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骅骝骄到踏香时
“阿隽,你是案首!”
本就是同门,就算原先不大熟络,五场考试下来的情谊,裴慧和林璟已经开始互称“阿隽”和“阿鱼”了——裴慧乳名阿鱼。
裴怡和林颜都没有参加第二场,两人一个第五,一个十六,都是板上钉钉能参加府试的,甚至可以说半只脚踏进了县学的大门,但这个排位,却没有什么活动的空间。
向上向下一两名都一个样,索性就不折腾,出圈了就放过自己。
毕竟县试,说到底只是为了获得参加府试的资格而已,只有案首能直达,又只有县前十能提坐堂号速通,其它的名次说到底没有意义。
至于裴悫,虽然第一场考了第四十八名不大保险,但第二场超常发挥了,兼之不少如裴怡、林颜等对第一场成绩已经满意的考生不参加,一举考取了第二十二名,前进了二十六个名次,又自觉再考也难有更好的排行,说不好还要拉低平均分,也就不再续考了。
唯有裴慧,第一场考取了第十一名,也准备争一争——万一就被提坐堂号了呢?所以成了五人中仅有的,和林璟一样考了满场的人。
“阿鱼你第几?怡姐呢?还有悫姊和阿颜怎么样?”林璟一喜,却并不好奇自己的成绩,她五场考试四场皆是第一,其中还包括了权重最高的第一场,案首舍她其谁?
不过是考都考了,不看榜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且也不差这一日半日的,这才来了。
毫无悬念可言,要不是看她年纪小不好太过压制,加之确实连考五场颇为辛苦的份上,裴娆甚至都不想给她假。
“八姐三十一,十六妹第六,颜娘还是十三名,我呢,是第七名!”八姐是裴悫,十六妹则是裴怡,裴慧自己在族里排行第九。
裴慧说着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不枉费她花了这么大功夫,真不白考——不说提了多少名次,只要进了前十就好说,进了前十就有资格在府试提坐堂号,虽然要在知府眼皮子底下考试,但考上的概率增加了啊!
林璟也很高兴,吴县学额二十五名,除了裴悫有些危险,她们几个都是比较有把握的了。
不过也不妨事,全县第三十一名参加府试是肯定稳的,且虽然府试在四月,但院试却要到明年八月才举行。
足足一年半的时光,裴悫不可能原地踏步。
前提是她得能通过四月的府试才行——过了县、府两试便算作童生。
虽然都说童生不是正经功名,但也并非全然无用。最直观的,童生可以直接参加院试,若不然,不拘是卡在了哪个阶段,下一年都得从县试开始重新考。
还是那句话,科举的考官主观性太强了,运气成分也颇为重要,所以能少考一场都是好的,顶好就是全部都能一次过——虽然概率不大。
三元及第的商弘载乡试和会试之间隔了整十年,皇帝都换一个了,六元状元钱振武更是考了六次乡试。
“这要是都能一试而过,我们可就出名了!”这话是裴悫说的。
其实裴悫也知道,自己这次县试已经发挥得很不错了,甚至初覆还撞上了擅长的题目得了好名次,但看到同伴的成绩,又很难甘心。
都是一个书院的同窗,甚至个个年纪还都比她要小,偏偏最小的那个直接成了县案首,年纪最大的她自己反而是最没有把握的……
虽然其实分了三次来考,周期也十分漫长——半年到一年半不等,端看遇上的是岁试年还是科试年,但县试、府试、院试三试完整下来才是一次童试,所以这么说也不为过。
看过长案,五人便各自回家中等着接捷报——裴娆给放了整日的假,毕竟是闹忙,也不知要多早晚,一来怕宵禁了,二则也担心赶不上走夜路,只叫她们明日再回书院即可。
林璟回家不久,报喜的门子便来了,跟着林璟回姑苏的管家曾是林桓的书童,早有经验,准备了厚厚的赏钱,又备了点心茶水等,一点不用林璟操心。
竖日回了书院,徐夫人一见捷报,便叫人开了库房,要拿料子与她做襕衫——他早就想做了,只是之前虽说有了八九分把握,到底没作准,又怕这临门一脚,事情反不成了,那这提早做好的襕衫就戳人心窝了。
林璟忙推了:“还没采芹呢!”
采芹,也就是入学,亦称入泮,二者出自一个典,所谓“思乐泮水,薄采其芹”是也。
现下虽考中了,却还不算完,得八月到了学里行了入泮礼,才是正经进了学。
毕竟虽然约定俗成县案首、府案首可不经院试直接进学,却也并非知县、知府一言为定的,得要学政确认过了才作数。
当然,这也就是形式上的,走个过场而已——学里门斗送来的捷报正摆在面前了,三尺半的红纸,黑字大书:
捷报学报卜三元
贵府娘子林名璟奉
钦命户部左侍郎|翰林院侍讲江苏提督学政唐
取中上庠吴县第一名入泮
联科及第本学公报
上头还有学台太太的大名呢,且写明了“取中上庠”,也就是府学,而不是县学,哪里会不作数?
“早晚的事,你这也太谨慎了。”徐夫人不以为意,中都中了,谁会挑这个礼呢?
裴娆却说:“虽不妨什么,但若有存心搅事的,到底又是一桩麻烦事,阿隽谨慎些才是对的。”
“说不过你们,”徐夫人嗔道,“便是不穿,先做了有什么要紧的?且你入泮的时候,总是要穿的呀!”
“外祖父,阿隽长个子呢,现在做了,到八月准要不合身了。”林璟骄傲地比划,“我现在有四尺七寸高了!”
要说这辈子她对自己什么最满意,那非身高莫属了——过目不忘都得退半步。
大雍的尺分三种,量衣尺、量地尺以及营造尺,略有差额,但都是十进制,其中量衣尺的一尺约等于36厘米,也就是说她现在才十岁已经快一米七了,上辈子她成年后也不过是这个身高而已,但现在她还在长,有生长痛,是不是就会抽筋,晚上睡觉还会梦到跳楼的……
参照母父以及两边长辈的身高,她以后能有一米八五,甚至如果多长两年,一米九也不无可能。
徐夫人就笑了,才翻过年,外孙就跟那竹子似的见风就长:“也罢,依你就是了,横竖家里料子也有,针线上的人也有,做来也容易。”
大雍推崇一个允文允武,文弱书生并不招人待见。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哪怕是文弱书生,也得是修长窈窕才有书生气不是?
暑小退,秋风起。
苏州府九县一厅凡十个案首身穿襕衫,梳蚌珠头,携六礼束修,在府学行入泮礼。
这也是县案首的特权了,往后的生员,便是府案首、院案首,也是要先入县学,再经过一次考试才能进府学的。
和林璟前世知道的古代不同,大雍的生员并不戴角巾,而是梳蚌珠头,取其形似蚌中未出之珠意喻生员已经由砂砾而为珍珠,但仍然有待打磨,盼望来日成就宝珠。
也暗合了秀才在整个科举体系中的地位:秀才正式名称是生员,因此可以自称“学生”,而不是“民”。
普遍来说,称为秀才就进入了“士”的阶级,所以说是从“砂砾”转化为“珍珠”,但还有待磨炼,这磨炼自然就是乡试、会试、殿试了,成了进士,也就是“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宝珠了。
当然,从阶级而论,因为有当官的祖母和亲娘,林璟一直都是属于“士”这一阶的,但此前她本人身上没有功名,那么,四民之首也只是“民”而已。
更实惠的是,不用动不动就下跪了。虽然林璟其实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如果上公堂之类的正式场合,官宦甚至勋贵子妹又如何,自身没有功名官爵,就免不了这一遭。
不能随意用刑也是一则,不过林璟自觉用不上——她又不会犯法。
至于免税赋差役,对于林璟来说,意义不能说没有,只是确实不太大。
林桓官居三品,又是京官——外官免额照京官砍一半,无怪乎时人个个都削尖了脑袋往京城奔,她还是进士出身,也就是“甲科”官,按制可免田六千七百亩。
林清品级不高,如今还在外任职,但学差带原职品阶,也就是说在编制上属于京官,且她是翰林官,循例凡翰林、吏部五品以下及六科十三道,俱照四品京官例,免田五千三百五十亩。
可以说是高薪养廉了。翰林不用说,一来不能让最顶尖的一小撮读书人饿死——翰林清贵,贵是未来的,但清是清水衙门的清,二来翰林官沾手实权,多半自学差考差始,可以理解为各级公务员考试的考官,而吏部管人事,六科十三道简称“科道”,也就是言官,换句话说,这是纪检委。
这样的职位,官小权大,不高薪养廉就得有九成九贪污腐败了。虽说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少过,但吏治相对清明的时期,百姓过得总比朝野清一色乌烟瘴气的时候好。
到了她这里,生员可免田七十亩,主要起一个有零有整的作用——也可以是为了三人平均的时候凑一个三的倍数出来。
话虽如此,收到报喜信的林桓满额把七十亩上好的水田转到她名下的时候,也没见她说什么都一样就是了。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何况七十亩地,其实一点都不少,还是免税的七十亩上等水田,这就更可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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