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心不轨

　　上官似锦也又惊又喜：“娘子当真厉害！我家阿澈也要考，姐姐能不能也指点指点他？”

　　宇文宣多少有些阴阳怪气：“我看你夫君天赋异禀，不需要我指点。”

　　上官似锦听出她话里的讽刺，肘了肘程澈道：“你快去给裴兄帮帮忙去，要是你表现好，宇文姐姐多少也能提点你一二。”

　　程澈一脸不情愿：“她不都说了，我不需要，而且，我哪会做饭啊！”

　　上官似锦用力推着他：“不会做饭，总有别的忙可以帮，你要不去的话，那我去了。”

　　程澈一听这话，“噌”地站了起来：“你别去了，我去！我去成了吧？”

　　男人踩着沉重的步伐出了茅屋，宇文宣冷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她往上官似锦杯里斟满茶，道：“聒噪是聒噪了一点，但好在听你话。”

　　傍晚时分，两个男人终于捣鼓出一顿饭，带着一身烟火气进了门。裴钦知头发丝都没乱一缕，只是被柴火熏得脸上更添了几分气色；而程澈就不同了，多少有些蓬头垢面，鼻尖上还沾着炉灰，狼狈极了。

　　上官似锦笑着伸出食指，擦掉他鼻尖上的烟灰：“阿澈辛苦了。”

　　程澈憋着一肚子委屈：“做饭真是太麻烦了！”

　　裴钦知将碗筷放到他面前，笑道：“程兄自小养尊处优，没做过这些，自然觉得繁琐，我小时候家中清贫，时常帮娘亲干活，也就做惯了。”

　　他垂下眼帘，突然伤感起来：“可惜我娘亲还是将身子操劳垮了，如今我也没机会再向她尽孝……”

　　两个女人眼中都流露出同情，程澈撅着嘴，嘀嘀咕咕：“谁又不想向娘亲尽孝……”

　　宇文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上官似锦拍了拍他的手背，无奈道：“阿澈，这事有什么可比的……”

　　在裴钦知的草庐用完晚膳，程澈和上官似锦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这日起得早，上官似锦已有些乏，她打了个哈欠，被程澈搂进怀里，她靠在他肩头，兀地笑了：“阿澈身上都染了烟火味。”

　　他刮了刮她的鼻梁，无奈地直叹气：“还说呢，姓裴的叫我看着火，衣裳都快着了。”

　　“那你又不会煮饭，当然只能看火了。”

　　“锦娘这是嫌弃我。” 他又作出一副可怜相来，指间却放肆地把玩着她襦裙上的系带，“连伙夫都比我能干。”

　　上官似锦气笑了：“瞎说什么呢！我是这意思吗？”

　　他低头攫住她的唇：“我不管，就算我曲解了锦娘的意思，锦娘也只能补偿我。”

　　“什么……补偿……” 她被他亲得喘不过气，拳头胡乱砸在他胸口。

　　他不由分说，已然扯开了手中的系带。

　　“程玄度，这是在马车上！” 她心中羞愤，却根本不敢扯开嗓子喊。

　　“嗯，所以咱们小声一些。” 他在她耳边用气声说话，她耳朵痒极了，身子也一阵颤栗。

　　“不行！悟徵就在外面！”

　　“他从小跟着我，最是懂事。”

　　“……” 上官似锦无语凝噎，她的衣衫被褪了大半，春夜的寒意侵染肌肤，她不由打起寒战。

　　他将外袍盖在她身上，温热的身体也贴了上来。她极力忍着不出声，他却好似故意要捉弄她。是夜起了风，山间的云行得时疾时缓，月光偶然透过马车的窗纱落在她绯红的脸颊，紧咬的唇间终究还是泄出极轻的呜咽。

　　马车在山路颠簸，上官似锦像在海中漂浮的孤舟，只得紧紧抓住程澈，而他却是要将她卷入水中的海妖，裹挟她共赴深渊。

　　　　三月十五日、十七日、十九日三天，春闱开考，尽管程澈在家里不受待见，但家中有子侄能入会试，乃是光耀门楣之事，国公爷自不用说，就连两位姨娘都拿出了十二分的重视。

　　不但开考那日一大早就张罗着全家一同拜文殊，还每日跟着上官似锦一同去科场送饭。两位姨娘出自真心还是假意不好说，但程渲真真是一腔热血，比他自己应考还紧张，到了最后一日，早早在枫雨轩门口等上官似锦，说要一同去接二哥哥。

　　到了考场门口，远远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一蹦一跳朝他们过来，走到近处，上官似锦觉得眼前这位小公子十分眼熟，直到她开了口，才恍然想起是谁来。

　　“程二夫人，渲哥哥，你们来等你家二哥哥出来么？”

　　上官似锦赶忙行礼：“公主殿下金安。”

　　玉清公主一摆手：“嗨！二夫人可别这么拘着礼，我今日是乔装出来玩的，你这样，一会儿我可玩不成了！”

　　“哦……” 上官似锦心虚地望了望四周，好在无人朝他们这边看，她问元令仪道，“公主……小娘子也是来等人的么？你家也有人今年考？”

　　她撇了撇嘴道：“不就是我景阳姑母家的那位表哥萧榕咯，表哥第一次来洛阳，父皇和母后特意叫我来接待接待。”

　　叫元令仪一个女儿家来“接待”赶考的表哥，这位表哥还是当今圣上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景阳长公主的儿子，二圣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只是这玉清公主却满脸不屑，只盯着程渲说：

　　“我原本都说不来了，但想到程渲哥哥你一定会来接你家哥哥，我就来了，一会儿我想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玩，你们带带我呗？”

　　公主殿下发了话，他们哪有拒绝的道理。三人在考场外等了一刻，考场门户大开，在里头关了整整五天的考生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程渲比上官似锦还先看见程澈，高高扬起手，兴奋地叫着“二哥哥”。

　　程澈并不像其他考生那般灰头土脸，他迈着悠闲的步子朝他们走过来，一脸云淡风轻。

　　上官似锦上前一步，他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问：“三日未见，锦娘有没有想我？”

　　上官似锦红了脸，嘟囔道：“这是在大街上呢！”

　　“哎呦！” 玉清公主一副吃饱了糖齁住的表情，“渲哥哥，你看看你家二哥哥二嫂嫂！”

　　程渲将脑袋转到一边，佯装遮起眼睛笑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元令仪的眼睛扫过人群，脸上的笑意消了七分，这时，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朝这边走来，他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对众人轻轻颔首，又对元令仪一揖道：

　　“你是玉清妹妹吧？多年未见，你还扮了男装，差点叫表哥没认出来，好在舅舅一早关照过，你会在幞头上簪一簇香雪兰，我才确认是你。”

　　玉清公主冷冷瞧了他一眼道：“萧表哥有礼了，今日我叫了卫国公府的程二哥哥、二嫂嫂和四哥哥一起，你不会有意见吧？”

　　萧榕开怀道：“当然不会，人多玩得尽兴，萧某初到神都，还烦请各位多多指教。”

　　程澈对这位萧公子颇有好感，一拍胸膛道：“萧公子客气了，程某最是熟悉洛阳，今后若有需要，尽管找我便是！”

　　程澈做东，一行人来到洛阳城中久负盛名的老字号凤来居，包下一间俯瞰街景的包厢，点了一桌好酒好菜，欢快相谈起来。

　　萧榕这人是个实心眼，话不多，酒品却极佳，玉清公主显然有意刁难，猛灌他酒，他却也不推辞，量谁来敬都照喝不误，很快就昏昏沉沉，倒在座位上呼呼大睡。

　　云令仪耻笑道：“哼，真是好没意思的一个人！”

　　程澈也喝得不少，半开玩笑地替他鸣起不平来：“我倒觉得萧兄是条汉子，公主莫要对他过分苛责才是。”

　　云令仪撅着嘴，嗔道：“管他是不是条汉子，左右我不喜欢！”

　　上官似锦替她斟上酒：“不喜欢也没关系，二圣这般疼爱公主，总会叫你选一个喜欢的人。”

　　云令仪目光流转，飘到程渲身上，他却只是淡淡一笑，转头望向窗外的街景。

　　夜色渐浓，包厢门口传来敲门声。程澈拉开门来，穿着宫中服饰的两名女官站在门口：“公主，是时候跟奴婢们回宫了。”

　　云令仪撑着脑袋斜眼望了她们一眼，懒懒站起身，举起酒杯，对对面而坐的程渲道：“来，渲哥哥，咱们再喝一杯。”

　　程渲亦拿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又将见底的空酒杯亮到她面前，笑道：“公主早些回去吧，天寒酒冷，稍稍喝一口便罢，莫伤了身子。”

　　云令仪将酒杯举到唇边，轻轻仰起头，一缕晶莹的酒液顺着嘴角滑下，她抹了抹嘴角，对着他嫣然一笑：“伤了身子，就怪你侍奉不周！”

　　程渲一叉手：“臣惶恐。”

　　云令仪对他这过于恭敬的态度并不满意，她收了脸上的笑意，朝那两名女官走过去，临出门时，她又回头看了程渲一眼，这一夜第一次展露了属于公主的威仪：

　　“程墨卿，你不要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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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一过，天气回暖、万物复苏。为庆贺二圣初临陪都之喜，这一年，大夏向番邦诸国广发邀约，请他们派出使臣来神都参加万国朝会。

　　这段时日，洛阳城街头小巷时常可见装扮各异的外邦人，法相街的驿馆门前也出现了许多卖货郎，想向那些来朝觐的外来客兜售大夏的上等货色。

　　终于到了朝会这一日，神都城内万人空巷，各国使臣带着一车车礼物浩浩荡荡进了皇宫。

　　为了彰显大夏国富民强，这日进宫赴宴的勋贵们各个翻出了压箱底的宝贝，穿戴在身上，无不是珠光宝气、贵不可言。

　　上官似锦也戴上了嫁妆中最名贵的一对翠羽鎏金钗，髻上左右各缀几枚金镶宝石花钿，华服霓裳，严妆赴宴。

　　程澈见到妆成的妻子，着实愣了好一阵，就那样呆呆看着她，想起与她成亲那一日，她也理着如此隆重的妆。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甚至有几分庄严：“娘子美极了。”

　　上官似锦向她伸出手，微笑摄人心魄：“夫君走吧。”

　　他接过她温软的纤珪，脑海却闪过她泪水晕湿红妆，胭脂染花嘴角的画面，他的锦娘是那么美，但还不够，他要她的美，只有他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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