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鸢 】算心(傅融×你)

　　诡梦，独立于华胥十梦以外的特别存在，历任里八华家主身边不可缺少的隐侍。
　　不同于十梦，诡梦的唯一职责便是不计一切代价护佑家主，自前任诡梦离去以后这个位置便被陈宫保留了下来，如今再度启用，却是落到了傅融的身上。
　　在里八华多年，傅融很少听闻诡梦的情报，传言中诡梦向来都只会与家主接触，就连华胥内部也极少有人了解诡梦的身份与行踪。
　　见傅融麻木的面容之上终于有了些许波澜，陈宫也便继续开口说到：
　　“历任诡梦都是里八华家主手中那把最锋利的刀，为了不让这把刀伤到自己，诡梦会被施加巫咒，以保证家主对其的绝对控制。”
　　话音未落，几名魁梧的黑甲士兵不由分说着将你和傅融拉扯开来，曹丕则冷笑着取出一柄乌金短刃，手起刀落间深深刺入了傅融的心口。
　　“你们……你们杀……”
　　情急之下，你惊惶般圆瞪着双目嘶喊起来，曹丕拔刀而出之时，傅融胸口那个可怖的血窟窿更是让你心神俱碎。
　　“嗯……嗯啊……”
　　在傅融几声痛苦的□□后，那道深深的伤口却奇迹般愈合成了疤痕，见此情景，你不可置信般望向了身后的陈宫，却见他只是一副预料之中的模样。
　　“里八华诡梦的命，始终都会被握在家主的手里，忠心于主上是你保命的唯一方式，也是保护你身边人的唯一方式……阿懿，你明白了吗？”
　　话音未落，傅融已痛苦着表情瘫倒在地，你眼看着几名死士将他的衣衫扯开，露出胸口那道狰狞的伤痕，却终究虚弱得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很疼吧？可这便是你叛逃里八华应得的，往后的日子里，若你胆敢再生异心，这样的疼痛还会加重千百倍。”
　　曹丕冷漠的声音回荡在风雪当中，你强撑着身子抬头循声望去之时，却见曹丕已死死扼住了傅融的下颚，不由分说间往他的嘴里灌下许多未知的液体。
　　“喝吧师兄，喝的越多便越轻松，喝得越久也就知道该如何做好一条忠犬了……”
　　火光掩映下，你依稀能够看到傅融裸露的胸口处开始浮现奇异的图腾纹样，淡淡的青纹从胸前的疤痕一路蔓延到了傅融的手臂与肩颈，像极了陈宫身上那诡秘的图纹。
　　见你愈发虚弱，顾不上多想，傅融奋力推开身前的曹丕，颤抖着擦拭去嘴角的暗色污迹，一双早已漫布血丝的眼睛紧盯在陈宫身上，口中则嘶哑着声音一字一句说到：
　　“唔……让我……让我带她……走！”
　　泪水模糊了你的视线，呼啸寒风中你颤抖着身躯轻声呜咽起来，傅融则跪伏在地朝你的方向挪动着身子，你也用尽全力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袂，却不料被一旁的曹丕狠狠踩住了手掌。
　　“丕儿。”
　　陈宫淡漠冰冷的声音从你身后传来，曹丕下意识间松懈了脚下的力度，语气有些不耐烦着说到：
　　“先生是想放过她吗？”
　　“广陵归降，她不过是个失了身份的废子，名不正言不顺的谋逆之人，就算卷土重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况且——”
　　话到此处，陈宫顿住声音挥袖遣散了挟制在你身侧的士卒，漫步而行间继续说到：
　　“况且她如今可不是一个人，这样好的筹码又何必要随意舍弃呢？来人，把那孩子松开吧。”
　　按照陈宫的吩咐，亲卫们利落着解开了小昭身上的绳索，而曹丕也在阴鸷狠厉着望了你一眼后悻悻地移开了脚步。
　　“殿下！殿下你没事吧！”
　　见周围人纷纷散开，小昭哽咽哭诉着朝你跑了过来，眼中噙着的泪水也终于夺眶而出，像一只受惊的可怜小兔，悲戚间紧紧抓住你垂地的衣袂。
　　“阿懿，我还是那句话，你要仔细看着今日的一切，也要好好记住这一切，千万别再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想你应当很清楚，里八华想要放过一个人或是折磨一个人，都只在一念之间罢了。”
　　你无力着倚在小昭身上，轻声安抚间手臂环住了他那小小的身躯，面前的傅融在听完陈宫的话后依旧缄默不语，只胡乱裹上衣衫，颤抖着身子站立起来，步伐摇摆间来到了你的身边。
　　“傅使君……殿下他……”
　　“会没事的，别担心……别担心，我们一同回去……”
　　傅融努力着从憔悴的面容上挤出一个微笑，伸手间拭去了小昭满脸的泪水，你强撑精神抬手抚住傅融胸前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哽咽着嗓音轻声说到：
　　“是我……连累你们了……”
　　“你我之间，这些都是……都是莫须有的话。来，靠着我，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去想，我来带你回家。”
　　话音未落，傅融已然将你整个人托入了怀中，你忍住胸口的剧痛，用尽全力挽上了他的肩颈，一阵晃动后傅融也终于将你横抱了起来。
　　围守着你们的黑甲禁军悄然让出一条长道，傅融抱着你默然从其间缓缓走过。
　　“殿下，你的人情，你母亲的人情，到今日为止，在下可是一点儿也不剩的都还给你们了。”
　　意识昏沉间，你的耳畔悠然传来了陈宫的声音，傅融怀抱着你一步一步离开了营地，向远处的草甸中走去，而那几句意味不明的话语却久久萦绕在你的脑海中，让你的身心愈发虚弱起来。
　　“别睡过去，你睁开眼看看，我们……我们很快就能回去……很快……”
　　你无力着睁开双眼，却见那漫天的飘雪正纷然落下在你与傅融的身上，一旁的小昭拖着瘦弱的身子跟在傅融身侧，苍白的小手还轻轻拉扯着你垂下的衣摆。
　　“雪……风……越来越大了，这样下去……我们谁也走不出去。”
　　眼看着风雪愈发急骤起来，你颤抖着嘶哑的声音对傅融说到：
　　“你……你和小昭先走，我可以慢慢前行，等到你们回来。”
　　“不行！这样不行！里八华随时可能回过头来反咬一口，你绝不能一个人留下……马……马匹被牵走了，我回去找！我回去找！”
　　傅融将你紧紧抱在怀里，说话间口中的气息愈发粗重起来。正当他想要回身去找寻马匹之时，身侧的小昭却哽咽着语气低声说道：
　　“傅使君，你看那儿……”
　　傅融愣了愣神，顺着小昭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一匹浑身血污的白马正躺倒在不远处的草甸中，冰雪覆于洁白的鬃毛之上，那马已然死去多时了。
　　“他们不会给我们马的……他们不会的！傅使君……让我！让我去！我一个人能跑得快些，只要……只要跑出了这片草甸！只要找到了人！我们就能得救！”
　　“小昭说得对，让他先往外跑，司马家的人就在附近守候，只要他跑出去，一定会有人发现的，一定会！”
　　傅融话音未落，小昭已然往枯草深处跑去，你来不及再开口说话，心间一阵绞痛，嘴中再次吐出了一口黑血。
　　“唔……小昭……他太小了……会有危险……”
　　“你怎么了！别怕……别怕……我带你走！我会带你走的！你不能有事！你答应过……答应过的！”
　　傅融焦急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好几次差点被枯草绊倒，跌撞间踉跄着身子向前快速奔走。
　　“傅融……傅……融……”
　　你无力地瘫软在傅融的怀里，口中含糊呢喃着他的名字，温热的眼泪落到你那苍白的脸颊之上，可很快也都被寒风吹尽。
　　迷离之际，你恍惚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马蹄声响，再而后便是曹丕那冰冷又熟悉的话音：
　　“这么容易便想逃出去？师兄，你难道忘了十年前自己是如何回到广陵的了吗！”
　　话音未落，一支破风利箭脱弦而出，正中傅融的右腿。
　　蚀骨的疼痛骤然让傅融头脑一片空白，随着你耳畔传来的一声闷哼，傅融与你双双跌落到了草甸当中。
　　强忍住右腿伤口处的剧痛，傅融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向曹丕，跪地叩拜，口中嘶喊般起誓道：
　　“主公！您是主公！是君上！主公要罚我，司马懿为人臣子，不敢不从！不敢不受！只是她如今已失了身份，日后也不敢再与主公为敌，罪臣司马懿，求主公……求主公放过她！”
　　眼看着昔日孤傲不羁的人此刻正一跪一拜间苦苦哀求着自己，曹丕终于松懈了手中的弓矢，停住了座下的马匹，表情玩味间看了看昏迷在草丛中的你，又看了看跪地不起的傅融，笑着说到：
　　“师兄的礼数，到底还是这么周全，就好像……就好像当年一样。我记得当年啊，你也是这么求先生的，风水轮流转，今日你又该求我了，不是么？不过看在你是我师兄的份上，我曹子桓今日便放了你们走。只是有一点，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也好死也好，里八华都要看到，你明白吗？”
　　见曹丕并不打算继续伤你，傅融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正当他起身一瘸一拐着向你走来时，身后的曹丕骤然间阴恻着说到：
　　“来人！放箭！天要黑了，来些烈火替我的师兄照照路，也算是尽一尽我这个做师弟的苦心。”
　　说时迟那时快，几支燃着流火的箭矢已然落入了茫茫草甸当中，来不及多想，傅融不顾身上的伤痛，匆忙着将你背了起来。
　　寒风呼啸，干枯的草甸很快便燃烧着连成了一片，浓烟滚滚，热浪重重，你与傅融快速前进间都被那烟尘呛得咳嗽起来。
　　“别担心，我不会松开你的，咳咳……我会带你回去，会陪你走下去！你不能睡，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火舌燎过你们的衣摆，刺痛着你们裸露的皮肤，昏沉之际，唯有傅融的声音成为了你最后能够紧抓的那根稻草。
　　不知是否是侥幸天意，正当傅融精疲力竭，已然无力再奔走之时，荒原上的寒风骤然转变了风向，一路朝着你们身后吹去。
　　感受到周身慢慢寒凉的温度，你努力睁开了惺忪的双眼，虚弱间仰头望向天空中那逐渐飘散的云层，嘶哑着嗓音说到：
　　“天明了……太阳……是太阳要出来了。”
　　微光一束束从阴云间隙中洒落，漫天飘雪在此刻也仿佛变得柔和，你颤抖着翻过手掌想要接住那阳光下晶莹透亮的雪花，却无论如何也触不到那飘飞的脆弱冰雪。
　　久违的微笑浮现在你疲惫的面容之上，傅融微微颤抖着身子发出了低沉的啜泣声音，你下意识间搂紧着他的身子，垂泪的面庞紧贴在他那冰凉的脖颈处，温热的泪水沿着面颊滴落而下，默然间却温暖了傅融那颗悲戚已久的心。
　　“以前你总说，总说大人物脸上是不能留下疤痕的，可是你看，终究还是留下了。”
　　强忍住心中的悲戚，你长吁一气，噙着眼泪继续笑说道：
　　“所以啊……人是不可信命的，也是不能认命的……”
　　“别说了……不会的……”
　　你那佯装轻松的话语骤然被傅融的声音打断，这般凄然的语气，恍惚让你想起多年前郿邬渡口的往事，那日你负伤落入水中，他也是这样嘶哑着哭腔呼唤你。
　　“我们回广陵……不，回西蜀，去隐鸢阁找张机，找华佗，找史子眇！没有什么是他们医不好的，你的脸会没事，伤会没事，我们……我们的孩子也会没事的……”
　　“孩子……”
　　你无力着倚靠在傅融的背上，眼泪肆意流淌间轻声呢喃到：
　　“我们的孩子……在最可悲的时候来到这最可悲的世间，这是孽……是我的孽……”
　　宽厚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凄然的喘息声和着泪水一滴滴落在你的手上，傅融小心着回过头望了望趴伏在背上的你，强忍住啜泣声，安慰般对你笑着说到：
　　“不要这样说，这不是你的错……无论我们与这孩子有没有缘分，他都不会是孽。你若是想要留下他，我便倾其所有护他爱他；你若是不想留下他，那我们便一起离开，你不再是广陵王，我也不再是司马懿，我能带你远走四海，去所有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听完傅融的话，你憔悴着面色莞尔一笑，只默然间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口中却喃喃自语般轻声说道：
　　“走不了……我们谁也走不了……谁也留不住……”
　　破碎的话语终究被四野衰草悲鸣之声盖了过去，傅融没能听到你的呢喃，依旧磕磕绊绊着往前走去。
　　天光乍明，风雪骤停，远处隐约有着马蹄的沉闷声响，熟悉的呼唤声从草甸的尽头悠然传来，阖眸轻笑间，你和傅融都明白，那是小昭带来了救援之人。
　　“「在你的一生中，从生到死，无人会一路相伴」……那时候，你就是这么对我说的，我还记得你那时的眼神，执拗得活像是一块石头，一块温热的硬石头……可你知道吗傅融，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连眼神都没有变过，还是那么傻，傻得像块石头。”
　　你几乎脱口而出般模仿着傅融的语气，莫名间欢笑着流下了眼泪。
　　“原来你还一直记得那时候的事……那时候可真是狼狈，所以就连说的话也这么可笑，多可笑的话，多傻……”
　　眼看着前方的人马越靠越近，傅融终于停下了脚步，仰面望向天空时如释重负般绽出了笑颜，口中却恍惚自言自语般继续说到：
　　“是有些傻，可我……可我没有食言，至少今日你我都在为彼此舍身入死，至少此时此刻，我们依旧并肩而立，不是么？”
　　凄然的笑声随着云消雪散，微风拂过茫茫草甸，仿佛一切都走到了最终的结局。
　　或许在多年以后某个故梦初醒的时刻，你和傅融都曾希冀过，希冀过将一切的一切都停留在这一年的冷冬，停留在万事得偿，停留在两情相悦，停留在这片有着永恒飘雪与暖阳的平静荒原……
　　可这所有的愿景终究只是一只误入庄周晓梦的蝴蝶，尽管已在竭尽全力翩跹起舞，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场无痕大梦。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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