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贼她桃李满天下

作者:昨日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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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情


      路奇水踏进合华学宫时,肩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他没带田维,独自一人,手中提着一盏将熄未熄的羊角灯。

      “路大人?”巡夜的贺昭儿认出他,惊讶地停下脚步,“这么晚了,这是...”

      “风先生可还醒着?”路奇水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藏书阁二楼,烛火通明。

      风邑澜推开门时,看见路奇水正站在窗边。

      “风先生。”他深深一揖,姿态低得不像正四品的清吏司主事。

      “路大人知道我名,那便不必多礼,”风邑澜侧身让开,“坐。”

      茶水滚烫,路奇水双手捧着茶杯,指节捏得发白,半晌不语。

      “大人深夜来访,”风邑澜打破沉默,“是为闵城逆案?”

      路奇水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愕,随即化为一种近乎绝望的了然:“你,都知道了?”

      “知道一些。”风邑澜平静说着季祁策那夜告知她的事。

      “比如,路大人虽在太后手下当差,却出身闵城旁县的寒门,幼时家贫,是靠闵城乡绅的义学才读得起书,事发后,你曾三次上书请求重查,均被留中不发。”

      路奇水的手开始颤抖,茶水泼出大半。

      长久的沉默,烛火噼啪爆开一朵灯花。

      “风契澄不是叛徒。”路奇水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他是被逼死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用油布层层包裹的东西,放在桌上。

      布包摊开,里面是几封泛黄的信笺、一份兵械调拨记录,还有一枚沾着暗褐色污迹的铜制兵符。

      “元丰三年春,北燕十四王子亲率三万铁骑,秘密集结于新洛河谷上游。”

      路奇水的手指抚过兵符上的刻痕,“当时驻守闵城的,是季旒王麾下五千步卒,领兵的两位少将,一个十九岁,一个刚满十六。”

      风邑澜的目光落在那份调拨记录上。

      “朝廷的军令,是命风契澄死守闵城,等待云沧主力驰援,但同一时间,”路奇水抽出一张盖着朱红大印的纸,“兵部签发的手令,却调走了闵城粮仓七成存粮,以及所有重型弩机。”

      “谁的手令?”

      “批文是兵部侍郎,但印章,”路奇水惨笑,“是萧太后宫中的私印,太后垂帘,凤印与玉玺,本就常混用。”

      风邑澜闭上眼睛,帘后晃荡,是季祁策在忍耐。

      她仿佛看见那个画面孤城悬于边境,城外是虎视眈眈的敌军,城内是即将告罄的粮草和残缺的军备。

      守将一次又一次上书求援,奏报却如石沉大海。

      “风契澄开了城门。”路奇水的声音在发抖,“但他开的不是降门,而是生门。”

      “他让亲兵护送城中老弱妇孺从西门撤往云沧,自己率残部在东门列阵,为百姓断后。”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扭曲如鬼魅。

      “北燕人进城后才发现是座空城,恼羞成怒,屠尽了留下的守军,风契澄被乱箭射死在城楼,尸身悬挂三日。”

      路奇水死死攥着拳头,“而萧家需要的,正是一个叛将的名头,如此,他们私调军粮、倒卖弩机给北燕的勾当,就能全部推到一个死人身上!”

      “证据呢?”风邑澜问。

      路奇水推过那几封信:“这是北燕十四王子与萧建德幕僚的密信抄本,原件在我手里,他们约定,北燕助萧家除掉季家这个心腹大患,萧家则保北燕三年内拿下云沧以北十二州。”

      风邑澜往帘后瞧了眼,随后一封封看完,信中用词隐晦,但勾勒出的交易脉络清晰得令人震撼。

      “这些东西,路大人藏了这么久都没被找到?”

      “路奇水点头,眼中涌起浑浊的泪,“从闵城出事那日起,我就开始查,我曾暗暗发誓,若我将来有出头之日,替闵城冤魂,讨个公道!”

      他忽然站起身,后退两步,对着风邑澜,轰然跪倒。

      “路大人!”风邑澜连忙跪地搀扶。

      “风先生!”路奇水额头抵地,声音哽咽,“路某苟活至今,忍辱偷生,等的就是今日!萧家势大,我一人之力,如蚍蜉撼树,但你不同!”

      他抬起头,满脸是泪,眼中却燃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你有长公主赏识,有季家为援,有这满学宫的桃李,你是唯一有可能扳倒他们的人!”

      风邑澜静默良久。

      她走过去,扶起路奇水,男人的手臂在颤抖,重如千钧。

      房春晓进来,与风邑澜对视一眼,搀扶路奇水出去,“路大人,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您自由了。”

      风雪愈急,敲打窗棂。

      季祁策从帘后走出来,他们筹谋许久的底牌拿到了。

      风邑澜收好所有证据,与他相视而笑,掌心那枚玉佩冰凉,刻着“路”字,边缘已被摩挲得圆润光滑。

      她笑着对季祁策说:“敌不动,我不动。”

      “他们眼红已久,迟早要动。”

      *

      深夜,学宫药庐。

      风邑澜脚伤复发,季岐策撞见她疼得脸色煞白却强忍的模样。

      “你是铁打的吗?”说着,他半跪下来,将她伤腿搁在自己膝上,却极小心地拆换药布。

      烛火噼啪,他瞳色渐深,氤氲成一片罕见的、紫罗兰般的雾,如当初那般一样。

      风邑澜看着迷,后又吃痛抽气,却笑:“季二公子伺候人的手艺,倒比断人腿时精进不少。”

      季岐策手上动作一滞,抬眼看她,数月并肩,那些刻意藏起的画面汹涌而来。

      “风邑澜。”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唤她,声音沙哑,“我从前觉得,这世上最硬的是北境的冻土,是冰冷的刀锋。”

      他顿了顿,指腹摩挲过她狰狞的旧疤,那是他留下的。

      “现在才知道,最硬的是你这里。”他指尖轻点她心口,“撞得人头破血流,还让人舍不得。”

      风邑澜呼吸一窒。

      她见过他桀骜、暴怒、沉稳的模样,却从未见过此刻这般,凌冽被昏黄烛火柔化,眼里满是认真。

      她听见自己声音发涩,“季岐策,你这是,在跟我认输?”

      “不。”

      他握住她手腕,热度灼人,“是在跟你结盟,不是权宜之计,是生死同舟,福祸共担那种。”

      他望进她眼底,低语:“你敢不敢?”

      寂静在蔓延,远处传来更鼓声。

      风邑澜忽然反手握住他,十指紧扣,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眼里有泪光,也有燎原的火,“记住了,是你先递的刀。以后若敢收回去....唔!”

      话音未落,已被他封缄于唇齿之间。

      一个带着药苦和血锈味的吻,像两把终于找到剑鞘的利刃,在碰撞中发出长鸣。

      许久,他抵着她额头,气息未平:“收不回了,风邑澜,你是我此生,最无悔的劫数。”

      *

      云沧,季王府书房。

      炭火正旺,却暖不化季正安紧蹙的眉头。

      他抖着信纸,看向上首沉默的父亲季旒王:“父亲,阿策他,信上说,要娶风氏女为妻。”

      季旒王擦拭佩刀的手未停,只“嗯”了一声。

      季正安急道:“那是风契澄之女!朝廷钦犯!阿策年轻气盛,定是被那女子蛊惑了!此事若传回京都,陛下和太后岂能容他?”

      “正安。”季旒王打断长子,刀刃映出他锐利如昔的眼,“你看信只看后半句?前半句他说了什么?”

      季正安一愣,重读:“风氏冤情已证,萧党通敌铁证在此。儿与邑澜已掌握关键,就等肃清朝堂......”

      未读完,他便猛地抬头,“父亲,您的意思是?”

      季旒王归刀入鞘,铿锵作响,“意思就是,你弟弟不是在请示我们,他是在告诉我们,他选了一条最险的路,身边站着一个能与他共赴刀山火海的人。”

      他走到窗前,望向南边京都的方向,冷硬的嘴角竟有一丝极淡的弧度:“风契澄那怂包,竟能生出这般女儿,断腿之仇没要她的命,反倒让她成了我季家媳妇,有意思。”

      “父亲!这关乎家族存亡!”

      季旒王转身,目光如炬,“季家的存亡,从来不在委曲求全。”

      “阿策信里写的三发□□,你看过了?若真能成,北境战局可定,那女子凭一己之力,能办学宫、造利器、扳权相,她不是累赘,是横空出世的东风。”

      他拍了拍长子的肩:“回信给阿策,就说季家的刀,永远为护家人而锋,他要娶,便风风光光地娶,天塌下来,有父兄给他顶着!”

      老将军眼中寒光一闪,“至于京都那些魑魅魍魉,哼,告诉他,放手去干,云沧铁骑随时可南下清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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