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悄至

　　等等。
　　林悄看到了一个熟悉地背影。

　　穿着运动裤，白色宽松棉体恤，手里还拿着一瓶未开封的汽水。

　　“阿姨，给我两串烤肠和两串面筋，还有两串韭菜。”徐向初个子虽不是娇小类型，但她因为发现得晚，所以只能在边上卑微地点吃的。

　　阿姨拿着一个小本，动作飞速，写完也不知对着哪个方向，慌乱地点点头，表示已记下。

　　林悄皱着眉，一跨一大步走过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悄悄站在她身后。

　　“我还以为你刚才心不在焉是累了。”林悄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背，徐向初明明显被吓到，转过身看到的是林悄目不斜视地看着她，不由得后退一步，拉开这有些寒冷的距离。

　　“没想到你是因为饿了。”林悄又接着说道。

　　徐向初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两声，把她拉到一旁，准备了一通解释的话。

　　“这不是很久没吃突然想念嘛，好不容易遇到了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就可惜了，”徐向初说，“我还给你买了一份，你看我都想着呢。”

　　“真的？”林悄成功被带跑。

　　徐向初点头点得好像招财猫，一脸真诚又肯定。

　　“这么多人老板忙得过来吗？”林悄打望着人群，虽然不至于人山人海似夸张，但每个人点个一两串也让老板够呛的。

　　徐向初手指着栅栏外那个小巷口，有一个长一米的烤架，站着四个人弓着腰，不停地翻烤着碳火上的食物。

　　“阿姨把她老伴和其他亲戚也喊来了，怎么会忙不过来。”徐向初说。继而瘪了瘪嘴，神情尤为认真，她说道：“这生意不做不行。”
　　“……”

　　林悄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想，这周围的但凡年轻点儿的都被“关”进了学校里，但凡上年纪的又基本不会吃或是很少，有此机会当然得抓住。

　　“两串烤肠，面筋和韭菜是谁的？”这时阿姨换了一个包装，干脆端了一个铁盘过来，压着嗓子一个个叫着买主。

　　徐向初赶紧凑上前去，一边回答一边掏钱，唯恐慢了一步就给人抢了先。

　　“这儿，这儿。”徐向初总算是挤到栅栏口，缓缓舒了一口气。拿着烤串又卡着缝隙溜出来。

　　“没几个人怎么挤得慌。”徐向初衣服都被挤得变形移位。视线移向那只手，打包盒丝毫没有受损，反倒是里面的红油慢慢渗透了出来。

　　林悄看一眼，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徐向初打开包装，示意让她拿，林悄的手指刚捏住木签，身后就有人在大叫，“最后一圈了”。

　　接着便是如鼓声振奋人心地加油声。

　　这么快就是冲刺阶段了，林悄发现时跑道上前面几名已经拿出最后的势劲儿向前冲刺。

　　愣怔片刻中，林悄脑海里想起的是刚才与池然的对话，自己好像答应会在终点等他。

　　她来不及犹豫，也没跟徐向初打好商量，竟径直跑向终点处。
　　可是……

　　“林悄——”徐向初想叫住她，却发现根本来不及了，她人已经跑远了。

　　徐向初低眼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眉毛拧得跟绳子差不多。

　　“拿什么不好，偏偏把我最喜欢的韭菜都拿走。”徐向初再一次抬眼看向融进人群里的林悄，情绪顿时怏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徐向初本想着追上去，总是横穿走过面前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让她有些急躁。

　　终点处早已经围满了人，而且基本上是大高个的男生，堵得水泄不通。

　　林悄只能踮着脚去张望里面的情况。

　　余光中总有人用一种打量地目光盯看她几秒后便移开，起初林悄没去在意，可后来盯着她看的人增多，夸张的是直接有人站在她身旁看着她。

　　林悄心开始慌乱了，这些人是怎么了，怎么就盯着她，此时不是应该盯着比赛的人吗？

　　“同学，你这可得小心着点儿，稍不注意碰到别人身上可就不好了。”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忍不住提醒道。
　　林悄还没搞清楚他说的是什么。由着他的视线瞬移，直至停在自己的手上。

　　她瞪大了眼睛，两串韭菜刚好投映在她瞳孔里。
　　她紧着掌心，不肯相信的凝视着。

　　红彤彤地辣椒油已经顺着木签流向了手背，并且，那一根根被烤得冒着油泡泡地韭菜还滴着油，一滴，两滴，滴得她满目停滞。

　　“你没发现你手上拿了东西吗？”徐向初总算是找到她了。看着她略显狼狈的样子，不免嫌弃道：“你这什么情况？”

　　林悄的脸色渐渐狰狞，看向徐向初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求助和无措。

　　徐向初从口袋里摸了两张纸，让她把东西放回到包装盒里。她的全身已经僵硬，徐向初愣了愣，只好给她擦手。

　　不知何时，跑道上已经允许走动，同学们来回穿梭。

　　“池然，要不要喝……”班长魏义森拿了一瓶水关切，话还没说完，池然就挥了挥手，已示拒绝。

　　5000米跑了第一名，全程完了之后他就只是撑着膝盖让自己缓了一会儿，然后就恢复得差不多。

　　他的身上还淌着细汗，没去管，他拨开人群，走路时扬起的风让他单薄地上衣往后倾了倾，露出硬朗，曲线分明的肌肉线条。

　　“你怎么在这儿？”池然语气低缓，声音幽沉，却很温柔，“你在吃东西？”

　　半晌，林悄不愿开口，她背着手，藏起那还有油污地不可见。
　　沉默一会儿，徐向初最先开口了。

　　“还没来得及吃。”徐向初摊开，向他证明。

　　池然斜着眼去看她藏后面的手，两颊泛红好似去了一趟高原。

　　“喝水吗？”林悄为了缓解尴尬，主动拿出一瓶水递到他面前。

　　池然很自然地接过，拧开大口喝起来，上下不停滑动地喉结宛若一个小山丘，一个开满形色各异花朵的山，让人不自觉地盯着看。

　　“分你一个烤面筋，反正我不喜欢吃，本来也就是给林悄买的。”徐向初说。

　　三人往边角走，走到榕树下，靠着围墙，阵阵凉意袭来，紧贴着脊背。墙角因为常年照不到阳光，已经布满一层薄薄地青苔，墙砖的颜色在此处泾渭分明，由黑灰色向外延展，逐渐变淡。

　　操场上依旧还热闹着，少年浸湿的背已经干了，他将裤脚向上挽起，露出骨节分明的小腿，半蹲在地上，双眼如明润地阳光，如寒冬里坚韧地小草。

　　或许在此刻，他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放松和休息。
　　三人一人一手烤串，中间夹着徐向初。

　　“你们真这么喜欢烤面筋？”徐向初冷不丁冒出这话。嘴里含着东西，声音听起来不同了些。
　　“喜欢。”

　　两人目视着前方，同声回答了她的问题。
　　徐向初不解地看向林悄，又转头看向池然。
　　摇摇头，又吃了一口韭菜。
　　空气里掺杂了很多种味道。

　　是湿润的，是五味的。或有甜，有咸，还有淡淡地笑意。
　　总之。

　　绝口不提有些违和地韭菜味。

　　放假当天，教室里传来一阵阵哑嗓声，因为运动会三天加上最后一天还是篮球赛，大部分女生的声音都因此哑掉。

　　清晨空气中还夹杂着潮湿地薄雾，天这时才刚灰蒙蒙地亮起来，枝头迎来鸟叫声，没几下就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老罗出奇得好，放学的时候没有故意拖拉时间，他总会说一些关于安全的话，每次放学说的内容大都一样。
　　还有一件让人奇怪的事，就是池然主动提出放学一起走。

　　“我不行了，他真的太慢了。”徐向初和林悄等在校门口，都快要把校门的那堵墙都看穿了也没看到池然。

　　“或许是在上厕所？”林悄随意给他扯了一个借口。
　　徐向初嘁了一声，似是不相信，“不等了，不等了，我们先去吃点儿东西，边吃边等。”

　　林悄点头说好。

　　已经是初夏，天气渐渐地有点泛热起来，这时候街上基本上是学生，背着书包，提着一个袋子。

　　两人渐渐走得有些偏离了人群，进入到了一个另外的巷子。

　　这条巷子林悄是第一次来。

　　房子修葺得不高，只有一层楼，属于老街区，街两旁的银杏树绿油油地一片，全然已经高过了房屋。

　　“这是去哪儿吃啊？”林悄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路心生疑问。

　　徐向初嘴角上扬瞥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应该是害怕了。“吃早餐啊。”她的语气轻快，总让人心里探不到底。

　　“吃什么还得跑到这里来啊？”林悄暗自瞟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唯恐下一秒突然听到咯吱一声。

　　“豆腐脑。”徐向初说，“确实离学校远了一点，所以只要一想到了我就来吃上一回。”
　　“那一会儿他能找到吗？”林悄问。

　　“能，”徐向初无比肯定，“他肯定能找到的。”
　　对于她如此笃定，虽然林悄还是有点儿迟疑，但也没多问。

　　两人又走了大概一百米，因为突然出现的争吵声停下了脚步。

　　原本穿过那条小巷过去就能到，奈何因为站着两个人，还是在说些什么，两人不好去打扰。这条路从走上来到现在一个人也没看到，或许是因为一大清早的原因，又或许本就偏僻。

　　“你不是说昨晚加班吗？”女生说。

　　男生双手紧握着女生的手，语气尤为温柔煽情，他说：“我真的没骗你，我加班工作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有自己的房子，就不用住在这老房子里了。”

　　“你还不说实话吗？”女生渐渐抽噎起来，说话带着哭腔。

　　林悄和徐向初站在墙角，纹丝不动。这前也不是，后也不是，犹豫徘徊间只能干站着。

　　池然发了一条消息过来，问她们在哪儿，徐向初匆匆回了一句就熄掉了屏幕。

　　“要不咱们走吧？”林悄不敢出大声，只能小声再小声，若非凑近，根本不可能听见。

　　徐向初怔住，她的表情透露出来的讯息就是不愿意走，好不容易来的，而且都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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