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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有变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侯波与关峰,关峰说完了,又给王治昌鞠了个躬,看看对面这位大人没有继续问话的意思,这才后退两步,回到刚才坐的椅子旁边。
看来他是认准了礼多人不怪,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应该鞠躬,只管鞠躬行礼就是了,就这还是来之前卓立仁特别交待过,现在不时兴磕头了,要不然他还真能跪下给这些大人磕一个,只要能把主人交待的事情办好,他才不管什么面子呢。
王治昌倒不是不想再问什么,他被关峰的这些话给弄得有点糊涂了,自从年前他与卓立仁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个年轻人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只是他这种久历宦海的老油条什么人没见过?当然不可能轻易就会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听其言观其行总还是要的。
他在看到这份计划书时多少有些意外,其中不乏怀疑的成分居多,可是刚才关峰那几句话,却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难不成那个年轻人真的想按照这份计划书去落实?
他是怎么都觉得这个事有点不靠谱,这年头哪有花自己的钱去给国家办事的?别说是见过,听都没听过,要是换一个成年人,或者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跟他说这么说,那就是扯蛋了。
可是那个年轻人在他面前慷慨激昂侃侃而谈的样子尤在眼前,久无波澜的心里不知被什么触动了一样,瞬间就有了那么点小激动。
他刚想做出一个决定,突然又被他自己硬生生压住了,淡淡的对关峰说道:“回去跟你家主子说,这份计划书我留下了,今年的财政拨款去年底就已经议诀,就算我想帮忙也来不及了,今年的费用只好请他自行解决。
至于明年能不能解决?能解决多少?现在还不好说,到时候再说吧。”说完了挥挥手,示意关峰与侯波两个可以出去了。关峰和侯波赶紧起身鞠躬告退。
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出去,萧龙友有些不解的问王治昌:“槐公(王治昌字槐青),如此处置莫非是觉得其中有假?”
王治昌刚才的话里边是打了折扣的,明显就是推脱之词,萧龙友当然能听出来,故有此问。王治昌笑着回答说:“息翁这是明知故问啊,这份计划书语焉不详,尽有浮夸不实之处,可是正主没来,我又何必跟一个跑腿的毛孩子啰嗦?
不妨看看再说,只要他能把今年的事情踏实做下去,明年我自会帮忙。”两个人言毕会意的一笑,就把这个事放下了,继续刚才没下完的棋局。
回去的路上,在黄包车上侯波就有点忍不住了,他觉得这个关峰办事有点不靠谱,刚才那位大人明显的就是不想帮忙,结果今年一分钱没要着不说,看那意思就连明年的都够呛了。
听着侯波带着责怪意味的追问,关峰一直绷着的小脸上露出来几分轻松的笑模样:“侯大哥不用急,大少爷就不是让我来要钱的。
我这次来就一个目的——把那份计划书呈上去,让上边的大老爷知道咱家少爷想干嘛就得了,这样那些美国人就能来咱们这给大少爷干活了,至于钱的事大少爷早就准备好了,压根就没指着上边给钱这茬,现在您明白了?”
既然知道关峰没耽误师傅的差事,侯波也就不着急了,想起来还有一个事还要办,告诉黄包车夫不回家了,去琉璃厂转悠一圈。
从这里去琉璃厂比回家近多了,拐个弯再穿两个胡同就到了。北京的琉璃厂就在和平门外,西起南北柳巷,东至延寿街,不到800米长的街上布满了各种店铺。
其中多为经营书籍笔墨纸砚的店铺,到了清末,因为出卖古董文玩书画字帖的越来越多,这里经营古董文玩的店铺也越来越多,大有后来居上的意思。
世人皆知的荣宝斋就在这条街上,那个上海的古董贩子吴启周,在北京的合作伙伴祝续斋、谬西华两个人合股开的大吉山房古玩店也在这条街上,侯波今天要来的就是这里。
侯波和关峰两个人在琉璃厂这条街上东瞅瞅西看看,好像是信马由缰没什么目的一样,这里买根糖葫芦,那里买个万花筒,像极了哪个大户人家的下人,好不容易得了个空出来一般。
老远看见那个大吉山房的招牌,侯波捅了关峰一下,好像是突然想起来要买什么东西,手里拿着糖葫芦,晃悠着就进了店门。
里边有那个专门接客的伙计,看见来客人了还挺高兴,结果等到他看清楚侯波与关峰的穿着打扮,霎时就败了兴,知道没什么大生意可做。
可是店里有规矩,客人进店不能不理,柜台里边还有二掌柜的在那看着呢,尽管心里有些不情不愿的,还是凑过去打了个招呼,问问客人想买什么,自己可以帮助推荐推荐。
侯波却不搭理他,自顾自的去到柜台前低头看着,好像在挑选自己想买的东西。见客人不搭理自己,接客的伙计臊眉耷眼的回到门口自己的位置,这样的客人他见的多了,特别是这种大户人家的下人,什么叫‘狗眼看人低’?说的就是这种人。
侯波却是浑不在意的继续转悠,来的柜台的角落里,好像看见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东西,大声招呼柜台里边的一个伙计,让他把那个东西拿给自己看看。
这个伙计正在忙乎着什么事情,有些不耐烦的抬头看着客人,刚想开口拒绝,却像是见了鬼似的,两个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然后马上就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尽可能装做没事人一样。
他还特地斜眼看了一下旁边的二柜,见对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才小步快走来的柜台前,按照侯波的要求,从柜台里边拿出来一个青花瓷的小瓶。
他没有直接递给侯波,而是先在桌子上面铺了一块台布,然后再把青花瓷瓶放在台布上,假装给客人介绍东西,靠近侯波小声说道:“我的活祖宗,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不再见面了吗?”
侯波与装着低头仔细查看的样子:“前天木器行那边来信说你们家追加了二百个大箱子,跟上一次那种一样的,你怎么没给个信啊?你特么要是敢糊弄老子想想后果再说!”
这个伙计赶紧赔着笑脸小声说:“不是那意思,真是和您的那批货一点关系都没有,听说是上海那边来人,打算把北京这边这两年收的东西,连带着上海那边的一起运出去,所以才…”
“才你大爷个头!这么要紧的事你就敢瞒着,想着老子不会知道是吧?信不信老子…”
“别介啊祖宗!您是我祖宗成吧?是我的错成不?总共是197个箱子,北京这边得用110个,剩下的都是给上海那边准备的,求您了祖宗,赶紧走吧!以后也别再来了,要让柜上发现我的小命都没了。”
侯波嫌弃的大声说了一句‘什么破玩意这是!’转身带着关峰就离开了,这个伙计恨恨的在后边骂了一句;穷鬼!结果被那个二柜听见又把他狠狠的训了一顿,心里不知道有多冤屈。
侯波出得门来也不再闲逛,招手叫过来一辆黄包车,告诉车夫去前门大街电报房。到了电报房里边,侯波跟里边的工作人员要了一张电报纸,示意让关峰按照他说的写,他有点嫌弃自己的那笔字太难看。
关峰按照侯波说的在纸上写道:少爷让你尽快再给太太准备66个鞋盒子,48个帽盒子,还有83个小首饰盒。柜台里边的电报员接过这张纸先看了一遍,看完了就有点懵:谁家的阔太太能买这么多鞋啊?
跟侯波确认了一遍没问题,心里想着这些有钱人就是大傻冒,现在的风气就是流行起来快,过气的也快,就不能少买点先穿着,等到以后需要了再买,免得到时候不流行了还得再买不是?一帮子败家玩意!心里腹诽着电报也就发出去了,跟客人收了钱,别的就跟他没关系啦。
侯波这份电报是发给上海那边的庞健孙明他们的,既然现在这个大吉山房古玩店改变了计划,准备把他们这两年在北京这边收的古董文玩一起打包发到上海,连同恭王府的那批宝贝,再加上上海那边的存货,一起发到国外去。
他是专门负责在北京打探消息的,这个情况必须得尽快通知上海那边早做准备。本来琉璃厂旁边就有一个电报房,可是侯波不敢为了图省事就近在那发电报,将来一旦事发,那些人还不得上天入地的找线索?万一被他们从电报房这条线查到自己,浑身是嘴你也说不清楚啊。
就算是在电报里用了隐语,架不住人家也不是傻子,所以侯波思来想去还是没敢直接在电报里写出来那个197的数字,而是故意拆开了分成三个数字,就为将来人家要是真查到这里,多少还能遮掩一二,只要庞健能看明白就行了。
当时的中国有两个比较大的古董文玩市场,一个是北京,还有一个就是上海,这个与卢芹斋合作的上海古董商吴启周把店开在上海,主要面对的是整个南方市场。
与他合作的北京大吉山房古玩店,则是整个北方古玩行里边数一数二,几与荣宝斋齐名的大买卖,除了他们自身的资金比较充足,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巴黎的卢芹斋可以很容易从英国的汇丰银行还有法国银行得到大笔贷款。
这一次他们三家几乎是倾尽所有,再以这几年收来的这些古董文玩做抵押,从几家外国银行和国内的钱庄得到了数额巨大的贷款,可谓是倾其所有,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总算是把恭王府的这批宝贝全数吃下。
按照他们与一直在巴黎的卢芹斋的预计,只要这批宝贝能够运到欧洲和美国,很快就能出手其中的三分之一到一半。
按照他们从中国倒腾古董文玩去欧洲的经验,只要能出手三分之一的东西,应该就足够偿还所有的贷款了,剩下的当然都是纯利。这些人还有一个十分乐观的结论,这一次赚的钱就足够他们几个人后半辈子吃用不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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