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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
时序之河的上游飘着银白色的丝线。
那些线从命运三女神的神殿里漫出来,像被风吹散的蛛丝,有的缠在岸边的梧桐树上,凝成半透明的茧;有的沉入河底,与卵石相缠,长出会发光的青苔。哈迪斯站在神殿外的橄榄树下时,恰好有一缕丝线落在他的冠冕上,被群星神格的光轻轻托起,在他耳畔织出细碎的声响 —— 那是命运流动的声音。
“冥王陛下果然来了。”
克洛托的声音从神殿的月洞门后传来,带着纺锤转动的轻响。这位纺织命运线的女神穿着银灰色长裙,裙摆上绣着密密麻麻的星轨,手中的金纺锤正绕着一缕金线旋转,那线细如发丝,却泛着能穿透灵魂的光。
她身后跟着拉刻西斯与阿特洛波斯,丈量命运的拉刻西斯捧着象牙量尺,剪断命运的阿特洛波斯握着青铜剪刀,三人的裙摆交叠在一起,像三条汇入大海的河流。
哈迪斯微微颔首。冠冕上的七种神格在见到三女神时,竟同时发出共鸣的轻颤,尤其是刚获得的命运小权柄,像找到了同源的溪流,在他掌心凝成细小的光带。“叨扰三位女神,是为星图的事,还有命运……” 他的目光落在克洛托纺锤上的金线,那线上缠着半片黑玫瑰花瓣,是冥府独有的花,“十大星体即将圆满,却总是有意外在阻挠。”
拉刻西斯举起量尺,象牙的边缘立刻映出星图的虚影。
她指尖在量尺上滑动,丈量着星体间的距离:“不是阻挠,是‘意外’本就是命运的一部分。” 她的声音像玉石相击,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就像俄耳甫斯回头看欧律狄刻,本是不该有的意外,却让爱情的命运线更坚韧;就像赫尔墨斯出生时毫无神力,反让宙斯生出从未有过的父爱 —— 这些不在我们纺锤上的转折,都需要一位神明来执掌。”
阿特洛波斯突然举起青铜剪刀,剪尖在空中虚划了一下。哈迪斯看见无数透明的命运线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被剪断,有的被接长,其中有几缕突然偏离轨迹,像被风吹偏的蒲公英 —— 那正是他之前感知到的 “意外”。“世界法则在催了。” 她的声音最沉稳,剪尖的寒光映在眼底,“这些偏离的线总在扰乱秩序,需要一双能掌控它们的手。”
哈迪斯的指尖轻轻颤动。冠冕上的命运权柄突然挣脱掌心,飞到三女神面前,与克洛托的金线、拉刻西斯的量尺、阿特洛波斯的剪刀产生共鸣。他这才明白,自己能感知命运,并非偶然 —— 从他补全轮回开始,从星灵稳定法则开始,从他见证无数 “意外” 改变命运开始,世界法则就已将 “司掌意外的命运” 的权柄悄悄交托给了他。
“冥王陛下可知,” 克洛托的纺锤突然停转,金线在空中凝成哈迪斯的模样,“您执掌的冥府,本就是意外最多的地方。亡灵的忏悔能缩短刑期,罪灵的善念能重入轮回,这些都不在我们的纺织计划里,却让命运更有温度。”
拉刻西斯的量尺在空中划出弧线,将那些偏离的命运线拢到哈迪斯面前:“您的‘意外’,不是破坏,是补全。就像给紧绷的弦留一丝余地,给既定的路开一扇侧门。”
阿特洛波斯的剪刀终于落下,却没有剪断任何线,只是在虚空中敲出清脆的声响。随着这声轻响,哈迪斯冠冕的第八道棱边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莹白的基座 —— 那是为新神格预留的位置。“世界法则说,该给这些意外找个归宿了。”
话音刚落,哈迪斯掌心的命运权柄突然炸开,化作无数莹白的光点,像被吹散的星尘。这些光点在空中盘旋成纺锤的形状,又渐渐凝成一枚神格 —— 它不像其他神格那样棱角分明,反而像团流动的光,里面能看到无数交错的命运线,有的笔直,有的弯曲,有的突然转向,却都最终汇入温暖的光晕里。
“这是‘司掌意外命运’命运神格。” 三女神异口同声地说,声音里带着神圣的回响。
莹白神格缓缓落下,轻轻嵌入冠冕的第八道棱边。哈迪斯感到一股温润的力量流遍全身,那些曾经让他困惑的一些事情突然变得清晰:俄耳甫斯的回头不是鲁莽,是爱情里最真实的牵挂;赫菲斯托斯的疤痕不是缺陷,是让他成为锻造之神的印记;甚至宙斯对迈亚的偏爱,也藏着对兄长隐秘的亲近 —— 这些看似偏离的轨迹,实则都在将命运引向更圆满的终点。
“从此,您不仅是冥王、审判者,更是意外命运的执掌者。” 克洛托重新转动纺锤,金线上开始浮现细小的分叉,那些都是未来可能发生的意外,“我们纺织主线,您掌控分叉,这样命运才不会僵化。”
拉刻西斯的量尺在哈迪斯冠冕上轻轻一点,第八道棱边立刻亮起:“您看,星图的最后一颗星亮了。”
哈迪斯抬头望向天空,只见时序之河的尽头,一颗从未见过的星辰正缓缓升起,光芒柔和却坚定,恰好补全了星图的缺口。那些之前混乱的命运线此刻都找到了方向,有的顺着主线前行,有的沿着分叉延伸,却都在哈迪斯的命运神格的光芒下,变得井然有序。
阿特洛波斯收起剪刀,指尖拂过哈迪斯的冠冕:“宙斯的命运线最近有个大分叉,您或许该留意。”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深意,“不是关于爱情,是关于权力 —— 墨提斯在他脑内埋下的种子,快发芽了。”
哈迪斯颔首致谢。他能感觉到新神格正在与其他神格融合,冠冕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璀璨,八种神格相互辉映,像八颗围绕着他旋转的星辰。“多谢三位女神指引。” 他转身向神殿外走去,玄色袍角拂过那些流动的命运线,它们像认识主人似的,自动为他让开道路。
“冥王陛下留步。” 克洛托突然叫住他,纺锤上的金线飞来,缠在他的手腕上,“这缕线能让您在‘意外’发生时提前感知。” 金线在他腕间凝成细小的手链,与塔尔塔罗斯送他的深渊黑石手链交叠在一起,“还有,塔尔塔罗斯大人藏在橄榄树后很久了,再不动弹,树叶都要被他的深渊气息冻落了。”
哈迪斯的耳尖瞬间发烫。他回头望向身后的橄榄树,果然看见一片树叶上凝结着细小的冰花 —— 那是塔尔塔罗斯的气息。橄榄树轻轻晃动,暗金色的袍角一闪而过,显然是深渊之主被发现后有些不自在。
拉刻西斯与阿特洛波斯低笑起来,纺织声与剪刀的轻响混在一起,像在为这隐秘的互动伴奏。“原始神的占有欲,也是种有趣的意外呢。” 阿特洛波斯的剪尖又在空中划了一下,这次哈迪斯看见一缕缠绕着玄色与暗金色的命运线,正变得越来越坚韧。
哈迪斯没再停留,快步走出神殿。刚到橄榄树下,就被一股熟悉的力量拉入怀中。塔尔塔罗斯的气息包裹着他,带着冰花的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她们怎么发现的?我明明隐得很彻底。”
哈迪斯靠在他怀里,指尖摩挲着手腕上的金线手链:“命运三女神连神王的命运都能看透,何况你这藏不住的深渊气息。” 他能感觉到塔尔塔罗斯的心跳有些快,像被戳穿心事的少年,这让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不过,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来?”
“怕打扰你获得神格。” 塔尔塔罗斯的下巴搁在他发顶,声音闷闷的,“而且她们看你的眼神,像在欣赏稀世珍宝,我不想被她们分走你的注意力。”
哈迪斯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刚才三女神说的 “意外”,或许塔尔塔罗斯的出现,塔尔塔罗斯的偏爱,也是命运给她的意外 —— 一个冰冷的冥王,遇上一个只对他温柔的深渊之主,这本身就是最动人的偏离。
无论是墨提斯的计划,还是宙斯的命运分叉,无论是诸神的纷争,还是世界的法则变动,他都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 —— 因为他不仅有保全自身的力量,有冥府的秩序作为根基,还有身边这个会为他藏在橄榄树后、会为他吃命运女神醋的塔尔塔罗斯。
“回去吧。” 哈迪斯拉着塔尔塔罗斯的手,转身向冥府的方向走去,“该让冥府看看新神格了。”
塔尔塔罗斯紧紧回握他的手,暗金色袍角与玄色袍角交叠在一起,像两条终于交汇的命运线。阳光透过橄榄树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那些曾经偏离的意外,此刻都成了让他们并肩前行的理由。
而命运三女神的神殿里,克洛托重新转动纺锤,金线上的哈迪斯与塔尔塔罗斯正并肩走着,身后跟着无数细小的分叉 —— 那是未来的无数种可能,却都指向同一个终点:他们的命运线之后会一直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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