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遇

　　在两个人都未察觉的地方，空气里有某些东西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真没想到。”
　　宛栀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压着不停从心底里滋生出来的某种开心。

　　李呈听懂了，宛栀是在说没想到他高中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还观察的这么仔细。
　　他低头笑了下，没有反驳，而是很坦诚的承认：“作为实验班的学生，所有人都因为成绩排名而焦头烂额，只有你透着别人比不了的松弛。”

　　确实，他们班三年换了三个班主任，可无论哪个都把成绩看得极重，连学生会、社团等课余活动都是能免则免。
　　除了高一，高二高三的音体美都是默认换成了理综。

　　在这样的一个高压环境下，哪怕学生想要偷懒，周身也总是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颓废味。

　　但宛栀不一样，她总能在忙碌繁杂的生活里找到一丝喘息的机会，还能带着周围的同学一起呼吸。

　　真要较起真来，李呈还真是说不出来是从什么时候关注到这个女生的。

　　只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习惯了下意识的去看她的举动和反应。

　　老师压堂她是什么反应，食堂限量的冷面没排上队会是什么表情，自习课改成测验会怎么办......

　　她总有办法。
　　总能让无聊的学生时代染上斑斓的色彩。

　　宛栀从未想到李呈是这样想她的。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在别人眼中她是这样的。

　　听起来就好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不是宛栀的。

　　宛栀觉得很神奇：“可是你不觉得我很孤僻吗？那时候我好像跟谁都相处不来，总是独来独往的。”

　　“合群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吧？”李呈看法不同，“他们翘课去网吧总拉着我，明知道他们是想拿我当挡箭牌找借口，我还是跟着去了。”
　　“但我根本就不想去。”

　　一切都是看个人的心态罢了。

　　宛栀羡慕别人去哪都有伴不会孤零零的，李呈觉得宛栀我行我素很飒。
　　两个人都很羡慕彼此。

　　更令人唏嘘的，是直到十年后他们才了解这件事。

　　说起过去，李呈没有什么波澜。
　　但不可否认的是宛栀一直支撑着他。

　　“那时候想跟你一起报南方的大学，临到时间了被爸妈发现，被迫又改回了本地。”
　　说起这个，李呈只能苦笑。
　　“我也不想学建筑，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我的路好像已经确定了。”

　　“南方也没什么好的，又热又闷，冬天还没暖气。”
　　宛栀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莫名其妙的去挑学校的刺。

　　李呈神情还是很严肃：“但南方有你在。”

　　宛栀怔住，原本开着玩笑想缓解伤感气氛，但却被李呈的真挚而打动。

　　“包括你看到的，我发的所有的碎片，我当时想的只有一件事。”
　　“你要是在就好了，你要是遇到会怎么做呢？”

　　看着对面的女孩眼圈又开始泛红，愣在原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李呈知道，哪怕会让她难过，有些话他也要说出来。

　　“因为一直想着你，才会有今天的我。”

　　时间在此刻凝固，两人都有些恍惚，仿佛对面坐着的是少年时代暗恋的那个人。
　　憋了许久的话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李呈，你问我吧。”

　　偏偏这个时候词穷，千言万语都显得宛栀语无伦次，在喉咙里堵塞了许久后，就剩了这么贸然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李呈脸上的笑容无限扩大，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在这方面真的很有默契。

　　他知道宛栀在说什么。

　　“宛栀，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泪水瞬间奔涌，但面前真挚的面庞却愈发的清晰。
　　宛栀疯狂的点着头，她说不出来一个字，怕开口就会大哭。

　　餐桌上是他们刚吃完的狼藉一片，宛栀生着病面色憔悴又哭过一场整个人更是狼狈。

　　告白的话就这么稀松平常的说出了口。

　　偏偏宛栀觉得浪漫极了，她从不敢去想象的画面就这样在新年发生了。

　　李呈走过来抱抱宛栀，接住她所有的泪水与宣泄。

　　他一点都不想哭，反而一直忍不住想笑。

　　事情的发展一如他所计划的，按部就班，没有偏差。
　　真好。

　　整理好情绪，宛栀给自己扎上针开始输液。

　　收拾好餐桌和厨房回来的李呈，看到的就是歪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宛栀。

　　他坐过去，宛栀就迷迷糊糊的搂住他的腰，蹭来蹭去好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十分舒服的位置，沉沉的睡了过去。

　　“嗡——嗡——”
　　茶几上宛栀的手机震动起来。

　　李呈一把拿起，低头去看宛栀——好在只是皱皱眉调整了下姿势，没有被吵醒。

　　手心还在震动，是贺锦晴。

　　也不知道宛栀有没有跟她说生病的事。

　　不过闺蜜之间的事，等宛栀醒了再回也不迟。

　　李呈没有接电话，也没有按掉，只是攥着，等它自己停下来。
　　然后再改成静音。

　　等李呈再去看的时候，手机里整整28条未接来电，外加十几条的语音消息。
　　全是贺锦晴发来的，李呈正盯着，又进来一个电话。

　　是有什么急事？
　　李呈也怕耽误事情，只好把电话接起来。

　　不等他开口解释，那边的贺锦晴已经炸起来了。

　　“宛宛宛宛宛，你猜我发现什么了？！我的天，惊天大事！我在医院看见许宝姝了！她去了妇科！当然去妇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她又去了传染科！当然去传染科也不意味着什么，主要是——”

　　“晴晴。”

　　“……啊？”

　　李呈听了个大概就从贺锦晴的语气中判断出不是什么急事，所以开口打断了亢奋的贺锦晴。
　　至于话语里提到了许宝姝……
　　李呈并不在意，也不关心。

　　但宛栀还是被吵醒了，还犯着迷糊，“嗯？出什么事了吗？”

　　“是晴晴。”李呈把电话扣到宛栀耳边。

　　“晴晴？”

　　听到宛栀的声音，贺锦晴心里定下来，但还是小声的确定：“他他他……李呈？”

　　“嗯，我们在一起了。”

　　“哦，我说呢。……等等——”
　　是‘在一起了’，‘不是在一起呢’。
　　“你你你……”

　　晴晴当场就有些结巴。

　　宛和李呈在一起不稀奇，主要刚才是李呈接的电话，把他俩此刻就在一块儿。

　　那她之前几十通电话宛都没接，莫非他俩……
　　哎呀！那不是打扰人家好事吗！
　　主要时间也不太对吧……大白天的……

　　晴晴又不确定了。

　　“想什么呢……我生病了，还打针呢，他来照顾我。”
　　说着，宛栀看了眼李呈，正撞见他嘴角带笑。

　　宛栀撇撇嘴，头顶着李呈腰腹，埋进去不看他。

　　“什么？！你生病啦？”这比知道他俩谈了更让贺锦晴震惊，并且可恶。
　　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不跟她说。

　　贺锦晴也是这才注意到宛栀的声音跟平时比起来更沉一些。
　　“怎么样了现在？几天了？这么严重吗？是不是很难受？呜呜呜，宛宝宝好可怜。”

　　宛栀哭笑不得，但乖乖的一一作答。
　　“才第三天，好多了，是有些难受，但还可以，没那么娇气。”

　　但晴晴还是心疼得很，主要是她的腿也没有好全，去了也照顾不了什么，还有可能需要宛栀照顾她。

　　晴晴又说了许多，打的什么要啊，不行就请假吧之类的，宛栀也都乖乖的应了。

　　“哎，我要跟你说正事呢。”

　　晴晴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这个惊天大瓜。
　　让她孜孜不倦打了几十通电话以及发十几条信息也要跟宛栀八卦的惊天大瓜。

　　“许宝姝好像得病了！”

　　说来也是巧，晴晴住院这么久都没碰到过什么熟人，那天下楼做康复就撞上了许宝姝在排队挂号。

　　原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后来又撞见两次，都是一个人，也不像是有什么大病的样子。

　　这就勾起了贺锦晴的好奇心，她就让司机和助理守了几天，发现许宝姝不仅去了妇科皮肤科还去了传染病科。

　　“等等，你家司机我认识，你哪来的助理？”

　　“……”
　　电话那头沉默。
　　也不知道是无语还是无法回答。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宛，你说，又是妇科、皮肤科又是传染病科的，会是什么病呢？”

　　“……”
　　这回轮到宛栀沉默了。

　　她在大医院的临床经验不多，能想到的可能性也只有一个。
　　但是……真的有可能吗？！

　　“她得性病了！”
　　晴晴压低了声音，但难掩语气中的震惊。

　　果然。

　　宛栀：“你确定？那也可能是帮别人来问吧？”

　　“什么呀，我在楼道里听见她对着电话哭呢！”
　　宛栀想问为什么她好端端的会出现在楼道里，但想也知道晴晴不会回答。

　　晴晴还在蛐蛐：“我也不知道她怎么跑我们骨科的楼梯间来哭了，但都这样了也不敢跟电话那头急眼，一个劲的哭，问该怎么办。”

　　“更诡异的是好像还在讨价还价，说什么30万不够，最少50万……”

　　这瓜可太新鲜了，宛栀甚至有点不敢听。

　　这种事不能琢磨，一琢磨就指定有事。

　　宛栀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她准备严刑拷打好闺闺：“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事往楼梯间跑什么？”

　　“……宛，我到点要做康复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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