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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国丈
久未得到回应,殷君娆不禁皱了眉,“怎么,我还不能传她来了?”说罢,她随手指了一个宫人,“就你,去传话,让李作符即刻进宫,我就在这儿等着她。”
皇帝是在上朝的时候晕的,谁也都料到今日早朝必不太平。
被指名的小宫人眼中瞬间带上了惧色,吓得直接双腿发软跪到了地上,有着抗旨不遵的胆怯,更有着被夹在中间的困难。
见皇后已经同那宫女一样愣在了原地,小宫人的实则更是让殷君娆下不来台,楚含见皱了皱眉走上前,踢了那宫人一脚,“陛下问话,你跪而不答像什么规矩。”
继而转过头对着已经艴然不悦几乎已经到了极点的殷君娆,劝道:“陛下,大臣们上朝都是卯时一刻,现下李尚书早已回府,午门也即将落锁,宫禁之时,陛下有事急于召见恐会惊动诸人。”
“惊动了也好,便让他们都起来看看。”殷君娆冷哼一声,更是不理会周遭人的迂回与缓和,忿然作色,“既然敢提用活人祭祀,那朕今日就先处置了她!”
殷君娆知道自己说的处置是气愤之语,但就算不杀头也要施以惩戒,虽不了解当朝律法,但胆敢在朝堂重地言出如此无状,今日不罚威信何在。
原本是一句怒言,却在此话以后,身边原本站着一言不发的李祈年从刚才的颤抖动容,猛地跪下。
把殷君娆吓了一跳之余,身边的楚含见也好,宫人们也好,都跟着齐齐下跪。
她的眼神变得锋利,懊恼愤怒也变得阴郁,“你们这是何意?”没想到自己被前朝逼了,回到内廷后宫,还能看到此番场景,“难道我一个皇上还奈何不了她?”
挑衅了皇帝的皇权,无人胆敢回答这个问题,尤其是皇后,原本一直面色如沉宛如死水的脸,难得露出了惧容,想说话却又因为身份更不敢开口。
最后还是大胆老道的楚含见出言解释,“陛下三思,李尚书官居二品深涉朝廷势力,而且……”
他说话间,眼神下意识地看向身边跪着的皇后,“而且也是陛下的国丈,请您三思。”
听他一言,殷君娆的眼神也不由得看向脚边跪着,身体如筛糠般战栗李祈年,这才回想起今早上朝时看李作符的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名字也是同姓。
“国丈?她是你妈?”这次,殷君娆直问的李祈年,令他不得不回答。
女孩言语中颇含着深意,李祈年恐惧之余,才努力平稳住情绪,颤抖着唇瓣回应:“是,李尚书是臣侍的母亲。”
得到肯定的答复,殷君娆内心气愤之余更多的是五味杂陈,跪拜叩首的人无人看得见,她霎时间眼神的变化,盯着皇后的那双乌眸更加深邃。
这前朝后宫的关系比她想的要复杂的多,朋比为奸互为同党的摄政王殷凌与国丈李作符,原来后者说话大胆如斯的原因竟然在这儿。
她看着李祈年,不知她的皇后又是否与其沆瀣一气。
芳华殿的气氛冷得吓人,便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殷君娆自知自己现在尚还不知前朝势力,不可轻举妄动,眼下只知敌对的李作符又加了这一重身份,她更是无法撼动。
莫之大祸,起于须臾之不忍,不可不谨。
今日她动气惩罚乃至杀了李作符,且不说有没有这个能力,怕是前朝后宫多会动荡不安。也不知上一位皇帝如今日这般忍了多少口气。
殷君娆闭上双眼深呼吸,强让自己冷静下来,“都下去。”
众人皆起身离开,只有李祈年还跪在原地纹丝不动,头也不敢抬起来,话也闷着不说一句,让缓和之余的殷君娆更是处于不尴不尬的境地,“你也起来吧。”
听着殷君娆的语气有所缓和,李祈年才敢试探地动了动身子,看着面前的脚已经移出了自己的视线,这才敢跪立起身,转过头见殷君娆已经走回了床边兀自穿着外衣。
他下意识的想走上前伺候更衣,却被殷君娆不着痕迹地躲开,伸手却扑了个空,“陛下,臣侍职责只在伺候您,请您明鉴。”他唯恐皇帝多疑。
殷君娆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不说不信又显露犹疑,有意后退几步有意躲开他想要侍奉更衣的手,“无事,你今日守着我想必也累了,我自己来。”
虽然还是有些不注意古人层层叠叠衣服与绑带,殷君娆也不习惯让男子近身,更何况还是在如此不猧不魀的环境下,她宁愿自己丢个脸费些事。
李祈年在后宫的时间长了,对人的情绪把控也是敏锐的,知道皇帝失忆性情大变,比以往更加敏锐,生怕因此留下祸根,“陛下若是不放心,臣侍和母亲已经不再……”
“皇后。”殷君娆沉着声音称道,李祈年也是一愣。
这是再次醒来后的皇帝第一次如此郑重叫他的称谓,以往很多是叫名叫字,不由得让他再次动容。
面前男人的急于解释和失意落寞不想假装,可殷君娆也知道眼下她已经不能通过眼色识人,这皇宫中人人都挂着一张伪装的面孔表于人前人后,她目前尚无能力辨别。
便是连她都需要一张掩饰情绪的脸,粉饰太平,不露神色。
看着一言不发的男人,别的不说想来也确确实实地趴在床边守了自己一天,便也放缓了些语气,“抱歉,我不该把白日的情绪撒你身上。”
“臣侍惶恐。”听到殷君娆向自己道歉,他又垂头不敢领受。
但对方情绪一高一低的起落也让他拿不准对方心情,眼看着殷君娆穿衣不及又略带发泄地准备脱下,他凑上前又欲伺候更衣。
但对方还是下意识地躲开了。
眼瞧天色已晚,自己也不能做什么,殷君娆放弃了穿戴那繁琐的衣服,仅仅披着件刚醒来时的寝衣,又见那皇后落寞,“不穿了,去让人准备沐浴。”
看着那被殷君娆扔在床上的衣服,李祈年自知多说无益,心神落寞之余,又时刻提着皇后的本分,努力让自己收敛先前因母亲而表露的情绪,稳住了气息,“是,臣侍这就去吩咐人准备,臣侍……告退。”
走出芳华殿,李祈年恢复了往日那沉稳的气质,亲自去了趟甘泉宫料理好皇上沐浴的事宜。
眼瞧着再出门夕阳的酡红已然褪下,他蹲守在床边一天的腿脚也有些发麻。
再过几刻便要到了宫禁时分,想来今日皇上心情不佳又恍惚晕倒,是不会翻牌子了。
李祈年看着天边最后一点暮色渐渐落下,不由得叹了口气,叫散身边的宫人,“不用跟着,本宫自己走回去。”
眼下除了巡查的侍卫,已经不多见宫人。李祈年独自一人行走在高大红墙之间一时也觉得渺小怅然。
自从陛下醒后,他也变得太多愁善感了些。
无边无际的遥想着,宫道上多出来道熟悉的身影,与自己相向而行,身后正是去往芳华殿的方向,走近看青衣入眼,“臣侍给皇后娘娘请安。”
看见百里竹仪,李祈年不免多想起几日前皇上初醒时的口角之争,眼下面容仍然不减沉冷,低了低眸示意对方平身,“暮鼓即响,贞贵君风尘仆仆的是要去哪儿?”
百里竹仪打扮得得体,素雅洁净,风尘仆仆也只是面色匆忙,面对李祈年略带冷硬的询问,不遮不掩地回答,“听闻陛下方醒,臣侍放心不下,自当探望。”说着,眼中已经带上忧虑之色。
“本宫刚从芳华殿出来,陛下无碍,眼下已在沐浴了。”李祈年一句话便堵了百里竹仪将行的脚步,视线扫到他身后的宫人手里还拿着物件,不知又要去送些什么,“太医嘱咐过陛下要清淡饮食。”
“皇后娘娘多虑了,云峥。”百里竹仪轻笑,挥手示意身后新的随侍宫人上前,接过对方那手中拿着的匣子,捧到李祈年的面前亲自打开,里面只是些胭脂水粉。
“陛下不喜苦盅,臣侍自然不能冒犯圣意,看望陛下空着手去又恐失礼。”说着,百里竹仪拿出其中的一盒口脂,“这是前些日子陛下说喜爱的颜色,臣侍卖弄了。”
看着打开的口脂,颜色恰如殷君娆唇上的色彩,李祈年不动声色地又扫视了一眼盒中其他物件。
他的目光锁定在一朵牡丹样的压花面饰上,“眼下宫中牡丹尽数已用,凤坤宫都不多几株,贞贵君让人搜罗这些也是有心。”
跟着皇后的言语,百里竹仪也把话题引到这牡丹之上,“臣侍好运罢了,去花房寻找,发现花房的宫人不仔细让牡丹混入了芍药中,这才因祸得福,牡丹象征帝后,想来也是献给皇上的物件,都是陛下福泽庇佑。”
“好福运。”李祈年面无表情不动声色,想来好意言语上也不带夸奖之意,就着最后的话题反而问之,“帝与后以牡丹为寓,那贞贵君本人又是什么呢?”
百里竹仪看着自己衣衫上的青青翠竹,又不着声色地看着皇后身上的凤凰绣样,从容不迫的谦谦行礼,“臣侍蒲柳之姿,得了这种名贵花种自当敬献,原是不愿让这高贵之花在媚俗之物中凋零,仅此而已。”
一袭话语严谨而行,让李祈年挑不出错处,也没有刻意挑刺,视线移开那面饰,其余的胭脂,石黛……也尽是些女子打扮的器具,便摆了摆手,不再多理。
“多谢娘娘,臣侍告退。”见皇后松口,百里竹仪收回手中的匣子,交还给身后的宫人,小声嘱咐道,“我们去甘泉宫吧。”行礼告退之际却不折返过身,与皇后擦肩而过。
“贞贵君。”一声闷闷的鼓声敲响,天际对最后一抹夕阳也被夜幕吞噬,李祈年背对着百里竹仪,一句沉声的称呼叫住了对方轻盈欲走的脚步。
百里竹仪背对着他,两人背对着背,谁也不转身,便是也不见双方的表情,但相较于李祈年沉闷的声音,百里竹仪还是如往日的温和细语,“皇后娘娘还有何见教?臣侍洗耳恭听。”
对方的语气越轻松,显得李祈年说的话越刻意又越沉重,最后还是他眸色一沉,转过身对上百里竹仪的背影,“御茶膳房前来送账,前日午膳后你宫中传了许多道茶果,本宫记得你素日饮食清淡不喜甜口。”
面对李祈年的意有所指,百里竹仪无声地轻笑,转身之际对上对方质责,表情不减,也并不作任何遮掩,“是臣侍送往了芳华殿,都是些茶膳罢了,虽然陛下进的不多,但很是欢心。”
眼瞧对方的情绪动辄,百里竹仪说的云淡风轻面无惧色。
一句陛下喜欢让李祈年说不出话,他眉目暗沉,两人身份高低贵贱之余,归根结底都是皇帝的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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