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尘令

　　最近，不清楚是不是萧衍苒心血来潮，每日都要安悠去给她研墨，美名其曰锻炼安悠，让她学会平心静气，要耐得住寂寞。
　　每当这个时候安悠都会觉得无比烦闷，她怀疑萧衍苒就是想变相折磨自己。
　　“你同林侍郎似乎走得很近。”
　　安悠一边研墨，一边打着哈欠。
　　“算算他和我见过三次，泛泛之交而已，何来近这种说法。”
　　萧衍苒面色不变地写着字，姿势都没有变化，她先一个“情”字，接着来一个“婚”字，停下笔看了又看似乎很是满意。
　　“后两次的举止太过亲密，你太胆大。女有情，男有意吗？女之耽兮，危险啊！”
　　“婚”字最后一笔下手极重，墨都有些晕开破坏了整体的美感，上一秒还对自己的作品露出满足的眼神，下一秒又扔在地上，弃之如敝屣。
　　“好奇罢了，而且林侍郎年纪轻轻便位居高位，女儿有些许仰慕之情实属正常，您连这个也要管，真没意思。”
　　安悠从来不会在萧衍苒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她们母女走到现在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没有表演的必要。
　　“你和他一起挺好，他的位置看似危险，实则安全，你要是喜欢林侍郎，我就把他许配给你做驸马，如何？”
　　又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安悠最讨厌萧衍苒总是轻飘飘地决定所有人的命运，似乎要把一切都攥在手里她才安心，连对苏可望亦是如此；一旦有人脱离萧衍苒的设想，恐怕下场就是苏可望和梅刃，逃不出一个死。
　　“母后明知，做我的丈夫以后的仕途会被多家限制，那个男儿愿意；再说我和林侍郎还没有到两情相悦的地步，不劳母后挂心；您还是多多关注萧家的事，咱们苏家的人叨扰您便不好了。”
　　听闻这话萧衍苒把手中的笔放在一旁，侧过身用手刮刮安悠的鼻子，被安悠不快地躲过去。
　　“小时候你最喜欢我这样。”
　　“我十七岁早就不是小孩；毕竟，十三岁就杀人，这是小孩会干的事吗？”
　　这句话里明显是不满夹着埋怨的情绪，可萧衍苒满不在乎。
　　“又说胡话，我看你这教养是得找给人治治你，我和你哥哥是管不住。”
　　“你又要干嘛？”
　　这萧衍苒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却让安悠明显受惊害怕，整个人开始微微发抖，转为愤怒地望着萧衍苒。
　　“你看你，我都说过多少次，位居高者不要让人察觉你的情绪，还是不懂，我怎么能不担心。母后不能保护你一辈子，我的傻孩子。”
　　安悠懒得和萧衍苒演母慈女孝的情节，依然保持刚刚的姿态面对萧衍苒。
　　“唉，不用多久你就知道，下去吧！”
　　萧衍苒转回身继续习字，直到安悠离开也没有抬过头瞧安悠一眼，哪怕她知道安悠为她的话担惊受怕，以及失魂落魄，她不在乎。
　　还好，最后不过是一道懿旨，林怀悟为安悠授课，尘埃落定之时安悠才安心休憩。

　　一道太后的命令，林怀悟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成为安悠的老师，每日都须到金秋宫为安悠授课一个时辰，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太后的想法，还是安悠的授意，倒也不重要；反正结果都一样，他只能应允。
　　说的得好听是学习，安悠心里清楚这是自己安排的有辱体统环节，甚至她有时候调戏林怀悟，回过神细想；其实，安悠也会害怕自己太过火，可林怀悟这个人简直坐怀不乱，长此以往倒真是勾起安悠的兴趣，非得勾搭下不可。
　　“林郎，这些什么之乎者也，太难了，我们休息下，如何？”
　　林怀悟估摸上课有半个时辰，确实可以修整，于是应允。
　　安悠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小跑去林怀悟身旁坐着，他们的肩膀几乎快黏在一起。
　　他知道林怀悟不会拒绝她，因为他怕这次反抗安悠会得到更可怕的惩罚，现在的这个距离已经是可以接受的范畴。
　　“林怀悟，你有爱过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林怀悟问得愣神，他想起林观澜和他以前在墙角闲聊的光景，一百多年也不过白驹过隙，好久好久了。
　　“在下，不知道。”
　　安悠当然有注意到林怀悟一时地出神，多么难得的模样；逐渐西斜的阳光变动落在林怀悟的半张脸上，把睫毛和眼眸染成金色，光晕一圈圈在林怀悟的脸上晕开，完美的像一幅画，让安悠失神片刻。
　　他们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刻。
　　林怀悟转过头，他们就这么望着彼此，安悠亲上去，林怀悟没有躲开。
　　蜻蜓点水得感觉，林怀悟摸了摸自己得唇。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知道是什么？文字游戏啊！”
　　安悠破天荒地害羞，转过身低下头；做这件事之后，她心下马上就混乱了，只能靠先发制人来稳定自己的情绪。
　　“什么是爱？”
　　这是林怀悟再一次问出这句话，困扰他百年的难题。
　　“爱分很多种啊！亲情、伙伴之情、男女之情等等；我也说不明白，如果是钟情这种，比如男女产生这种感情；首先，应该会觉得心跳加快；后来，脸颊充血，这种害羞应该和羞耻差不多；还会，想要和这个人做些亲密地事，就像刚才那种也是；最后，你觉得你想和这个人一辈子在一起，和他在一起就开心；我想差不多就是这样。”
　　说到这个安悠的害羞稀释不少，又恢复平时的活泼好动，全身转过来对林怀悟郑重其事地分析。
　　“你怎么知道？”
　　林怀悟向着安悠求教这种时候可是罕见，并且此人看着十分虔诚，竟然还带着点小孩的稚嫩和好奇，这可极大地取悦安悠。
　　“我当然知道，满大街都是这么回事，你要细心观察生活，别老是只顾着当官和学习，做人而言，生活很重要的，构成生活的就有情。好好学着吧！怪不得二十好几还没娶妻，你是木头做的啊！”
　　安悠这话倒是点醒林怀悟，这一世他确实过于封心锁爱，都快来五年除何必以外，与其他人并无太多交集，上一世好歹有林观澜和白瑕帮他，这一世他只能靠自己。
　　或许他应该主动地活一次。
　　“愣着干嘛。不过，林侍郎你没有朋友吗？你不会甚至没有交往过任何人吧？”
　　瞧着林怀悟这可怜又迷茫的模样，像无法思考一样一动不动，令安悠疑惑不解。
　　“他们都死了。”
　　“啊！”
　　这句话过于石破天惊，再配上这淡然的语气和神情，这也太不正常到正常。
　　“我，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只是孤儿，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往事，抱歉，我不是有意问这个问题。”
　　“无事，很久以前了，偶尔会想想。”
　　安悠听见这话有些心疼，林怀悟不过二十出头，时间久不到哪去，没想到这个人看似无情满不在乎，确是有着爱的人，把什么事都埋在心底，连思恋都不敢，只能“偶尔想想”，多么坚强的人，还反过来安慰她，如此细心周到，倒显得她小气。
　　林怀悟当然想不到短短一句话让安悠内心演这么多戏，以为她皱着眉头，眼角向下，瘪着嘴角是着日头太毒所致，连眼睛和小脸都红红的样子。
　　“你还好吧？”
　　他伸出手背放在安悠额头上试试她的体温，怕安悠是中暑之兆。
　　“这句话我才要问你，没想到。”
　　林怀悟被安悠搞得不知怎么解释，任她误会。
　　“公主，下官没事。”
　　这话不说还好，说完安悠就开始掉眼泪，结果越来越多，眼泪夺眶而出根本止不住，导致林怀悟手忙脚乱地用袖子给安悠擦泪，这个人还得寸进尺地钻进林怀悟地怀里，抱着林怀悟地腰低声哭泣，倒是挺可爱。
　　“安慰我，摸头，轻轻的。”
　　林怀悟简直被惹笑，明明是被他的话感动，怎么他还要安慰以为什么事都忘记的人，但他还是照做。
　　他想起林观澜也喜爱被人摸头，林观澜曾告诉林怀悟那是林巾安慰她的方式，看来上一世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忽然觉得安悠其实很讨他喜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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