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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这顿食不知味的烤鱼宴是如何结束的,李树洵的记忆有些模糊。
他只清晰地记得,当苏木棉用那种带着孤注一掷勇气的语气说出“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喜欢了很久很久”时,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带来一阵清晰的、陌生的悸动和……钝痛。
那个人…是谁?
这个疑问,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里,让他坐立难安。
他发现自己无法坦然地去追问,更没有立场去介意。他算什么?上司?同事?还是一个……连自己心意都迟迟未能确认的胆小鬼?
第二天秦淮对接出差的事情,李树洵这一走就是一周,这一周里李树洵也打算给自己一个缓冲的空间。
试图用工作和独处来厘清混乱的思绪,或者说,是在用距离来冷却那份不受控制滋生的情感。
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逃避心理攫住了他。接下来的整整一周,李树洵没有再出现在公司。
而公司里,苏木棉在最初两天没看到李树洵时,还以为是正常的外出或忙碌。
但当第三天、第四天……整整一周过去,那个熟悉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甚至连内线电话都未曾响起时,她渐渐明白了。
或者说,她那份长达数年的暗恋,以及那句近乎告白的宣言,在他那里,激不起任何波澜,甚至可能让他感到了麻烦,所以选择了回避。
沈之窈总说她有时候想的太多,她好像最近的情绪总是被李树洵影响着,人真是贪心的,永远贪图那一点的甜…一口不够,还想吃下一口,吃到了以后就会永无止尽的想继续吃。
原来,即使站在了同一家公司,处在同一个空间,如果其中一方刻意回避,那么近在咫尺,也如同远隔天涯。
他们之间,从来都需要她单方面的努力和仰望,才能维持那微弱的交集。一旦她表露出超出界限的情感,或者一旦他选择后退,那条无形的鸿沟便会瞬间显现,将他们彻底隔开。
苏木棉试图让自己投入工作,但心底那个空洞,却因为他的缺席而愈发明显。
///
这天周五下班,苏木棉因为加了一会班,下 班之后公司不剩几个人了,夜风带着凉意,她拢了拢外套,正准备走向地铁站,可是却在大厦门外看到了最不想看见的人。
她的母亲,以及那个她永远不想见到的堂姐——苏瑾。
苏木棉本想装作没看见,径直走过去,但苏瑾眼尖,已经看到了她,立刻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木棉!”
苏木棉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她下意识地想转身避开,假装没看见。
可是苏瑾的这一声,在相对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周围零星下班的同事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苏木棉脚步僵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们怎么来了?”
苏母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惯有的挑剔和不满,“怎么?当上白领了,连妈和姐姐都不认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翅膀硬了是吧?我们要是不找来,你是不是就打算永远不跟家里联系了?”
苏木棉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继续问她们,“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苏木棉新的公司位置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身边的人除了沈之窈也没人知道了,其他人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认识她家里人。
苏母依然不耐烦的想训斥苏木棉,苏瑾看苏木棉紧皱眉头,先一步苏母开口,“我和婶婶去了你之前的公司去找你,但是发现你离职了,你离职怎么也没告诉我们呀,还是你之前的同事告诉我们的。”
苏木棉听完之后瞬间血液涌上心头,她不知道告诉他们这里地址的人是哪个同事,但告诉完之后没有微信任何消息告诉她一声,显然是不想让苏木棉知道她家里人来,不难猜,除了李雾和许京霖没别人了。
苏木棉突然觉得李树洵这一周不在公司或许是对她来说是一个幸事…
苏母看苏木棉不说话,继续数落她,“你现在过的这么好,从这么好的楼里出来,你是不是就不认家了,我和你姐不来看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回去啊。”
苏木棉不想和他们纠缠,而且下班高峰期路过的人来来往往,多少双眼睛看着她们,苏木棉不想在人群中这么惹眼。
苏瑾在一旁开口,“木棉,叔叔婶婶在家可没少念叨你,也都挺想你的,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应该回家看看的。”
周围投来的目光让苏木棉如芒在背,她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和屈辱,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苏木棉对这个堂姐的样子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从小到大,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对她有过什么欺负。
但是每次父母把本属于自己的那份东西给她的时候,她也会从容的接受,久而久之,她开始理所应当的接受,而且每次都像现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她一样。
苏木棉不由得冷笑一声,对着苏瑾说,“别在这假惺惺的了,没有你我也不至于不回去。”说完之后苏木棉想绕过他们两个离开,苏木棉不想在这里呆一秒,一个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母亲,一个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堂姐,苏木棉真是这个家庭,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
“你干什么去?”苏母不依不饶,上前一步就想抓住她的胳膊,“我们今天就在这说清楚!你爸跟我都上了年纪,最近身体不好,看病要钱,而且家里也要重新装修一下,你赶紧拿十万出来!”
“还有,小瑾是你姐,你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每次见面都要吵架,天天拉个臭脸给谁看啊!我们帮你养这么大还有错了?”
苏母的声音越来越大,拽着苏木棉根本不松手,有一种势必不拿出钱不罢休的态度,而且嘴里还一直说着苏木棉是白眼狼的这种话。
苏木棉也不动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不喜欢亲生的,反而喜欢别人家的,苏木棉气得浑身发抖。
她太了解他们了,所谓的身体不好、房子要装修,多半都是借口,目的就是要钱,来填补他们自己的无底洞,或者供养她那个永远被偏心的堂姐。
“想要钱是吧,松手。”苏木棉甩开母亲的手,声音冰冷。
“我得拿多少钱买断我们这之间的亲情呢?”苏木棉的声音毫无波澜,还带着一丝冷漠。
“养你这么大花了多少钱?你现在有本事了,就想甩开我们?没门儿!我告诉你苏木棉,今天这钱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不然我就去你们公司里闹,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怎么个不孝女!”
苏瑾也在一旁充当老好人的角色,“婶婶,您别生气。木棉可能就是一时想不开。木棉,你看你把姑妈气的!赶紧答应了吧,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呢?”
“一家人?”苏木棉看着眼前这两个所谓的“亲人”,只觉得无比讽刺和心寒,“你们什么时候把我当过一家人?从小到大,好的东西都是苏瑾的,脏活累活都是我的!现在需要钱了,想起我是一家人了?”
“我倒是想问问别人家的一家人,会把亲生孩子推出去,对别人家孩子好嘛?从小到大,我没有一样东西是我自己喜欢的,我喜欢的东西你从来不允许出现,凭什么?”
“就凭一句,你是主人,让着姐姐,姐姐是客人。我才是客人吧!我做什么都是不对,你们也养了她,为什么她不拿钱?”
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争执声在公司楼下不可避免地变大,吸引了不少路过行人的侧目。
苏木棉感觉自己的尊严被她们踩在脚下反复碾磨,那种熟悉的、源自原生家庭的窒息感再次将她紧紧包裹。
“那小瑾的父母出了事,她在我们家,我们做叔叔婶婶的理应对她好一些啊。”
“而且我们从来没短过你什么吧,吃的喝的用的,那一样你缺了?”
苏木棉不想在跟他们废话了,她已经麻木了,跟她们说话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上,她想吃苹果,她这个妈永远告诉她香蕉也好吃。
“明天,明天中午我给你们,现在在我眼前离开。”
她不想哭,但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泛红。她奋力地想挣脱母亲的拉扯,想离开这个让她难堪至极的地方,但苏母和苏瑾却一左一右地围着她,不让她走,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刻薄的话。
苏母觉得如果放开她,她明天能不能见到人都是个问题,上大学的时候苏母就见识到苏木棉的狠心,大学四年从未回过家。
就在这混乱拉扯、苏木棉感到无比绝望的时刻,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骤然在她身后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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