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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
从羡春楼出来,已经是月上中天,想起流莺和她说的,与书生好事将近,她打心底里为好友高兴。
流莺会很快结束自己的杀手生涯,离开纸醉金迷的羡春楼,同屈秀才隐姓埋名做一对平凡夫妻。
替好友高兴之余,又忍不住有些感怀,她也曾在那个灯火昏暗的山洞,面对心上人的告白,胆怯懦弱如她,并未做出回应。
错过那一瞬,便是永久的遗憾。
收敛心绪,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县主府里一切如常,她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屋子里没点灯,刚一进房门,就被案前站着的黑影吓了一跳。
看清来人模样,她拍了拍心口,“大公子不睡觉,半夜三更来我这,所为何事?”
宁绍转过头,月色笼罩的半边脸看不清喜怒,他缓缓走近,不答反问,“我还没问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又是去哪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洛水没心情和他吵架,摸着黑到桌前,正要点灯,却被宁绍拦住。
“如果想被人发现你半夜三更从外面回来,就尽管点。”
握着烛台的手一顿,李洛水道:“你大半夜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一副拒人千里的语气,宁绍禁不住冷笑,“别忘了,你是我的未婚妻,三更半夜跑出去见别的男人,是当我死了不成?”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李洛水皱眉,想到什么,心口猛地一跳,“你方才说……见别的男人?你也觉得,他还没死,对不对?”
谁知宁绍听了,怒极反笑,“这么上赶着承认,我有说他是谁吗?你既不死心,那我就再告诉你一次,卫溪舟他死了,死无全尸。”
“你胡说!”
“不信?镇北王过几日会亲自上京认领儿子的尸体,不妨到时候看看,他会不会活过来。”
见她伫在原地不说话,宁绍一把捏起女子下颚,逼迫着她抬起头,眼中怒意不加掩饰。
“我劝你好好待在这里,别给我惹麻烦。”
结果却被李洛水毫不留情推开,指着门口的方向,冷冰冰的下着逐客令,“我的事不用你管,出去。”
宁绍的身影潜入夜色,直到走出老远,内心高高蹿起的那簇火仍是无法平息。
她失去踪迹的小半月,他发了疯似的找遍整个京城,后来听说矿山坍塌,而她也在里面时,他的心跳仿佛在一瞬间停滞。
宫里那位的手段他并非不知,这些年宁家背地里做的腌臜事他也有所耳闻,从前的他满心怨念,只想将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夺回来。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想的最多的,变成了如何在阴谋诡谲的漩涡里护她周全。
回头望了眼夜色里安静屹立的县主府,宁绍的内心忽然有种预感——她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第二日,皇后下旨,宣李洛水入宫觐见。宁皇后终究还是坐不住,要主动对她出手了。
她依言进了宫,没想到在宫门口碰上了同样入宫觐见的沈清蕖,二人打了个照面,沈清蕖率先开口:“听说你前些日子险些被炸死,真是可惜了。”
“让沈姐姐失望了。”李洛水回以一笑,“我要是不在,沈姐姐的闹剧该演给谁看?”
“你!”沈清蕖咬牙,“沈清禾,你别得意。”
李洛水退后一步,扬声说道:“我乃圣上亲封清平县主,沈大姑娘几次三番有意叫错,是想对圣上不敬吗?”
沈清蕖忿忿闭了嘴,只拿一双眼睛恶狠狠盯着她。
二人一同到了皇后宫中,没想到太子萧弈也在,见了李洛水,萧弈把头转向一边,阴阳怪气地招呼道:“清平县主来了。”
李洛水也不跟他含糊,躬身行了一礼,来到宁皇后身前,“皇后娘娘。”
在外人面前,宁皇后总是一副温柔大度的模样,她拉起李洛水的手,将她带到跟前嘘寒问暖了一番。
温柔端庄的皇后,和那日寺庙后院里见到的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她亲眼看见皇后私通外敌,定然会被眼前的温柔表象所蒙蔽。
宁皇后招呼几人坐下,命人上了些吃食糕点,言语间说的都是些家常闲话,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见她面前的糕点分毫未动,宁皇后别有深意的一笑,“洛水怎么不吃,是不和胃口吗?”
李洛水心中警铃大作,她敢确定那日在寺庙宁皇后和孟安都看见了她的脸,如今她大难不死,又知道了他们的秘密,难保不被杀人灭口。
“该不会以为,本宫会在这糕点里下毒吧?”
宁皇后语气温柔,说出来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远处突然传来一句:“皇后这里好生热闹啊。”
皇帝穿着一身明黄色蟒袍,背着手从门外踏步而来,身后跟着一身常服的宁绍。
进门之后,宁绍自然而然走到李洛水身前,确定她无碍后,才转头面向皇后,笑道:“姑母好生偏心,这膳房里新做的糕点,怎么也不想着给侄儿尝尝?”
“是啊,皇后。”老皇帝在主位坐下,也跟着说道:“光让几个小辈饱了口福可不行,端上来给朕也尝尝。”
宁皇后的脸色几不可见地变了一瞬,刚要招手让底下的宫人将糕点端上去,又被宁绍拦住。
“哎。”宁绍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语气,指了指李洛水面前的糕点,“我看清平县主面前的糕点似乎更为精巧,不如就这份吧。”
宁皇后脸色铁青,想要说什么,却碍于皇帝在场,并未开口。
“嗯,软糯可口,香而不腻。”皇帝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评价道:“确实不错。”
“皇上喜欢,臣妾命膳房多做些,送去您的乾坤殿。”
“那便有劳皇后了。”
做了二十多年夫妻,这对帝后之间始终相敬如宾,皇帝又看向下方的李洛水,问道:“前几日的事,朕听说了,可有受惊?”
“回圣上,臣女无碍。”
李洛水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既如此,且跟朕说说,你是如何去到那后山的?”
当着太子和沈清蕖的面,皇帝就这样以闲话家常的语气,将当日之事问了出来。
看了一眼脸色并不算好的宁皇后,李洛水再次直直跪下,“回圣上,臣女是被奸人掳去后山的。”
“哦?此话怎讲?”
“臣女感念圣上与娘娘隆恩,那日本想去迦夜寺为圣上娘娘及天下苍生祈福,上完香却突然觉得一阵头晕,去厢房休息的功夫,不知怎的,就失去了知觉,再醒来,便已经身在后山岩洞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经历,说这话时,她的双肩微微颤抖着。
“那山洞里都是一群莽夫畜牲,他们……他们抓了我,欲对我行,行那不轨之事……”女子神色惶恐,目光哀戚,“幸好有人及时出现,才救了我……”
老皇帝目光如炬地盯着她,问:“救你的人是谁?”
“我,我也不认识……只记得是个样貌不凡,身形伟岸的年轻人。”
以李洛水的身份,本不应和卫溪舟有任何交集,她唯有装作不认识,才能最大程度的消除嫌疑。
皇帝凝眉,似是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实性,“那你可知,他为何会出现在山洞?”
掩下心中忐忑,她小声回答:“那位恩公,好像是被抓去山洞的壮丁,我见他脚上还戴着枷锁,为了救我,更是被打得浑身是伤……”
“是吗?”
“臣女对圣上,不敢有半分隐瞒。”
皇帝静静打量她片刻,才摆摆手,站起身,“也罢,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且慢,皇上。”
宁皇后及时出声,皇帝刚要迈出的步子一顿,“皇后还有事?”
“说到底遭此一难,也是因为洛水身旁没个照看的人。”宁皇后拉起李洛水带到皇帝跟前,“不如便由皇上做主,给她许一门亲事,往后便不会孤身一人再遇险境了。”
“说得有理。”皇帝若有所思,“皇后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这孩子本就和我有缘。”宁绍笑道:“李家满门忠烈,留她一人在世上,本就孤苦无依,不如将她许给弈儿,往后嫁进东宫,还能和我做个伴。”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皆惊。
“母后此话当真?”萧弈看向李洛水,语气里满是愉悦,“正好,儿臣也倾慕县主许久。”
“太子哥哥!”沈清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皇上,娘娘,臣女和太子哥哥的婚事早就定下,如今太子妃要改立他人,臣女,臣女怎么办?”
“清蕖,你别急。”宁皇后神色温柔,语气却不容置疑,“既然你与弈儿的婚事早就定下,也自然不能亏待于你,那便让弈儿将你二人一同娶进门。”
皇帝点点头,“甚好,那就这样决定了,洛水为正妃,沈家丫头为侧妃,将来有你们二人保持后宫,朕和皇后也放心了。”
沈清蕖脸色铁青,敢怒不敢言,而李洛水却是始终无甚表情,见状,皇帝问:“洛水可是不愿?”
她在心中冷笑,当然不愿,可眼下她有不愿的权利么?
倒是宁绍,此刻宽大的袖袍中指节已经缩紧,他刚要开口,李洛水却抢先一步跪倒在地。
“臣女,多谢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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