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识你

　　杭璇接过裙子，借着挂衣服转身背对岑言钧。

　　“我不想见他。”

　　“好，不见就不见，”岑言钧没有戳穿妹妹的慌乱，立在原地没有跟上，“本来还想着你要是想见，我给你们安排一下，不见也好，反正他们也就待五天，有没有时间见还不知道呢。”

　　见杭璇没有回应，岑言钧说道：“你慢慢挑，我先下去了，待会吃饭叫你。”

　　听见关门声，杭璇胡乱翻动衣架的手终于停下。

　　她以为她可以做到坦然听见这个名字的。

　　*

　　岑言钧瞧了眼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冲会议室另一边的人说道：“张总，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吧。”

　　“好。”

　　岑言钧同对方握手告别：“今天辛苦了，真不好意思，我得赶去接我妹妹到珍味轩吃饭，这次不能再爽约了。张总放心，我也已经让人在珍味轩订好了包间，你们过去就行，只是我得陪我妹妹，不能作陪了。”

　　“岑总客气了，”博远的市场部负责人张总笑道，“只是没想到岑总有妹妹，之前来的时候好像也没听说？”

　　“是我姑姑的女儿，今年才来的，来香港交换，就一直住我家。”岑言钧不动声色用余光观察一旁的林煦，而后道别，“那我就先走了。”

　　林煦知道，对方说的是杭璇。

　　岑言钧带着杭璇在一张空桌边坐下。

　　“今天位子订得晚，包厢满了，将就一下坐外面吧。”

　　“嗯。”杭璇本就不在意这些，拿过一旁的菜谱翻看。

　　“有什么想吃的吗？”

　　杭璇漫不经心翻了几页，将菜谱递给岑言钧：“没什么胃口，哥你看着点吧。”

　　“行，那我就点了。”

　　杭璇目光飘向窗外，夜色降临，窗外霓虹闪烁。

　　他到香港了吗？

　　望着对面翻看菜单的岑言钧，杭璇终是没有问出口。

　　林煦在中途离席，特意走出包厢环视了一圈，上天还是眷顾他的，他找到她了。

　　杭璇穿着一袭浅紫色连衣裙，坐在一张靠窗的桌边，对面的岑言钧不知和她说了什么，她眉眼弯弯，笑得很开心。

　　他没注意到自己跟着嘴角上扬，等到反应过来，嘴角的笑意仍在，只是化为了一抹苦笑。

　　远远看一眼就够了。

　　在杭璇朝他的方向看之前，林煦隐入阴影，朝卫生间走去。

　　等到他走到盥洗池洗手，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

　　岑言钧走到林煦相邻的位置洗手。

　　在一个会议室共处那么久，两人早已面熟。

　　“岑总。”林煦擦完手就要颔首告别。

　　“林律师就打算这样走了？”

　　话里有话。

　　林煦收回刚迈出的脚，看向身旁的男人。

　　岑言钧不紧不慢关上水龙头，从一旁抽出一张纸擦手，擦手的同时，目光审视镜中的男人，对方也无所畏惧，坦坦荡荡，任由他上下打量。

　　不怪杭璇看上他，确实万里挑一，至少比杨家那小子好。

　　岑言钧嘴角轻勾，将擦过的纸扔进纸篓：“真不去见见杭璇？”

　　点明隐秘牵挂的瞬间，林煦心底的紧张反而烟消云散，原来对方知道。也是，这种事，瞒不过他这种人，恐怕刚刚在会议室，他是故意那样说的。

　　“不去了，她应该不想见到我。”

　　“行吧，这几天改变想法了随时找我。”岑言钧没有坚持，感情这种事，外人说再多没用，得他们自己想明白。

　　“谢谢。”

　　“我可不是为了你。如果是你，还算够格。”说完，岑言钧大步走出卫生间。

　　他真的够格吗？望着镜中的自己，一向坚定自信的林煦一下子没有了答案。

　　*

　　“杭璇！”

　　杭璇一出教学楼，就听见杨嘉瀚叫自己。

　　杭璇循声望去，是一辆陌生的车。

　　杨嘉瀚从驾驶位下来，而后打开副驾驶取出一束花。

　　“喏，给你。”

　　紫色系的花束艳丽张扬，一下子就吸引了过往行人的眼球。

　　杭璇眼中闪过一刹的惊艳，却没有接过：“你干嘛？”

　　“就当是为上次道歉，”杨嘉瀚把花束往杭璇怀里塞，“怪我上次没事先和你沟通，让你不高兴了，我和你道歉。”

　　杭璇心里涌起一阵愧意，其实上次不是杨嘉瀚的问题，是自己一看到射击就会想起她和林煦的过往。

　　杭璇收下花抱在怀中：“上次不怪你，是我心情不好。”

　　射击需要全神贯注，心无旁骛，而自己一端起枪，总会不自觉去寻找当初让自己无比心安的那个人，而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也是她今年没再碰枪的原因。

　　“那今天心情怎么样？”

　　“嗯？”

　　“既然不怪我，晚上一起喝个酒怎么样？”杨嘉瀚靠着车头，面上挂着张扬的笑，“放心，是去清吧，而且就我们两个。”

　　“那家酒吧驻唱的歌手唱得很好，上次我生日聚会，你后面都没去一起喝酒，今天就一起去玩一下呗，不会很晚的，反正你家有司机，到时候你让司机来接就行。”

　　“都说不怪我，怎么还不肯答应，是不是还在生气？”

　　“好吧，我和你去，不过不能太晚。”杭璇松了口。

　　“放心，绝对不会的，我待会把时间地点发你。”杨嘉瀚拉开副驾驶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杭璇摇了摇头，抱着花束的手抬了抬，示意不远处停车位上的车：“不用了，家里的司机已经等很久了，我先走了，晚上——”

　　！

　　她看到了什么？

　　杭璇再度扭头，看向适才的方向，是寻常的路人，可是她明明！

　　是他吗？还是自己看错了？

　　“杭璇，怎么了？”

　　“没怎么，”杭璇抬手理了理头发，掩去眼中的种种情绪，重新向家里的车走去，“看错人了，我走了，晚上见。”

　　车的后座自动打开，在进入前，杭璇再看了眼刚刚匆匆一瞥的墙角。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看着杭璇坐的车开远，杨嘉瀚的视线也再度转向那个墙角。

　　他刚刚看到了，杭璇没有看错。

　　他怎么会来香港，会来这里？

　　是来找杭璇的吗？

　　那一瞬间杭璇眼底的情绪没能逃过他的眼睛，那种浓烈的情绪，那种无意识流露的神态，是他不曾在她身上得到的。

　　她看自己永远都是淡淡的。不管他多么努力介入她的生活，她好像永远远在天边，这么久了，他都不敢说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有缩短过。

　　那个人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杭璇如此念念不忘？他几乎可以确定，上次在射击馆，杭璇的反常也是因为他，除了他，再不会有谁能调动杭璇的情绪了。

　　为什么自己做不到呢？

　　杨嘉瀚心底生出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他好像永远无法达成最初的目标。

　　*

　　杭璇准时到了酒吧门口，和司机约好来接的时间后下车。

　　看着杨嘉瀚的回复，杭璇推门进入，昏暗的灯光笼罩着店内，杨嘉瀚恰好走到半路，见到杭璇挥手走近，领着她来到一处座位座下。

　　慵懒闲适的女声在酒吧内回荡，灯光阴影搭在杨嘉瀚的白色衬衫上，她这才注意到他看起来似乎比平常正经了许多。

　　“你怎么换衣服了？”

　　杨嘉瀚一愣，说道：“白天衣服脏了，随手换了。”

　　说着，他把酒水单往杭璇面前推：“看看想喝什么？”

　　杭璇嗅到了一丝沉稳的松木香味，这不该在杨嘉瀚的身上出现。

　　“莫吉托吧，度数低一点。”杭璇说着取出手机发消息。

　　“行，我去点单。”

　　望着杨嘉瀚的背影，杭璇将手机息屏，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不一会儿，杨嘉瀚端着两杯酒回来。

　　“你的莫吉托。”

　　“谢谢。”杭璇将酒杯挪得近了些，浅浅抿了口吸管。

　　杭璇看向舞台上坐着哼唱的女歌手，享受当下的放空。

　　“杭璇，我们好像还没有就这样坐下来好好聊天过。”

　　杭璇不置可否，应了一声。

　　“不然我也不会连你会射击也不知道，上次还班门弄斧，闹了那么大一个笑话。”杨嘉瀚自嘲一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件事我确实没告诉几个人，”杭璇撑着头，望着杯中澄澈的液体，“你不知道很正常，而且不算班门弄斧，我只会步枪，不会手枪。”

　　“那也还是有人知道的，只是我不知道，我们是朋友吗……”

　　杭璇淡淡一笑：“当然，至少目前是。”

　　“那之后有机会更进一步吗？”

　　杭璇嘴边仍是淡淡的笑容，她没有回应，视线重回台上的女歌手，一口一口喝着杯中的酒水。

　　“这里的莫吉托和我之前喝的好像不太一样。”

　　杭璇的语气稀松平常，还在因为杭璇的默拒黯然神伤的杨嘉瀚脸上一怔，凑过来看了一眼杯中的液体，而后坐回：“可能他这里自己加了点什么吧，但是莫吉托应该都那样，大差不差。”

　　“也是。”

　　杭璇轻轻吐出两个字，捏着吸管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她今天大概是逃不出醉了。

　　桌上息屏的手机突然亮起，杭璇解锁屏幕，刚才发出的消息有了回应。

　　杭璇再次把吸管往嘴里送。

　　醉就醉吧，她够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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