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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卷5
是夜，15楼，李思明的住所。
他躺在靠窗的椅子上，桌子上摆着好几份文件，李思明却无心去看，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他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接的速度也很快，几乎刚一接起，脸上的不耐烦褪去，变成了笑意盈盈的模样，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
“文悦，怎么了？”
那边的女孩说了些什么，李思明眉头拧起，原本温和的语气都染上一点躁意：“文悦，我说过了，这些事情你决定就好，我没有意见。”
“又是没有意见，李思明，你到底想不想娶我？”
陈文悦道：“你现在连宾客都不想和我一起决定，到底是不是我们两个一起结婚？”
李思明揉了揉眉心，语气软了下来：“你知道，文悦，我没有父母兄弟，你父亲那边的人我也都不认识，宾客这件事我实在帮不上你忙，这样吧，你可以把名单给我，请柬我来搞定。”
大概是李思明妥协得快，语气又软，那边的陈文悦被哄好了，又话了几句甜言蜜语，接着挂断了电话。
李思明脸上的神色彻底垮了下来，他将手机随意扔在桌子上，脸色阴沉，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发呆。
影子，一个一生下来就跟随终生的东西，连父母都很难陪伴终生，但影子只要有光，它就不会消失。
但每个人只能有一个影子。
两个影子，无稽之谈。
李思明想起那个跟踪自己的男孩嘴里两个影子的事情，嗤笑一声，而后弯下腰，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影子，他脸上浮现一抹眷恋，像跌跌撞撞终于扑进母亲怀里的孩童。
“妈…”
“你在吗？”
影子涌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应他。
李思明展露笑颜，眼里隐约可见一点疯狂：“那我们杀掉他好不好？”
“所有可能知道你存在的人，我们都不能让他活着。”
影子翻涌起来，接着分裂出去了一半，慢慢凝聚成女人的形状。
李思明笑得更疯了：“…妈，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19楼，季来之家。
他原本想着在这里将就一晚，明天再想办法接近一下李思明，看能不能把李大福从影子里搞出来，只是躺在柔软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觉。
季来之翻来覆去，也没有一点睡意，只能强制自己闭上眼睛，然后在心里默默数羊。
等数到一百只羊的时候，他听见房门啪嗒一声，像是锁头被人强制拧开了。
季来之睁开眼睛还没起身，就被一股力道死死压在床上，一双无形的手掐在他喉咙处，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但季来之就是无端觉得自己身上坐了个人，这“人”的力气大得很，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咳…咳。”
季来之两只手捶着自己的上方，却并没有捶到实体，对方也没有因此收力，很明显，他的身上是没有人的。
他只能转而去尝试掰开自己喉咙处的手，却还是摸了空，只能摸到自己的皮肤，而摸不到任何实质的东西。
是人？
不对，是鬼？
更不对，怎么说，季来之也碰过好几回鬼，那些鬼的魂魄对正常人来讲是虚影，对季来之来讲，其实和人没什么分别，打在他们身上都一个感觉。
只是这次不一样。
季来之什么都摸不到，更不知道从何揍起。
喉咙间的空气越发稀少，季来之越来越踹不上气，他脸色涨得通红，隐约有了紫意，他被掐得脑子昏沉，差点昏了过去，就在这时，他余光瞥到床边一道黑影。
因为房间里的窗帘没有拉紧，屋外透了光进来，一道黑影附着于地板，长长地延伸进来，逐渐扭曲成人的形状，落在床上，分裂出一圈，死死地缠绕在他的脖颈间。
季来之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刚知道有鬼的时候，他被人抛下了水，差点被淹死，那时候也是这样呼吸困难的感觉。
自从发现世界有鬼以来，他就经常呼吸困难。
仿佛遇见的每一个灵异怪像都励志于让他放弃呼吸。
就在这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即将昏迷之时，那一圈影子里又冒出一道虚影，季来之看清那虚影的脸，居然是李大福。
李大福不知道经历了什么，面色苍白，身形飘忽，几近透明，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撞上了掐着季来之的黑影。
黑影和李大福的魂魄纠缠起来，便松开了掐着季来之的手。
季来之因而得了片刻喘气的机会，他翻了个身远离战场，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等到生疼的肺部缓和之后，他才抬头看那边的战况。
李大福明显不敌，被黑影死死纠缠着，黑影包裹着他，只露出了一只布满老茧的手。
季来之飞过床铺握住了那只手，企图把李大福拽出来，但那黑影力道巨大，季来之拽了半天，差点被它给绕上了。
季来之放弃了拽李大福，转而在背后蓄力，一拳砸在地面的黑影上，那影子明显被季来之砸到了，季来之听见它痛呼一声，接着像蛇一样蜷缩起，呲溜一下滑走了。
季来之坐在地上抹去一脑门的汗，身旁的李大福身形明明灭灭，即便是不懂玄学的季来之看了，也觉得对方像是要消失了。
“叔？”
季来之小心问：“你…还好吗？”
李大福没回答，只是抬起眼，眼底一片清明，还带了一丝痛苦。
“我…我想到我为什么要去书店了。”
季来之：“为什么？”
李大福哑着嗓子道：“那时候在河里，我想起了一切，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还有事要做…我得做，突然有个声音告诉我，只有书店可以帮我了。”
“只有你…能帮我了！”
李大福突然抓住了季来之的手，那动作突然，吓了季来之一跳，可即便是被吓到了，季来之也没有抽出手。
他只是缓了一口气，感受着那双覆盖着自己手的手掌。
李大福是常年干活的人，手心有很多老茧，十分粗糙，然而就是这一双布满痕迹的手，此刻却微微颤抖着。
“可是和书店做交易是要付出灵魂的代价，或许这件事并不严重呢，我们可以换个方式…”
去解决…
季来之话还没说完，心口突然一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爬过，他疼出声，却望见自己心口处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黑线，是那日在书店出现过的黑线。
魏三明说过，那是执念的具象化。
可是…自己并没有执念啊？
季来之有一瞬间的迷茫。
那黑线晃晃悠悠，十分有自主意识地缠上了李大福的手腕，在黑线缠绕而上的瞬间，李大福脱口而出：“不管我儿子想做什么，我想阻止他别走上那条路，我想救他，我想他…好好活着。”
几乎是话音刚落，黑线在空中交叠缠绕了一会，接着两张纸从半空中掉落，然后对面虚空中出现书店的虚影，两张纸就这么晃悠悠地飘进了书店大门。
啪，季来之听见木门开了又关的声音。
契约就这么成了。
季来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莫名的感觉告诉着他，他的身体里存在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即将改变他的一生。
季来之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自己和魏三明…书店签订的契约了。
所谓的打工契约。
季来之苦笑一声，怪不得魏三明不害怕自己逃跑，不履行合约，也不害怕自己不和鬼签契约，完成书店的任务，原来自从他为了活下去签订那个所谓打工契约开始，他的命早就由不得他自己，而是被控制在书店的手中。
“值得吗？”
季来之突然问李大福，又像是问别人，又或许是忘记问王阳开，于是补了这么一句。
李大福笑了笑：“学生你不知道，人活着的时候即便是愿意付出代价，能帮你的人也特别少，死了之后居然还有个地方愿意让我拿东西去交换，已经很好了。”
“很好吗？”
季来之不再问，他收起契约，拉起虚弱的李大福，正要继续问，却见李大福眼皮一点一点，脸上的表情也逐渐迷茫，接着道：“我…我好像有点撑不住，想睡觉…”
季来之看着李大福的魂魄飘进了契约纸里。
他猜应该是李大福救他的时候消耗了太多力量。
“啪嗒。”
季来之猛地站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
“啪嗒，啪嗒。”
他寻着声音的来源，缓慢挪动到窗户前，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然后一把扯开了窗帘，玻璃窗外印着一团浓稠到划不开的黑影，它抽长身体似乎在炸毛，最后化出了一只黑手，在玻璃窗上写了几个字。
“不要…多管闲事。”
“…弄死你。”
一股阴凉从背后凉飕飕地蹿起，季来之下意识地矮身一躲，一柄菜刀叮地嵌入地板，刀身还在晃悠，如果季来之仍站在原地，只怕是要被劈个对穿。
季来之往后看去，只见房外有一抹斜斜的影子站立着。
原来黑影并不在玻璃窗外，而是在自己背后，被印照在了玻璃窗上。
他身体紧绷，只要黑影有个什么动作，他便要即刻反应。
黑影就站在那看着季来之，他们互相对峙着，不知过了多久，季来之双腿僵直，眼睛开始发酸，就在他想着要不坐下来换个舒服姿势时，那黑影就地融化了。
季来之顺着墙壁滑了下来，顺便骂了句脏话。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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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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