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深浅

　　宁暖雨挤到最前面去看了，而甘浅之和边晨凭着身高优势，站在人群最后也将现场一览无余。
　　看了几个人，边晨终于明白小宁所说的人间百态，也懂了之前的大笑是因何而出。
　　除了个别真正的高手，剩下的大多数其实都是被迫报名来凑人数的。随着裁判一个个报名字，几个旁观的老师表情越来越抽搐，最后直接定格在惨不忍睹上。
　　如果要边晨说句最想说的，他大概会直接疑惑世上竟有体育如此差的人类吗？
　　一句话总结的话，大概就是他们的脚和手都有自己的想法吧。

　　除了正常的跳得不太远之外，“运动健儿”们可谓是花样百出——
　　女生组有个姑娘助跑到跳跃点时，不知怎的脚一绊，直接双膝一软作了个五体投地的拜年姿势。裁判见此情景，直接偏过头眼不见为净，倒是围观群众都纷纷起哄让不必行此大礼。
　　至于男生组，虽然没有在起点拜年的，但出的状况也不比女生组少。
　　刘深虽然是6号，但是排得比较后面。因此没错过每一出戏。
　　不管是助跑助得上头停不下来直接跑出沙坑的，还是步子跨得太大结果跳完劈叉扯到蛋的，他都认识，并且毫不留情跟着一起笑。
　　“嘶，”排在刘深前面的男生看到那位劈叉的仁兄，下意识夹了夹腿，仿佛感痛深受。他转过身看刘深一脸笑意，开口搭话道：“刘哥，你不紧张吗？”
　　“不紧张啊。”刘深耸肩。
　　“那要是……”又一个没刹住摔了个屁股墩，男生一抖，指着问：“要是摔个狗吃屎，那不是很丢脸吗？”而且还那么多女生看着……
　　刘深眼睛一亮，瞎出主意道：“准备活动做开了不会崴到脚，落地的时候如果往后仰，就做个后空翻；如果往前扑，就做几个俯卧撑。这样就没人在意你摔没摔倒了。”
　　男生半信半疑：“是，是吗？”
　　“5号，李时。”
　　“啊，到我了。”男生深吸一口气，一脸凝重地上了助跑道。

　　助跑，起跳，腾空，都比较顺利。
　　只是在落地的那一瞬，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脸着地。电光石火间，刘深的话响起：“如果往前扑，就做几个俯卧撑。”
　　于是他手一伸，重心借力前倾，原地做了几个俯卧撑，才故作云淡风轻地站起来。感觉到众人的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下巴不禁仰得更高了。

　　裁判默默在记录本上写上3米26的成绩，冷冷道：“你这还没我在后面推一下摔得远。”
　　李时的脸腾一下红成番茄，他只想着要怎么才能不丢脸。却忘了距离太近本身就是丢脸的要素之一。
　　第二次机会的时候，他老老实实尽最大力气跳，再也没敢作妖。

　　看了一会儿，宁暖雨挤着人群又回到了最后面，她小声说：“跳高的检录了我先走了。”
　　甘浅之点头，边晨则朝她走了一步：“我也去。”
　　“？”宁暖雨睁大眼，“你去干嘛？”
　　“去看你揭竿而起啊。”边晨笑眯眯道。
　　“……”宁学神没脾气了，直接转身就走。
　　“等等我，我找不到地方。”边晨长腿一迈，很快就追上了女孩。
　　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气鼓鼓的：“等我揭竿而起，就先给你一棒！”
　　“……”
　　两人的声音逐渐湮没在来往的喧闹声中。

　　日头渐移，温度慢慢暖了起来。阳光洒下，给这群青春正好的少年少女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连发丝都仿佛在闪着光。
　　甘浅之对周围的打量视而不见，视线仍然专注地落在那肆意展现天赋的少年身上。
　　“天哪，他怎么能滞空这么久？这种人类是真实存在的吗？”
　　周围的女生小声地议论起了场上从容一跳差点跳出沙坑的刘深同学。
　　“跟开始那个体育生一样，他们在空中的时候腿还用了力，所以距离特别远。”
　　“但是他比之前的帅啊，看着真的赏心悦目。”
　　“就光看看的话，确实不错。”
　　“我刚刚偷看到老师记录的成绩了，最高记录11.48，就比那个体育生差0.1。”
　　“你们怎么知道那个是体育生这个不是啊？万一他也是呢？”
　　“体育生天天都在操场训练，我上体育课的时候就老见他们，认个脸还是没问题的。”
　　“诶诶诶他好像过来了！”

　　刘深得了裁判一会儿来参加决赛的话，目光往人群一扫，绝佳的视力很快就捕捉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他真的来了。
　　刘深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干脆边朝那人方向走边脱背心。
　　背心和内衬贴合得有点久，脱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将里面的衣服也带了起来，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腰线。

　　甘浅之前面的女生一阵骚动。
　　“啊啊啊他好骚啊我可以！！！！”
　　“姐妹冷静点，珍爱生命，远离沙雕！”
　　“……”

　　愣神间，少年已经着一身单衣立在了甘浅之面前，和光落入他带笑的眼，仿若初降人间的天神。
　　姑娘们的视线随着刘深掉转，才发现她们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站了个冰雕似的帅哥，顿时连私语也散了，周围一时安静下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刘深龇着虎牙搂上甘浅之的肩，半晌觉得不够，又加了个：“好兄弟！”
　　好像还是差那么点意思。
　　不过以刘深的脑子也暂时想不出差点什么，于是他愉快放弃，专注眼前。

　　甘浅之很快回过神，他看着少年眉梢眼尾的得意和期待，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真心道：“很厉害。”
　　短短三个字，却比任何长篇大论的修辞吹捧都要让刘深开心。他眉梢扬得更高，欢快地将人搂得更紧，宣布：“我等会儿还要来参加决赛，现在让我们去玩儿吧！”
　　“好。”甘浅之没问去哪儿玩儿和怎么玩儿，只点头答应。一副你去教学楼睡觉我都陪你的架势。
　　刘深被睡觉的脑补惊到了，他故作正经地咳了两声，建议道：“我刚刚听到跳高的检录，正好暖雨也参赛，我们去看她撞…咳，跳杆吧。”
　　甘浅之很认真地听着刘深的每一个字，因此也没错过他的紧急改词。少年思索半晌，确实对方想说的是“撞杆”。但是，为什么？

　　甘少爷虽然懂得的多，不懂的也同样一大把。他看过甚至试过许多训练用的器械，但偏偏是这普通的高中运动会跳高所用的设施，着实触及到了甘浅之的知识盲区。
　　刘深早就熟悉了各种场地的位置，拉着甘浅之在身后女生们逐渐意味深长的目送下熟门熟路地走向操场正中，那里的大笑声吵闹声起哄声，完全不输跳远场地。
　　此时正是女生组的主场，而甘浅之也很快明白了刘深为什么会称其为撞杆——杆到了一定高度的时候，很多人在越不过去的同时，还会把架子上的铁杆撞出去落到垫子上。
　　不论是铁杆子砸腿还是腿砸铁杆子，最后受罪的一定是腿。甘浅之眸光微动，看了眼身边的刘深，似乎想说什么。
　　刘深对上他的目光，鬼使神差开口：“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不用竹竿？”
　　诶，我为什么会知道他在想这个？

　　岂料甘浅之竟真的正经点头，顺着问：“为什么？”
　　刘深垂下眼，片刻又恢复了沙雕的样子：“以前也是用竹竿的，不过在被踩断几根后，就换铁的了。”
　　甘浅之：“……”
　　没等少年震惊完，刘深又补充：“即使是铁的也不安全，去年决赛的时候据说铁的也踩弯了一根。”
　　踩着几个尾字过来的宁暖雨眼睛一眯，突然出声：“什么弯了？”

　　刘深：“跳高的杆啊……你跳完了？”
　　宁暖雨叹了口气，像是有点失望，她手臂上搭着号码背心，身量在带着清风的阳光中略有些单薄：“嗯……我第一个。”
　　刘深皱眉：“你外套呢？”
　　“这儿呢。”女孩身后的人跟凭空长出来似的，边晨微笑着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校服外套，哪怕跟在宁暖雨身后也没有什么低人一等的模样，淡然得仿佛拿的不是衣服而是一把雅致的折扇。

　　眼看着刘深的重点开始偏移，宁学神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等下再穿，现在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刘深看着女孩狭长的双眼微眯，秒懂：“咳，跳得怎么样？”
　　宁暖雨满意了，仰起下巴回答：“跳到了你的身高。”
　　一时间两道目光聚集到了刘深的身上。
　　刘深：“……”
　　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

　　边晨看着宁暖雨跳的，同时也看见了裁判的记录。他看刘深只是没想到——
　　“确实看不出来……”
　　看着边晨的目光渐渐游移到他鞋底，刘深抖了一下，本能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对上甘浅之的视线，莫名又懂了其中的意味。但此时自己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
　　“我想问一下，”刘深一脸凝重地指着宁暖雨，“她跳了多少？”
　　“175，”边晨饶有兴趣地端详他，“你看着挺显高的。”

　　刘深：“……”
　　他缓缓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忍了半晌，还是没克制出面部表情的狰狞：“宁、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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