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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情
绛月回到房间才发现薛棠已经失去了踪迹，他以为……薛棠是因昨夜那场失控的沉沦，被他吓到、冒犯，才不告而别。
一股从未有过的、尖锐而陌生的刺痛，在心底疯狂蔓延——是悔恨，是懊恼，是无尽的自责。
就在绛月心神剧震、道心紊乱之际——
一道金色流光撕裂长空，悬停在他和许辞面前！是九嶷宗的千里传音符！
许辞皱眉接过，灵力探入。瞬间，脸色骤变！
“师弟！”他猛地看向绛月，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急迫，“灵霄宗传来消息……玄枢和青岩他们，找到那个魔神转世了！”
绛月身体猛地一僵。
许辞深吸一口气：“火凤龙纹为证……掌门师尊邀天下仙门共赴诛魔大典，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行刑！”
宏伟肃杀的祭天台，风如刀割。数千仙门修士肃立如林，威压弥漫，空气中充斥着对“魔神”深入骨髓的恐惧。
祭坛中央，巨大的玄铁石柱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被粗重锁链捆缚。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恐惧、不解之下，是清澈不屈的倔强！
玄枢白衣冷肃，立于祭坛之上。
他走到少年身前，眼神冰冷无温，猛地伸手撕开少年背后衣衫！
只见光洁后颈上，一个繁复妖异的图腾缓缓浮现——浴火凤凰，双翼怒张，仿佛要焚尽苍穹！
火凤图纹！
台下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声！
“魔神转世！真的是魔神转世！”
“杀了他！以绝后患！”
“此等妖邪，绝不能留！”
就在这时，两道剑光落下！赶来的绛月与许辞，落在祭坛边缘。绛月微微皱眉，他感应到石柱上那道气息似乎有些熟悉。
“行刑！”苍离真人古井无波的声音响起。
玄枢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笑意，凌厉剑气撕裂空气，毫不留情直刺少年孱弱心口！
少年拼尽全力张开嘴嘶喊——“我……不是……魔神……”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尖锐刺耳！
绛月不顾许辞阻拦，化作白色闪电冲上祭坛！在少年身体滑落前，他将他紧紧接入怀中！少年道身体很轻，很冷。胸口狰狞的血洞汩汩涌出温热的血，迅速染红他洁白的衣袍。
“薛蘅……”绛月终于认出了这个声音。。
薛蘅意识模糊，费力睁眼，竟咧开嘴笑了。
真好……死前居然还能见到绛月哥哥。他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抓住绛月手腕！涣散的眼中涌出血泪！
“绛月……哥哥……相信我……我……我不是……魔神……”
“别说话！我来救你了！”绛月将精纯灵力源源不断输入他体内！冲着台下嘶吼：“师兄！快去把巫阳师姐找过来救人！快啊！”
薛蘅却轻轻摇头。他知道自己不行了。抓着绛月的手更紧，眼中是最后的沉重的执念。
“求……求你……绛月哥哥……”
“一定……一定要帮我……照顾好……我大哥……和……兰儿……”
最后一个字落下，少年的头无力垂下。紧抓的手松开，重重滑落。
他断气了。
死在了他曾无比憧憬的仙人怀中。
绛月彻底呆住，抱着那具迅速变冷的身体，茫然、无助与彻骨的寒冷吞噬了他。
“绛月，你是不是疯了！”一只冰冷的手粗暴将他拽起！是玄枢！他脸上震怒不解：“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是魔神转世！是天地的祸害！他该死！”
绛月缓缓抬头。那双素来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燃着两簇怒火！
“他该死？”绛月声音沙哑，“他从未害人！他救助的人比在场我们这些自诩高贵的修士不会少！就因你那狗屁预言，一个印记！就要断送这样一个热忱少年的命？！”
他红着眼吼道：“玄枢！你这和滥杀无辜，有什么区别？！”
玄枢被他的模样震退一步，强自镇定：“我的预言，绝不会有错！他身上焚尽天地的魔神之力，火凤图纹就是铁证！他若不死，天下必亡！”他眯眼审视绛月，充满怀疑：“我看，你也是被魔族蛊惑了！”
“也？”绛月敏锐捕捉到这个字眼，双眼死死盯住他：“你什么意思？”
玄枢嗤笑：“还能什么意思？他村里那些愚昧贱民！也像你这般不自量力护着这魔崽子！自甘堕落，与魔为伍！”
绛月的心猛地一沉！不祥预感攥紧心脏！
他一步上前，死死揪住玄枢衣领，一字一顿：“你……把那些村民……怎么样了？”
玄枢看着他吃人的模样，冷笑愈发森然：“魔族相关，同罪并诛。自然是……”他吐出冰冷的判决：“一个不留，全部杀了！”
绛月的理智，彻底崩断！“你该死——！”
“铮——！！！”
清越剑鸣撕裂长空！秋水般的剑光裹挟焚尽一切的滔天怒火与杀意，悍然出鞘！直指玄枢眉心！
广场数千修士目瞪口呆！九嶷宗的天才，竟为一个已死的“魔神”对他的师兄拔剑？！
许辞脸色煞白，想冲上去阻拦，却被绛月周身爆发的悲恸杀伐剑意逼退！
玄枢瞳孔骤缩！剑锋上纯粹的杀意让他心惊肉跳！这一剑若落，重伤颜面扫地已是必然！
“绛月，你疯了！”他怒喝，灵力鼓荡欲挡！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浩瀚的威压无声降临！
绛月那柄剑在距玄枢眉心三寸处，骤然凝固！剑身剧烈颤抖，却再难寸进！
“师尊……”绛月艰难转动喉咙，看着那道威严背影，声音沙哑撕裂。
来者，灵霄宗掌门，他的师尊——苍离真人。苍离真人未回头，他的目光落在绛月那颗濒临破碎的道心之上。
“胡闹。”淡淡二字，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缓缓抬手，并指如剑朝绛月眉心轻轻一点。
绛月想要反抗，却瞬间破开绛月识海防御，精准刺入他意识最深处！
“师尊！不要！绛月师弟知道错了，你再给他一个机会！”许辞终于挣脱威压束缚，失声惊呼！他看懂了——那是灵霄宗禁术，断情塑心！斩七情六欲，塑道心根基，将人化为绝对理智的“兵器”！代价是……永失鲜活情感。
绛月身体剧颤，眸中闪过一丝极致痛苦与挣扎！但是神魂却被一只冰冷无情的大手狠狠攥住！
关于薛棠，薛蘅和薛兰的那段记忆……所有鲜活的、滚烫的、让他愤怒悲伤的画面，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抽离、冰封、扭曲、模糊……
“不……不要……”他不想忘！不能忘！绛月拼命抵抗，想守住心中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温度。
苍离真人眼神无波，他不喜失控。这个他最看好的弟子，是为灵霄宗、为天下苍生准备的最锋利的剑。
剑，只需服从命令，斩尽该斩之物。剑，不需感情。
“为师是为你好。”声音如神谕，在绛月识海轰然炸响！“私情小爱，大道绊脚石。斩断它，你方能勘破无情道，承载守护苍生之责。”
“从今往后，你心中唯一准则——”冰冷指令落下，更磅礴的寒潮力量冲垮绛月最后防线！“清除世间一切魔患，守护宗门，守护天下。”
脑海中关于薛棠三人的画卷被彻底漂白。滔天怒火被浇灭。撕心裂肺的悲痛被冰封，一切化作死寂永恒的苍白。
许辞冲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生机的脸，心如死灰。
苍离真人收回手指，如拂去微尘。
他看一眼面露忧色的许辞，淡淡道：“此乃他宿命，亦是荣耀。宗门希望，不容有失。”说罢，身形一晃，消失无踪。
片刻后，绛月在许辞怀中缓缓睁眼。
那双眸子依旧清澈如古井，却再无半分波澜与温度。
他扫过地上薛蘅尸体，瞥过掉落的本命剑，眼神无波无澜，如同看一件死物。绛月挣开许辞搀扶站直，整理凌乱衣袍。弯腰，捡剑。动作行云流水，冷静得令人心头发寒。
他变回了高高在上、清冷如雪的灵霄宗天才。不，是比以往更冰冷、更疏离的存在——如同一尊没有心的、精美绝伦的玉雕。
许辞看着他，嘴唇翕动，却终是无言。他知道，那个会笑会怒、有坚持有温柔的师弟……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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