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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
云英推门进来的片刻，屋外的雪花也跟着来人一起涌进了室内，聚在门上落地瞬间化成一片水痕。
周子忧急切的追问道：“你说她今夜来了我这儿？”
“怎么？不是世子联系外围下属，叫将军王府一叙吗？”
“我明明传话是让她最近不要单独行动别……”
室内火塘里的火正旺，但周子忧连日来纷乱的心此刻像是掉进了冰窟，麻意从心脏处向四肢蔓延。
云英眉头紧蹙，声线也不住的抖起来：“坏了，将军有危险。”
周子忧发疯似得直站起来，抬步就要冲出室外。
云英并步上去跟在他身后，二人方行到院内。
侍卫传话进来，看见有外人似是有些犹豫这话还该不该说。
“等我回来再说。”
来人却俯身跪下：“世子，紧急军报。”
他不再做声独留来人在原地，冲着门前守候的防阁几人。
“点王府亲卫集合，全城搜索可疑之人，等我军令。”
“是。”
黎亦欢往王府处来却不见人，应当是来的路上出的岔子，而从城外到王府有东西两条路。
二人出了府门分头搜索，周子忧东去却见王府东面一片漆黑，只得落地顺着房檐墙角点了火折子一路细细的查看着四周，不敢放过一处痕迹。
转角处火苗一跳，周子忧心头一紧，密集的脚印出现似是还有打斗痕迹。
紧接着是三个黑衣人的尸体，行到巷尾再过一转角十几个黑衣人尸体横陈在四处均是被人刺中了咽喉，周子忧心里默默对她不会轻易倒下，成片的血渍消失。
滴落状的鲜红色一点点的向前，边界清晰的似乎还能看见热血滴落的瞬间升华的热气。
顺着火光，尽头处躺着一个身着通常百姓服色的女人，没有风的雪夜雪花就慢慢落下来落在她身上，一片又一片的落下来。
周子忧看过去，大脑瞬间和这雪夜一样茫茫一片，他腾空越起到她身侧。
他想揽起她，第一眼却只见身下的斑斑鲜红，怎么……这么多，鲜红之色在白的映照下那么刺眼。
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积雪，却发现自己的手止不住的在抖。
他将她一把揽在怀里想拼命捂紧一些，却感受不到一点活人的温度。
绝望和无力一瞬间前喷涌，溢满了他的胸腔，些日子里那些对自己发过的誓，那些再不相见的气，那些怨，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把她覆住用，自己的体温紧紧的裹住怀里的这块冰似的人。
他甚至都不敢试不敢试她的气息，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在一片死寂里不住的大喊：“来人！”
声音在深巷里绝望的散着回音，这短短的百步只隔着两个巷角的距离，今夜她却始终没走进他的门。
卫士们闻声而至很快便层层叠叠的的围在他身旁，防阁上前要从世子手里接过黎亦欢。
“世子我来吧。”
周子忧眼神空荡荡的，像是听不见任何话，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小唐挤上前示意侍卫退下，众人给后来的车马让开一条路。
小唐伸手搀扶，他却只将自己的披风又紧了紧，目光一寸也不肯从眼前人的身上移开，他直站起来死死抱住她上了车。
回到府内，就又这样将她抱上了自己的榻，始终不愿松手。
直到府医勒令周子忧松开，周子忧才退出来立在内室正中。
脸上，雪融了，水渍和血渍和在一起的粉水顺着他的下颌一点点滑落下来，污了白色的领口。
卫士将四处团团围住，上百人团在周子忧的院落内外，除了府医却没人敢做一声，碧波庭里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地消融之声。
府医白衣白髯仙风道骨，上前搭上了脉施了针，又让一旁的女弟子解了亦欢衣衫查看了伤口的情况。
老者闭目思忖了片刻，先写了一副方子嘱咐了弟子煎药的方法，又犹豫了片刻叫住了要去拿药的弟子药方上添了几笔。
停了手上的活计行至堂下。
“世子，这位娘子失血过多又在雪地里躺了太久，老夫只得尽力一试，只是...”
周子忧像是失了魂般。
“老头，她必须活着，若是她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来…”
“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做你该做的，此地交给我。”
周子忧直直的立在那儿动也不动，周身都是方才抱她留下的血迹。
老者眉头一蹙：“你现在长大了？我的话也不听？
你在这儿这满院子的杀伐之气对她不利，如今正是关键处，你尚有事要做。
我跟着你阿爷几十年，这大汤所有的兵刃之伤我要是治不了也没人能治。”
周子忧目光依旧在她身上不愿离去，榻上的她面色惨白，神色却平和如常。
“孩子，听话。相信我。”
他扫视一眼门前的情状，一伙侍卫正立在门前打转，眼见少主这幅情状也不敢上前打扰。
许久，周子忧深吸一口气，似是在着意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片刻过后转身向着庭中，命卫士散去一半，他转头看着榻上的人，半晌才朝着书房去。
他冲着周遭等候的属下。“让他书房见我。”
书房内，王府大小幕僚齐聚，激烈的讨论着今夜之事。
见世子来，参军温子凡上前。
“世子，我们已经追到了李因一党的主要驻地。”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封秘信。
周子忧接过去。
“李因一进王府，就被我们几个负责追踪的兄弟注意到，按照世子先前的安排并没有惊动他，他出来后先去了城东的一处宅子，应该是米行的幕后东家。
后来在城郊的一处见了不知道什么人，出门的时候先让别人穿了他的衣服，过了一会儿本人才出来。
多亏世子嘱咐我们才多了个心眼，追他到住处我们再三确认了此地驻军的规模这才敢上报。”
“好，在外围布防即可，不要离得太近。
这两日应该会有人马从益州过来接应，务必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那王爷那边，要不要告知。”
“益州那边尚无动作会不会太早。”
周子忧迟疑半刻。
“我们的消息一般几日入京。”
“王府入京的私信星夜兼程的话需要五六日，如今冬日飞雪秦岭的路难走怕是得十日之久。”
“所以我们的信怕是来不及了，温子凡你亲自出去一趟，去找内卫府云英她们。此刻应当还在城中找人，将我们的信交给她让内卫代我们传入京中。”
一旁的曹典军大惊：“这……内卫？内卫不是皇帝派来监视我们的吗？这样会不会？”
周子忧闭了闭眼深叹了一口气背过众人：“襄王府做事本就坦荡，内卫府终究是皇帝的内卫府。
加上这次李因的事内卫并未提前告知皇帝，而是等我们的奏表上承后才送到，也是给足我们辩白的机会，这个人情襄王府要认。”
谘议参军温子凡：“这内卫府的人行事不是诡谲奇极的很吗？这却不想是传闻中那般了。”
“卫府是卫府，她是她。”
“近日城中事多，王府防卫怕是要紧一紧，以防万一啊。”
周子忧抬眸看了看天色。
“不，我们不但不能紧，还要一松到底。”
天色眼见的亮起来东面云层的层叠后面透出几分亮色，天就要亮了幕僚们散去，周子忧屋内的灯终于灭了。
云英收到了王府传信，带着卫府军医从二进上前。
一路上却未见一人值守，心下一惊往里走来推开周子忧住处的门，婢子们正忙着收拾黎亦欢换下来的衣物，见云英进来忙示意她轻声。
将她拉到一旁放轻调子：“世子刚刚过来，现下似是睡着了。
娘子可是姓云，我们郎君吩咐了您要是来就安排您暂时在偏房住下，再和您细细交代黎娘子的情况。
黎娘子刚才甚是凶险，如今已经血已经止住了刚刚安定下来，不过翁公说还要看这几日用药的情况。”
她往榻边看去，周子忧正伏在榻侧闭着眼，手里紧紧握着黎亦欢的手似是稍松一些就会有人从他手中抢走似的。
一旁的婢子又言：“刚才翁公一直感慨，黎娘子意志强大，那么深阔的伤面色却一直平静，而且以出血的情况看应该是中了毒剑后还坚持了好久才倒下。
今日下雪又这么冷这要是剑偏一寸，郎君晚到一会儿，或是黎娘子软弱些人都救不下，失了那么多血如今能活过来也算是奇闻了。”
云英又担忧的往榻边看了看，周子忧似是梦中听见了婢子的话般，眉头蹙了蹙眼睛却没睁开。
看云英一脸愁态，一旁一位年纪稍大的娘子牵起云英的手拍了拍：
“娘子别焦心，咱们府里先前没见过的奇珍药材能用的都用了，而且有世子在你看你们娘子的面色比刚送进来好多了。
我还没见过能有哪个娘子和我们郎君这么相配呢，看他两在那也是美事。”
云英微微笑了笑冲人行礼。
“多谢娘子们细致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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