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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些误会
“……赤绳系定,奏请上苍……缔两族交欢,结两国之好……”
正殿上,喜乐鸣奏,祝词高唱,一对璧人在两国朝臣的见证下,进行着他们的人生大事。
在场的人,无论是真心祝贺,还是假意逢迎,总之,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洋溢的笑。
只有为首的两个紫袍官员面上隐隐愤恨,趁着无人休息,其中一人轻声道:“这个公主不是个省心的,顾老头,以后就靠你护着孩子们了。”
“老沈,你这话什么意思?”顾恒蹙眉,同样收着声音问。
“自宁儿走后,我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沈泓苦涩摇头,“我总得攒着些力气,去看孩子们捉贼啊。”
“你要辞官?”
顾恒陡然瞪大双眼,不过好在这时的礼乐奏到高潮,完整遮住了他这一声惊呼。
沈泓无力的点头,自从沈鸢宁出了事后,他的身体便一落千丈,尤其是看着他效劳一辈子的君主竟……放任他同僚为北原争论不休时,他的心便如同深冬的湖面,一点一点的变硬。
虽然知道几个孩子在谋划复仇,可他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这朝堂真的只是朝堂,没有一丝的温暖,也没有一丝的人气儿,他要走了,再也不要来了……
顾恒正想劝慰一二时,但转念一想,他便放弃了,“……也好,操劳了一辈子,是该歇歇了。”
“是啊,该歇歇了……”
沈泓不舍的望向大殿四方,这是他待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他在这里收获权力,展现抱负,从一介少年,到当朝宰辅,自满头青丝,到头发花白……
随着奏乐声的戛然而止,那颗曾炽热过的心,也逐渐寒凉。
但当他回首望向那高位时,望向那抹明黄走下来时,却终是红了眼眶。
礼毕,皇帝走到周王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日周王大喜,皇后在正阳殿设了晚宴,晚些时候,诸卿携家眷进宫一共庆贺吧。”
“臣等领旨。”
众臣俯身拱手,默契地让出一条路来。
待皇帝离开后,北原使臣便自来熟般凑了上去,“王爷大婚,年将军却未能及时赶回参加,着实是可惜啊。”
周王不语,只一脸鄙夷的扫过那人,他们不会以为娶了虞芷柔,他就和北原一个阵营得了吧?
见场面有些尴尬,其中一个大臣忙接过话,道:“是啊,不过听说年将军刚在南梁剿灭一个小部落,想来不日便能回京受封了。”
周王还是没搭茬,如果不是没得选,他才不会娶什么虞芷柔,一个战败国的公主娶来有什么用,说不准哪天北原国破了,还反遭连累。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没了正妃之位,拿什么去拉拢能助他争一争的家族,周王越想越气,尤其是看见眼前叽叽喳喳的使臣,他心中堵的更厉害了。
直接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大殿。
见此,北原使臣脸上愈发的僵硬,可却也不敢说什么,虽然北原还在,北原的领土和百姓也都在,但他们终究是个战败国。
听着外面的声音,红盖头底下的美人发出嗤笑,原来他们只对她能耐啊。
大殿内的人很快散了,那个红了眼眶的老头也踉跄地找到了他的君王。
“你说什么?”
皇帝重重放下手中奏折,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狐疑地看向陪伴自己几十年的老臣,“爱卿是在怨朕?”
“臣不敢。”
沈泓垂眸,掩去多余情绪,用自己最平静的声音回答。
可曾有怨过?
沈泓想,应是有的,可他更多是怨自己。
或许是他太过信任曾经那个少年,忘记了他还是一个帝王……
“是不敢,而非不是,爱卿心里果然是有怨念的……”皇帝自嘲地笑了笑,转而话其他道:“爱卿是朝中宰辅,当知,我们目前……没有完全吞下北原的能力。”
沈泓不语,只一味低头。
皇帝似乎也没想要沈泓回答,仍自顾自道:“便是收复北原近半城池如何?便是凌远年真的打到北原都城又如何?北原向来排外,若是想真正收复北原,上下官员必然都得换一遍,可如此,朕要从哪里调官员镇守,又要从哪里找人治理,朝中能臣大都年迈,而北原的国土不比咱们少啊,吞下一半都费劲,何谈全部?”
皇帝越说越激昂,像是说得自己都信了般,但沈泓要的从不是吞下北原,他至始至终都只是想为自己的女儿要一个说法而已。
他知道现在不能和北原撕破脸,也没办法直接要了虞芷柔的命,可只关几个月的禁闭……是不是太轻了?
沈泓的眼神逐渐陌生,语气却愈发的坚定,“陛下,臣已老迈,理应为年轻人腾地方,请陛下念在老臣多年辛苦的份上,恩准臣辞官修养。”
皇帝还想在说些什么,可再对上那双犀利的眼睛,他便没了话。
“……罢了,朕准了。”
皇帝长叹一口气,然后挥手不再强留。
“谢陛下。”
沈泓跪伏于地,也许在凌远年上门提亲时,他就该这么做了……
是他忘记了沈凌两家手中的权势,在岁月的流转中也渐渐地忘记了……“功高震主”四个字。
看着那单薄的身影,皇帝心里生出一点点的愧疚,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
御花园
因着周王大婚的缘故,所以今日皇宫的晚宴,人声格外鼎沸,除却平日常见的女眷外,就连不喜出门的贵眷都出来撑场面。
那些年长的在含元殿同皇后一起,而年纪稍轻一些的,则一窝蜂地聚在庆延殿,同太子妃和福慧公主赵疏月闲聊着。
“听闻周王妃的生母是北原第一美人,如今一瞧,这生得果真是俊俏极了,一点也不想北原人的粗狂。”
户部尚书郑德之女郑婉儿,一脸羡慕的看着虞芷柔,她生得并不惊艳,放在人群中也是不打眼的存在,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她对一个人的容貌格外关注。
“周王妃这张脸确实堪称绝色,满屋子人里,怕是只有太子妃娘娘能略胜一筹。”一姑娘装扮的笑着附和。
太子妃轻笑,只默默拿起茶盏啜饮着,仿佛并没有听见那人的吹捧般。
而这句话中的另一主人公,也并没有理会那人,生硬地挑起另一话题,“今日皇后娘娘给了我一对嵌着花的红珊瑚手镯,我看着模样很是精致,便想借花献佛,把它赠予顾家妹妹。”
说完,她目光灼灼的看向顾允千。
然这一次,满屋子的人没一个站出来附和,害死了沈鸢宁还不够,如今还在顾允千的脑门上蹦跶,这北原公主果然嚣张跋扈。
太子妃开口,声音冷冽,“周王妃……”
虞芷柔笑着打断太子妃的话,“太子妃娘娘,我并无恶意,只是想着日后同在京城讨生活,还是少些误会的好。”
她这话一落,整个房间鸦雀无声,无数条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
而虞芷柔好似未觉般的起身,径直走到顾允千跟前。
随着虞芷柔的靠近,顾允千蹙起了眉头,她身上的香味……好怪异,也不知是什么花,竟能盖得住满殿的花香。
顾允千不准痕迹的拿帕子遮挡,但却并无效果,那香味仍浓烈。
“顾妹妹。”
虞芷柔笑着同顾允千打招呼。
见身后的侍女并未及时将镯子奉上,她轻挥衣袖,侍女便“乖巧”上前。
占着距离优势,顾允千瞧得很真切,虽然那侍女分明头低得很矮,但顾允千却记得她是见过那侍女的。
上次在太子府后院,那个只身拦住她的就是眼前这个,明明是谨慎机灵、滴水不漏的,怎么变成眼前这个目光呆滞,动作迟缓的了?
顾允千并未声张,只默默加重警惕。
接过侍女递来的首饰盒子,虞芷柔亲昵地拉起顾允千的手,道:“我不似顾妹妹般走得地方多,未出嫁前,去得最远的也不过是北襄城,若是我哪里惹得妹妹不快,还望顾妹妹见谅。”
虞芷柔将首饰盒子放在顾允千手上,并轻柔地拍了拍,“请妹妹收下此镯,原谅我曾经做过的蠢事。”
“周王妃说笑了,此乃皇后娘娘若赐,臣女不敢。”顾允千抽回手,退后一步。
然虞芷柔不肯放弃,她又一次覆上那夷柔,”我知妹妹大度,但过去的事……实是我的不对,妹妹若不收下这镯子,我这心下是在难安。”
顾允千不语,静静看着虞芷柔,她好像……很急迫?
可……为什么呢?
虞芷柔额间冒着细汗,却仍坚持道:“这么多人在,望妹妹赏个脸吧?”
也不知她是真觉得尴尬,还是因着旁的什么,总之,她的呼吸越来越重。
顾允千不知道的是,虞芷柔现在可不止呼吸加重,她若再不同意,她都要瘫坐在地上了。
就在虞芷柔要站不稳时,对面终于传来了动听的声音,“既如此,那便多谢周王妃了,不过这镯子实在太过贵重,回头我叫人送一块砚台到王府,算是臣女给王妃的回礼吧。”
“不必了。”虞芷柔拒绝,“我向来不喜文墨,砚台还是妹妹留着自己用吧。”
说完,也不等顾允千作何反应,她便急匆匆回了座位。
众人只当这是一场闹剧,很快就你一言我一语地闹哄起来,而站在原地的顾允千却注意到,她的脚步不如来时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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