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

　　启明中学校门口。

　　余征抱着个篮球在保安室门口拍来拍去也没等到人。

　　保安从里面出来，指着他语气不善，“喂，你这学生怎么回事啊，大晚上不回家，在这里拍什么篮球，要拍去篮球场拍去。”

　　余征被那保安一吓，篮球“啪”的一下，从他手里滑走。

　　“啊，不好意思啊，叔叔，我等会儿就走，我在等人。”余征的篮球在前面飞，嘴在后面追。

　　那篮球滚着滚着，就滚进学校慢慢停了下来，余征弯下腰去捡。

　　视野里伸出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捡起那颗滚落在地的篮球。

　　余征起身，视线跟着那颗篮球看去，对上两张熟悉的脸，身后还跟着两个高大身影。

　　余征抱怨，“你们怎么才来啊，我刚才都被门口的保安叔叔给说了一顿。”

　　孟夏把手中的篮球还给他，“对不起啊，我刚跑完，让你等久了。”

　　余征立马换了一个表情，“没说你，我说陆骄阳和谢复礼。”

　　他刚说完，陆骄阳的声音就在一边徐徐响起，“我家钥匙不是给你了吗？和你说了没这么快，让你要是等不了就先回去，你自己不听。”

　　余征把篮球塞进球袋里背好，“这可不行，说好等会一起去小吃街那家新开的烧烤，我要是回去了，不就没得吃了。”

　　陆骄阳啧啧两声，“被你发现了。”

　　余征勾住他的脖子，得意道：“我就说嘛！还好我留了个心眼，不然真没得吃了。”

　　他们照例看着这两个幼稚鬼一路打打闹闹来到余征说的烧烤店。

　　晚间的烧烤店格外热闹，露天的场地坐满了人，吆喝碰杯声接连响起，肉香更是像汹涌的波浪袭来，勾得人食欲大发，氛围直接拉满。

　　他们运气不错，到的时候正好还有位置，五个人围成一桌。

　　余征拿起菜单喊道：“服务员，点单！”

　　“来了！来了！”

　　这道熟悉的声音，让众人齐齐抬起头。

　　余征讶异道：“斌子？”

　　于斌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惊喜道：“是你们啊，要吃什么，这家烧烤店是我家开的，我请客，随便点。”

　　“你家开的啊，那我不客气了，刚好报名那事算上啊。”余征在菜单点点划划，做足一副要将这家店吃空的节奏。

　　“没问题，尽管点，自己人，味道保管好。”

　　等菜单传到孟夏手里，她手里动作也没停。

　　她刚运动完，正是饿的时候，七七八八点下来，才发现自己点太多了，刚想划掉一点。

　　陆骄阳就伸手把一瓶罐装的冰可乐开好放在她旁边，“点完了，给我看看。”

　　两人双手交替接过，孟夏顺势喝了一口。

　　陆骄阳唇角上扬，看过一眼她写好的菜单，想给于斌。

　　孟夏注意到，连忙放下可乐，抓住他的手腕，“等等，我点太多了，划掉一点吧。”

　　“没事，吃不完剩下的我吃。”陆骄阳手被她抓住，视线不动声色地从手腕处移开，看向她。

　　孟夏听他这么说才作罢，松开他的手腕。

　　陆骄阳感觉到手腕处那柔软的触摸消失，但还残留一丝凉意。

　　仿佛干燥闷热的夏天迎来一阵凉气，带来独一份的甘露。

　　他左手手指抚上那块冰凉，直到恢复原来的温度。

　　孟夏又喝了一大口可乐，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倒是童安乐自从放学人不见那会儿，就一直不对劲。

　　可孟夏观察她这么久，也没发现童安乐哪不对。

　　等烤串上齐，孟夏早就饿得不行了，拿过一串烤鸡翅，急吼吼地往嘴里送。

　　结果被烫了个正着，烫得往外吐舌头，急得在桌上拿了瓶冰可乐就喝。

　　陆骄阳见她拿着自己喝过的饮料往嘴送，有心阻止也没来得及。

　　等她喝完，他才无奈地拧着眉心，偏身低声跟她说：“这是我的。”

　　孟夏噌得一下反应过来，脸骤然发烫。

　　她心虚加上羞涩，竟是鬼使神差地道了一句：“要不你喝我的？”

　　陆骄阳不可置信道：“你确定？”

　　孟夏被自己的愚蠢吓到，苦笑两下掩饰脸上的尴尬。

　　好在陆骄阳说得小声，其他人都在撸串，没人瞧见这边的动静。

　　陆骄阳把手中自己的冰可乐拿走，丢到桌下的垃圾桶里，没有嘲笑她。

　　见她还一愣一愣的，他抽过摆在桌上的抽纸擦干净手，将她头移回去，“专心吃，别想了。”

　　孟夏懵懵地点头，咬了一口烤鸡翅，迟钝地反应过来，但这算不算是……间接……？

　　她被这个想法轰得一下，懵了，快速摇头眨眼，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低头吃串。

　　在孟夏看不见的视角，边上的人眼神似有若无地停留在她身上。

　　……

　　原本今晚童安乐是跟她和陆骄阳一起回白石老街，但没想到余征一听，吵着陆骄阳说也要一起去，说要去他家打游戏，不知怎的谢复礼忽然也说要一起。

　　于是结伴回家的人由两个人变成五个人。

　　一路上都吵吵闹闹的，好不欢乐。

　　两女生手拉手走在前头，三男生跟在后面，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余征看见孟夏和童安乐拉着的手，问了一个一直都很好奇的问题：“她们女生怎么干什么都要拉手，有这么好玩吗？”

　　他一乐呵，有了个主意：“要不我们也试试？看着怪团结的。”说完他就要去拉两边人的手。

　　陆骄阳和谢复礼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手立刻往回缩，走快几步到前面两个女生身边，恨不得离他远一点。

　　可余征单独走在后面，瞧着他们四个人的背影居然看出些什么东西。

　　他摩挲着下巴，这怎么有点像他妈看的偶像剧大结局。

　　要是真相了！自己岂不是成了电灯泡？

　　这可不行！

　　余征硬生生挤到孟夏和童安乐中间，拆散他们。

　　童安乐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干什么啊！”

　　余征找了一个理由，胡搅蛮缠道：“哼！今天你们四个让我等了这么久，应该一人请我吃一个冰激凌！”

　　陆骄阳皱眉，“大晚上四个冰激凌下去，你不要命直说。”

　　“吃不完放冰箱啊。”

　　余征说完就拉着两个女生朝不远处的便利店跑去。

　　谢复礼愣了一下，“他搞什么？”

　　陆骄阳抬脚追上去，无语道：“追上去再说。”

　　两人跟着跑，被他余征拉跑的孟夏，不忘提醒：“余征，刚吃饱不能跑的！”

　　余征不管不顾道：“死不了！”

　　童安乐见他来劲了，撒开他的手，眼里都是胜负欲，“谁最后！谁请一人四个冰激凌！”

　　她蓦地往前冲，他们也争相跑起来。

　　五个人忽然谁都想吃四个冰激凌，拼命往前跑，不要命一样。

　　最后陆骄阳和谢复礼按着余征，让他成了倒数第一。

　　为了健康着想，而不是为了余征的钱包着想，一人一个冰激凌在孟夏家分别。

　　这个点，孟秋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里面看电视。

　　童安乐没见过孟秋，孟夏带着她到客厅坐下，给两人介绍：“小秋，这是我的同学，童安乐。”

　　等孟夏介绍完自己，她挥手和他打招呼，“小秋你好。”

　　孟秋礼貌地朝童安乐点点头，选择喊：“姐姐好。”

　　童安乐是独生子女，家里也没有什么跟她同龄的人，她便很好奇有弟弟是什么感觉的，乐呵呵地跟孟秋聊天。

　　孟夏见两人相处不错，跑去厨房给她拿水。

　　结果等她出来，童安乐脸上的表情全然透露出无奈。

　　孟夏把水递给她，童安乐却拉着她往卧室跑。

　　带回自己的卧室，门一关上童安乐就呱呱呱往外说：“夏夏，你弟弟看着很阳光外向的样子，怎么性格这么冷酷啊，跟谢复礼的性子一模一样。”

　　“这什么跟什么啊？”孟夏就进去拿杯水的工夫，这两人怎么就这样了？还跟谢复礼扯上关系？

　　“我刚刚问你弟，问他在看什么？你弟没说话，而是盯着我看，那眼神好像在说电视上这么大个字你看不见啊？”

　　“然后我问他多大，他用非常非常非常平的语气说了一句十二，说完之后我都能感觉周围的空气凝固成冰了，我之前和你说谢复礼很高冷，这句话我收回，他在你弟面前都不够看的。”

　　童安乐说完后，孟夏脸色变得苍白，眼睛都有些呆愣了。

　　孟夏也恍然惊觉，孟秋性格好像是变得不少了，这是她从未察觉到的。

　　可以前的孟秋性格不是这样的啊。

　　孟夏的心迅速往下沉，直到童安乐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神过来。

　　童安乐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担心地问：“夏夏，你怎么了？没事吧？”

　　孟夏压下心底的情绪，“没事，我们先洗漱吧。”

　　童安乐见她这副失神的样子，不敢多问了。

　　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顺着关上的窗帘细缝溜进来，照亮卧室一角。

　　孟夏和童安乐躺在床上聊天谈心。

　　童安乐莫名忧愁起来，“不知道这次我能不能进班级前三十，进不了我的零花钱就要没啦。”

　　孟夏宽慰她，“这次肯定能行，你不是找谢复礼帮你补课了吗？”

　　“是啊，课是补了，但只要成绩不出来，我的心就放心不下来，下个月AURORA在南城的演唱会门票就要开售啦，没钱我怎么抢票啊！”

　　AURORA是当下最红的男团，童安乐喜欢得整天说要去看他们的演唱会，要是零花钱断了，还真有点难搞。

　　孟夏沉默一下，帮忙想对策，“你有存钱吗？要是有存，不够我可以凑点给你。”

　　童安乐不太好意思摇头道：“我的零花钱每个月都用得分文不剩。”

　　孟夏：“……”

　　童安乐父母虽然宠着她，但是每个月给的零花钱都是刚好够她挥霍的。

　　在上高中以前她也没有过缺钱的烦恼，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存钱的习惯。

　　这一次她父母突如其来的要求打得她措手不及，根本没时间给她存钱。

　　孟夏实属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那AURORA的演唱会门票多少钱一张，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凑出来一张出来。”

　　“不多不多，我想抢的是内场票，就……”童安乐给她竖了五根手指头，“就五位数而已。”

　　孟夏：“……”

　　她存的钱总共加起来都没有五位数。

　　孟夏残忍道：“你还是好好学习吧。”

　　童安乐一下就蔫下来了，可不过一会儿，她就恢复了活力。
　　“我怎么就给忘了！我可以找我大哥帮忙！他这么疼我，一定会帮我的！”

　　孟夏知道她有两个关系很好的表哥，见她的郁闷一扫而空，不由得跟着笑了笑。

　　等童安乐放下手机，趴在床上问她：“夏夏，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我可以叫我哥搞定门票。”

　　孟夏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不用了，你就好好去享受你的颜值盛宴吧。”

　　“那好吧。”童安乐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她随口问了一句：“阿姨今晚不回家吗？”

　　孟夏顿了一下，“嗯……她出差了，不在家。”

　　“夏夏？”童安乐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孟夏铺开被子，窝在里面，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出声，“我没事，习惯了。”

　　童安乐轻叹，侧过身子平躺着；“夏夏，你说为什么大人为什么会这么忙呢？忙到连我们的成长都能错过呢？”

　　不是忙，是为了逃避。

　　为了逃避那段不堪的过往，逃避失败的婚姻，还有是累赘的她。

　　总归不爱她。

　　今晚或许本就不平凡。

　　孟夏做了一个梦，梦到她读初二的时候，成珍怀疑孟辉出轨，两个人大打出手的那天。

　　当时她住校，还在学校上课，等她知道这个事的时候，已经是事发的第二天了。

　　她背着书包急忙地向老师请假，一路赶回家。

　　打开门发现家里能碎的东西都碎了，她小心翼翼躲开散落在各处的碎玻璃，却还是不小心被划破，血珠冒了出来。

　　家里一片狼藉，连她的卧室也没有幸免，她跑进主卧，看到喝得酩酊大醉的成珍躺在床上。

　　睡衣松散地挂在身上，头发凌乱，双眼发红，像一个神经病一样。

　　她死死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孟秋被吓得躲在床边哭，看到她啜泣着指着床上女人——她的妈妈。

　　那个平日里被邻里邻居夸是事业有成的成功女人，温柔贤惠的妻子，孟夏孟秋的漂亮妈妈。

　　孟夏无声地抱住在一边哭泣的孟秋，走到床上，成珍才有所反应，母子三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哭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现在回忆起来画面依旧清晰。

　　骤然，梦醒。

　　孟夏从床上坐起来，大喘气，伸手抚摸额头，摸到一手汗。

　　原来是出汗了，怪不得这么热。

　　孟夏慢慢缓过来，偏头看见童安乐还在睡，轻手轻脚离开卧室来到厨房，打开冰箱灌了些冰水，身上的热气才消散。

　　她走到主卧，打开房门，床上的被子保持原来的样子，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孟夏知道成珍出差了，但是想到昨晚做过的梦，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她关上房门，来到孟秋的卧室。

　　孟夏压低声音，敲了敲门，“小秋，你醒了吗？”

　　房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没多久门从里面打开。

　　孟秋一脸睡意，不明所以，“姐，怎么了？”

　　孟夏见孟秋这副样子才反应过来，现在时间还很早。

　　她有点懊悔，“没事，等一下我出去买早餐，你想吃什么，哦，对了，妈妈这个周末不回来，我顺道去买点菜，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你随便买点吧。”孟秋继续摇头。

　　孟夏没有勉强，“那我先出去了，你睡吧。”

　　问过孟秋后，她回到卧室，小心翼翼从衣柜拿了一套衣服去浴室换好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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