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重建史

　　季文瑜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不语。张致远在后视镜里看着他苍白的脸，心想这的确是个有魅力的Omega，难怪会被司令看上。

　　密闭的车厢里隐隐有信息素的气味，不像大部分omega那么甜，是某种微微泛苦的香草味，带着一丝薄荷的清凉。

　　张致远的心神被这气味搅得有点乱，差点错过路口。

　　他小心翼翼地问：“司令惹得您很不高兴吧？”

　　季文瑜说：“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高不高兴他是不会考虑的。”

　　张致远忍不住说：“司令这样做有点过分。您是他的恩师，他应该尊重您的意见。”

　　季文瑜无力地轻声说：“他手中有权力，不必在乎我的意见。”

　　张致远说：“有权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季文瑜扯出一个幅度很小的微笑，说：“是的，的确是这样。”

　　对话又停止了，车流在周日下午的街道上缓缓移动。季文瑜望着窗外，兴高采烈的人群正涌入一家新开业的商场。战争结束了，这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世界。

　　他问：“小张，你也上过战场吗？”

　　张致远连忙答道：“上过。不过我是战争后期应征的，净跟着部队拿战利品了。”

　　季文瑜说：“你现在还怀念战争吗？”

　　张致远说：“当然不怀念，死了那么多人……不过，那时的生活比现在单纯多了。”

　　季文瑜无声地笑笑，说：“只要打了胜仗就很开心是吗？”

　　张致远也笑了，说：“对啊，击沉敌军一艘船，大家能开心好几天。然后就想着下一次怎么打……那时心里就这一件事。”

　　季文瑜说：“世上可不止这一件事。”

　　张致远转头看看他，不知怎么回答。

　　季文瑜却没看他，依旧望着窗外，平静地说：“生活不是打仗，不是打赢了就好。敌人也不会被坚船利炮消灭掉，生活中的敌人是会反扑的。为了那一点战利品不值得。我跟你们司令讲了很久，他就是听不进去。”

　　这大出张致远意料之外，他脱口而出：“他干出这种事，你还担心他？”

　　季文瑜转头看看他，说：“你们司令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他做了错事，我也有责任。我用过激的方式教育他，导致他现在做出过激的举动。我只希望他能改正，并不是生他的气。”

　　张致远对这两人的过去一无所知，听得云里雾里，又不好问。

　　季文瑜自顾自说：“你们司令承载着我半生的梦想。我曾经以为我的梦想在他身上完全实现了，后来发现他简直超出了我的梦想。现在这个梦想膨胀起来，打算反噬我。”

　　他又笑笑，那个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格外突兀。

　　“我并不特别担心自己。”他说，“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一直是个孤家寡人，被伤害也只是我一个人罢了。但是现在他把别人也牵扯进来……我实在害怕，不是为自己害怕，而是害怕看见我的梦想因为我被扭曲甚至被毁灭。”

　　他的笑容消失了，说：“我并不在意他威胁要做的事，反而在意他的威胁影响到我所关心的事。我是个多么自私的人啊。”

　　张致远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他说：“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张致远目送他下车，走进小区花木葱茏的大门，忍不住想，那个背影看上去真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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