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甜

　　医院外的樟树枝条在寒气下瑟瑟摆动，门口走动的人都带着各色口罩。

　　洛冉黑发披着，发梢被风吹得后散，她在风声下压了下帽子，江成洲看着她：“你从小和你姥姥住一起吗？”

　　“不是，我其实去的也不算多，”洛冉说，“这次是因为我爸妈离婚才过去的，但姥姥对我挺好的。”

　　他们赶到医院没见到人，打听着急匆匆下去，结果就看到了老太太在医院下面树荫下和人聚众打牌呢，扔下一对王炸把对面炸的直拍桌子。

　　“你是不是偷牌了？刚才我怎么记得出了个小虎呢？”对面奶奶托着老花镜趴桌子上。

　　姥姥闻言勃然变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手术麻药劲还没过记错了吧，我都什么岁数了，是那种偷牌的人吗？”

　　“唉，行行行，不打了，不打了，你都赢一下午了。”那奶奶撇着嘴，把面前的瓜子都推过去，嘟囔：“来这把瓜子全都给你行了吧，明天再来啊。”

　　姥姥还挺傲的说：“明天你想打我都不打，我小女儿来接我出院呢。”

　　洛冉&江成洲：“……”

　　“你姥姥……看着还挺生猛的。”江成洲想了想说，“所以她打牌真的会偷牌？”

　　“……”洛冉想为姥姥说话，又说不出，秃噜含糊道：“……也不算是经常。我们过去吧。”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不用过来了吗？”姥姥看清是谁，抬着的眼皮垂下，兜起刚才的“战利品”，嫌弃道：“明天就出院了，你又来叨叨什么，怎么，急着赶过来奔丧呢？”

　　“姥姥，你别乱说。”

　　“行行行，这可不管你的饭，看完了没事就赶紧走。”

　　“我扶你上去。”洛冉扶着她胳膊。
　　江成洲：“我也来。”

　　姥姥看了江成洲一眼：“怎么又是你？”

　　“他是陪我来的。”洛冉说：“听说这事后也有些挂心。”

　　“我摔了他挂哪门子心？”姥姥好笑的嘟囔着。
　　她毕竟年纪大了，所以上楼的时候也会突然扶着栏杆缓上一会儿。

　　到病房洛冉去给她买饭，姥姥说着：“不用，你小姨待会儿就过来了。”但也没拦住。

　　她看着要一起跟出去的江成洲说，“唉，那臭小子，你一路跟着她做什么？坐着陪我聊会儿天。”
　　洛冉有些意外，不明白老太太又生出什么心思了，但想着江成洲在这看着也好。

　　等她走后姥姥悠哉的削着苹果，冷不丁喊了声：“小子。”

　　江成洲忙应：“欸，姥姥怎么了？”

　　姥姥掀起眼皮看江成洲，不阴不阳道：“你不会是看上我外孙女了吧？”

　　“咳咳咳！”
　　没想到老太太这么语出惊人，江成洲没忍住侧身咳起来。

　　姥姥手上刀不停，瞧着他：“呦，我说什么了，瞧把你吓的？”

　　“……没什么，我自己呛住了。”

　　姥姥手里的苹果皮削断了，她停了下说：“你觉得这小丫头性子怎么样？”
　　“特别好，”江成洲忙不迭：“人美心善脾气好，为人处世特别稳重有分寸，都没见她生气过。”

　　姥姥挑眉看他，哼笑声说：“你倒是会夸。”
　　江成洲：“真心的姥姥，比真金还真。”

　　“我孙女我还不清楚吗，”姥姥说：“她是看着没脾气，其实心里主意大着呢，就是跟她妈那个不像话的待待的，自己学了套什么话都不说往心里藏的本事，谁都看不出她什么心思……情绪藏久了，自己有时候都分不清喜怒了，我看着都替她难受。”

　　看着江成洲没了笑意，眉头微蹙着，姥姥说：“她平日不是个爱热闹的，没事是三棒子打不出门的，我想着要是能有人带着她多出去走走，把性子放开些倒是好事，不然再这样下去憋下去迟早得出事。”

　　“您放心姥姥，以后有我，肯定不会让她在这么憋着，”
　　江成洲忙接过苹果替姥姥削，在对面以为他是要抢苹果的狐疑目光下郑重道：“您可以放心把她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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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冉回去后感觉屋里氛围有点奇怪，她姥姥吃着苹果懒懒看她一眼，江成洲更奇怪，看着她的目光如有实质，让她忍不住先别开视线。

　　没一会庄尧来了，对有生人在这有点意外，看了江成洲一眼，对洛冉说：“岁岁你回家吧。我妈让我先过来着，他那边有点事儿，待会也就过来了。”
　　他又看向江成洲：“他这是……”

　　“哦，这是我同桌，陪我一起来的。”

　　庄尧不是个多话的，姥姥这眼看着是没事，他们道了个别便出去了。

　　洛冉有些好奇的问：“江成洲，我姥姥跟你聊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姥姥觉得我人靠谱长得又帅，想让我做他孙女婿，我跟她说我努力着呢。”江成洲没个正形的笑。

　　洛冉很淡定，顿了下说，“那你没告诉她，我们现在住在一个屋檐下，还是继兄妹？你要告诉她这个，估计她能当场跳脚起来把你踹出去。”

　　江成洲：这茬过不去了是吧？！

　　医院外人来来往往。
　　卖便当和卷饼的铺子在一边堆着。

　　对面马路上成排的车像是被堵死了的河流，里面的人不免带了些烦躁的神情，喇叭声此起彼伏。

　　在这浮躁的场景里，洛冉和江成洲悠悠走着。反倒成了最舒闲的那个。

　　洛冉看了眼表，轻轻叹了口气。
　　江成洲注意力在她身上，双手插着兜，侧身看她：“怎么了？”

　　“已经快7点了，那个比赛报名已经截止了。”

　　洛冉笑了一下，“其实我在来之前就已经决定不报了，因为感觉有时候生命里无常的事情太多了，冒险有时候也是挺奢侈的一件事。”

　　至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
　　她没有勇气和力量支撑自己走完这趟冒险。
　　纠结到最后，很多时候会发现已经被推动着做好了选择。

　　“你过了初赛，又那么喜欢做这件事，”江成洲侧眸：“之后想起来不会遗憾吗？”

　　旁边有卖糖葫芦和糖画的，有一对年轻情侣走到那买完后还拍了照。
　　“甜吗？”
　　女生在男生怀里笑着：“你买的当然甜。”

　　洛冉他们就这样经过那个地方，她沉默了会儿才说：“不知道，可能会吧。但人生的遗憾那么多，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幸运不留遗憾，试着接受就好了。”

　　“哦。那就是说还是会难过了。”

　　江成洲突然停下，单手插兜倚着一旁的栏杆，一边划着手机，一边漫不经心的说：“洛冉，给你个机会说点好听的夸夸我。”

　　“……为什么？”这么突然的吗？
　　他现在已经自我膨胀到需要人无时无刻不在面前夸赞他了吗？

　　江少爷挑着眉，眸子里带着遮不住的傲娇，他把手机转了个弧度，朝洛冉摇了摇：“看看这是什么？”

　　他腕骨有力，能看到上面的青筋。
　　洛冉接过手机：“这是……两张车票？”
　　两张到江城的车票。

　　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但洛冉还是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时间，“可是报名已经截止了，买了车票也来不及了吧。”

　　江成洲起身凑过来，手机上换了个页面，报名成功的界面蹦出：“你同桌早帮你报名了。瞧你刚刚那个丧气样，嘴上说着不在意，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好难过4个大字。”

　　洛冉怔住了，少年接下来的的话虚远又凿重，回荡在空中。

　　“听着，你的遗憾没被审批通过，”江成洲笑：“所以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有我在，你就是最幸运的那个。”

　　他说了半天对面都没有说话，洛冉只是定定的盯着那个报名界面。

　　江成洲喉结滚了下。“怎么傻眼了？”以为是因为他刚才说她丧气难过说的难受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忙说：
　　“我刚说着玩的，你别……”

　　“江成洲，”洛冉抬头，又用那种江成洲受不了的腔调唤他的名字。
　　“嗯？”
　　“我觉得你特别帅。”

　　江成洲扑哧笑起来：“就夸这么一句啊，太不走心了吧。”

　　江少爷心里乐开了花，脸上表情还是矜持的拿捏着腔调。

　　“你等着……”洛冉说了声，转身跑到那个糖葫芦摊钱买了一个蝴蝶的糖画，递给江成洲：“这个给你。”

　　又拿糖哄人。
　　“不要，真拿我当小孩呢？”
　　他又那么好哄吗？

　　“那这糖怎么办？”
　　“你吃吧。”
　　“哦。”洛冉咬了一口，“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报名信息的？”

　　江成洲：“那天你出去倒水的时候看到的，顺便就记了下。”

　　洛冉眼盯着糖没抬头，蝴蝶一边翅膀掉了。
　　“糖化了。”她说。

　　想伸手去接，没想到面前的高大身影突然落下来，在糖上咬了一口。

　　洛冉倒吸口气，惊讶的看着他。

　　他咬的是她刚刚吃过的那一块。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微颤的澄眸里倒映着少年的笑眼。
　　“你不是说糖化了吗？”

　　“我是说……”洛冉抿了下唇，“掉的那块。”

　　“哦，”江成洲直起身，将唇角沾上的糖舔掉：“还挺甜的。”

　　一连串的变化太超人预期，洛冉拿着糖落在他后面一步，一口都没有再吃。

　　江成洲突然说：“那个，问你个问题。”
　　“啊？”

　　“你现在有没有喜欢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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