住了脚步留意起自己来,灰布寸衫,早已湿透,沾附在身上,浅蓝的裤脚打卷的没来得及放下,半遮半掩的挂满了尘土,只有那双肆意奔跑的鞋在晨风的眷顾下显得一尘不染,我已顾不上这些,狠命的随着聚拢的人群向那地角涌去,小小的站台那边已涌满了人。
“老乡们,别挤了,车已满员,要坐就坐下趟吧!”
“下一趟,要到什么时候哇!”
“两个小时以后吧!”
“两个小时……欸,真背,马上就要上去的,眼瞅着还是落单了。”
浮动的人群骚动着,一些人不时的发泄着牢骚和怨气,近在咫尺的我,也是一脸沮丧,一屁股瘫坐在路边的石墩上,仰面擦拭着汗水,眼脸近处酸溜溜的,一股咸咸的、涩涩的热流近乎涌出来,混进不暇的汗液里,顺着灼热的面颊淌下来,又不尽止着,触碰着唇角,更让我欲罢不能……。
“两个小时,镇上到那,就是步行,也不过个把钟头,咱们还是走着过去吧!”“也是以前没有通车的时候,咱们还不是一步一挪的来回折腾,现如今人饱福了,却好胳膊好腿不愿动弹了!”
“谁说不是哩!”
“走,说走就走,还能省下几个钱,喝顿酒呢!……”
三三两两的行人私下议论着,又招呼着散去了不少,唯有那些不愿挪动脚步的,更稳妥的说,那些不急着赶路的闲聊着歇脚下来,等着下一班着,我下意识的触摸了一下裤袋,绝望得让我放弃了先前的那点失望和遗憾,不由得抬头望了望那些不尽远去的三三两两落寂身影,悄然放下半挽着的裤脚,一言不吭的爽身跟了上去。落汗后的脸干巴巴的,哪时汗渍附着在身上,衣服也是那般皱皱巴巴,来回撕扯,摩擦着,让人生厌又狼狈,真希望眼前有一潭溪水,或是一条小河,哪怕是沉积的水洼也好,可这一切在我的一番美好窥视之后,更显得那般不可能,我干渴得很,不断舔舐翻动着唇角,放眼仰望,哪时天灰蒙蒙的,似是凉快不少,随之沉闷的空气,不经意的贼风不时压迫、侵袭着我,我更甚有些吃不消,不免有些头昏脑涨,只好晕晕乎乎的尾随着那一些人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此时我感觉自己有些撑不住了,腿脚也不听使唤,索性停稳了脚步,试图让自己平复下来,还意想天开的再去寻找一点可解渴的东西来。道路两边除了几排横纵相向的突兀灌木之外,四周尽是空旷的原野,几抹绿色洽乎是零星的庄稼地像棋子散落在那里,我彻底死心了,崩溃了,躺在路边尚且柔软的草地上。极目远眺,天依然灰蒙蒙的……。我索性闭上眼睛,不再想那些晦气的事情……一阵阵冷风掠过我的身边,拂动着身边挺立的蒿草,摆来摆去,我饶有兴致的捋下几根嫩绿的叶片,揪扯着,放到嘴边,嗅闻着,随性含在嘴里,一股酸涩尚可体味的湿润涌进心底,似是周身都有了那么一点润湿了的静谧触动,顿时少了些干渴般的彷徨。
沉歇即久,忽而一阵急促错乱的脚步搅扰了我间歇了的静谧遐思,随之阵阵清凉裹挟着那流动的气流一波一波的向我袭来,我刹时慌了神,起身举目四望,不由得被眼前的情形怵住了,远远近近的行人惶恐的望着天空、西北角,那一摊黑压压的急欲涌过来的团团乌云,漫过那尽望的大烟囱……。望着那飞快散去的行人,我也阵阵寒意的恐惧,容不得人多想,那冷风犀利的卷起野原裸露的尘沙,劈头盖脸的就打过来,让本来久已疲倦孱弱的我,如同那伫立在原野中央的蒿草,东摇西晃,不可休止,原本想着随着那些人的脚步追赶她们的,可是……渐渐的,我的身前身后,已经没有行人的踪迹,唯有那若隐若现的大烟囱,尚可指示着我要前进的方向。是的,暴风雨就要来了,如果我不能及时赶到那里,在这周边,没有可遮挡的空旷地带,恐怕只能驻足在风雨中了,更要承受着风雨般的洗礼啦!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真是不可思量,我暗自诅咒这倒霉透顶的天气,不由人多想的挣扎着拼尽全力赶了上去,大的雨滴稀落寡欢的砸落下来,砸在我的头上,打在我的身上,敲击着我浑身每一处被激发的毛孔……已然不觉得那般涩痛,生惧。恍然间,我更趋意于此,浑身涌动着一股力量,促使着疾命的向前奔去,雨点越来越稠,风也愈来愈大,铺天盖地的风雨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能视着那脚下,向前延伸……。
肆意冰冷的雨水无情般的倾注在每一寸肌肤里。我发觉我就是一个傻子,傻乎乎的毫不畏惧、退缩的飞奔在雨水里,被风吹着,被雨淋着,被世人品头论足着……。不知过了多久,直至风雨渐歇的那个时候,我也没有挪到那依稀可见的大烟囱附近。一道波澜的彩虹划了个大大的圆弧在那边天际浮现,我惨然的回头望了一眼,三三两两的行人不知何时又是从哪里冒出来似的,指指点点的横直在道边,丛野里,索议着这场不期而至的风雨,显然他们是避过风雨的,可我却在风雨里摇曳了许久,不尽然摸索着再次望去,确是发现着原野里竟然潜伏着多少瓜农歇脚的帐篷,低低矮矮的很不着人眼,迷乱之中的我,显然是忽略了它的存在,更或许是幂幂之中注定那不是我该去的地方……尴尬无语,无助的我只能驱动着浇灌透了的身体,抵足难行,我知道,没有人能帮得了我,洽乎我也不需要,我的心瞬间敞亮了许多,默默向前走去……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我的由心感触,我的身体触动着了的,迫得我不得不停下来巡视着,一双柔软温和的手,攀上我的肩头,抚动着我颤动不止的心头,看见那,不知是我的眼泪,还是潜落的雨滴,恣意着淌了下来。
“妈!你怎么,我还以为你们……”
“傻孩子,想哪去了,怎么会呢!我们知道你会跟来的……不成想……唉,好啦!经历点风雨也好,才会想着努力长大起来。”
“转瞬间,母亲和我一样湿漉漉的,没有一处干的地方,颤动不已。”
“走吧!你姐姐,还在前头等着咱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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