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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最先察觉的自然是关遥。
眼尾只是一瞥,便发现了端倪。
与此同时,垂放在身侧的手指快速结印,弹出——
等荣姐和黎书听到声响回过头时,王雨辰已瘫软倒地,身上暴涨的黑雾也早已悉数散尽,又恢复成她原来的模样。
“小辰?”荣姐先是惊疑地唤了一声,发现不对后,这才起身查看。
然后便是一番不可避免的兵荒马乱。
等又是喊又是掐人中的终于将王雨辰弄醒,荣姐也快吓疯了,抱着一脸懵逼的王雨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原本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想将王雨辰送去医院再检查一番,还是关遥一再保证她确无大碍后,荣姐这才放下心来。
但经过这一遭,别说荣姐,黎书的神情都有些凄然,他显然把事情想得更严重,还以为小雨辰距离“失魂”又近了一步。
这也导致即便荣姐已安顿好了小雨辰,黎书关门出来时,眉宇间的忧虑和愁思还是藏都藏不住。
见他这样,关遥看了眼桌上没怎么动的饭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主动打破沉闷的气氛说道:“这鱼不错,不吃浪费了,来,尝尝。”
说着,便将鱼肉放进了黎书碗里。
黎书却还是提不起兴致,只面色沉郁地坐下,默默地看着碗里的鱼肉。
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有没有办法……”
只是到了后面,他自己都有些难以启齿。
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关遥帮忙,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讨人厌的圣父。
可不管是梁晓桐还是王雨辰,哪个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死,他好像都做不到。
想了想,他话音一转,问关遥:“我是不是有点慷他人之慨,有些过于圣父了?”
关遥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也被他这话逗笑了,“圣父?你是说慈悲心太重吗?”
黎书点了点头,“算是吧,具体我也说不清。但就是觉得自己没能力还整天想救这个想救那个,完了再道德绑架别人……”
关遥又一筷子菜夹到黎书碗里,同时也打断了他的自我否定,他看着黎书的眼睛,“慈悲和假慈悲,不是一回事。”
“真正的慈悲,在于感同身受。所谓心向善者即为慈,因善而生悯,因悯而生悲,故称之为慈悲。”
“心怀慈悲之人,纵使能力有限,但慈悲的本质不变,与那些仅擅长口舌之辩的假慈悲之流有着根本性的区别,也更不应被轻视,甚至唾弃!”
不知是不是黎书的错觉,总感觉关遥说这番话时,神情和语气都跟平时不太一样,仿佛隐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愤慨。
关遥也是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情绪外露了,赶忙敛了神色,又夹了一块鱼肉给黎书。
“更何况,我也不是别人,我很愿意帮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话虽如此……
黎书抬眸看了他一眼,却又很快垂了下去,既没有动筷子,皱着的眉头也始终没有舒展。
显然仍困在自己画的怪圈里。
关遥看着他,突然笑了笑,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一个关于慈悲的故事。”
黎书被他这话吸引,再次抬起了眼睫。
关遥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讲起了,闭目想了下,这才说道:“那就很久很久以前吧,漫漫历史长河之中,曾经存在过一个名为大晟的国度。”
“大晟国历代尊崇佛教,历任君主亦皆以佛门弟子自居。”
“正因如此,整个大晟国寺庙遍布,上至皇庭,下至民间,无不以信仰佛教为荣,致使僧人的地位一度攀升至巅峰,风光无限。”
“而在这众多寺庙之中,又以京都的国安寺最为鼎盛。”
“国安寺沿袭着一个古老而悠久的传统,每隔百年,便会有灵童降世,接替前任住持,成为新一代寺内住持。如此代代相传,绵延不息。”
“我今天要说的,就是国安寺降世的第八世灵童,他叫玄因。”
“玄因?”听到这个名字,黎书的眉心莫名跳了一下。
“嗯。”关遥轻声应了一句,却偏过头不去看黎书的表情。
垂在身侧的手指也倏然握紧了。
他尽量平淡了语气,继续道:“玄因降世那日,据说整个大晟国都为之震动。山河呼啸,湖海激荡,飞鸟盘旋于国安寺上空,久久不愿散去。大晟国的民众也纷纷斋戒沐浴,无不虔诚地长跪于佛前。就连君主也亲临国安寺,跪在寺阶前,整整三日,才终于迎来了灵童的诞生。”
“可想而知,承载着如此多期望的玄因,他的一生,自降临人世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不属于他自己,只能背负起济世救人的使命。”
“而玄因也确实不负众望,自幼便展现出超凡的天赋,慧根独具,年纪轻轻就成就半神之体。但凡有妖邪为祸,只需报出玄因的名号,就没有不望风而逃的。法力之高深,威望之显赫,堪称安国寺历代灵童之最。”
“除此之外,玄因更怀揣一颗悲天悯人的慈悲之心,常言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他也的确为此倾尽心力,只是最终……”
关遥说到这儿,突然停下不说了。
黎书听得正入神,不由追问:“最终怎么了?”
关遥眼睫微垂,许久没有说话,不知在平复情绪还是怎么,过了许久,才重新看向黎书说:“他死了!而且死得非常惨,尸骨无存。”
“死了?!”黎书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也有点接受不了,怔愣了半晌,才不可思议地问:“为什么?!谁杀死了他?”
关遥略显苦涩地笑了笑:“常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的存在实在过于耀眼,又树敌众多,招致杀身之祸,早已是不可避免之事。”
“但……他不是很厉害吗?”
关遥又是一笑:“厉害只是相对而言,没有人真能做到无所不能。”
他话锋一转,又深深地看向黎书,“但其实我讲这个故事的本意是想告诉你,心存慈悲,从来都不是坏事。恰恰相反,它是作为人的基本本能。而想保护身边人免遭伤害,也是人之本性。即便能力有限,也即便最终功败垂成、身消道陨……”
“就像玄因!他唯一的心愿也不过是荡尽天下妖邪,守护万民安宁。难道在你看来,他也是慈悲心泛滥的圣父?”
而这时,荣姐也终于将王雨辰哄睡着,从屋内走了出来。
看到二人,以及桌上没怎么动的饭菜,她神色黯了黯,赶忙过来收拾,“看我,光顾着小辰,弄得大家饭都没吃好,我马上收拾。”
看她一副心力交瘁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关遥偏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该休息了,我……”
“你去哪儿?”见他似乎要走,黎书赶忙问。
关遥轻浅一笑,转瞬间便又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今晚就不陪你了。”
黎书:“……”
真搞不懂这家伙的脑回路是怎么搭的。
而他愣神的功夫,关遥已悠悠然地拉门离去。
关遥走后,黎书帮荣姐简单地收拾了下,洗漱过后便也睡下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之前关遥给他讲那个故事的缘故,黎书居然又梦到了之前那个半仙半魔的和尚。
而且鬼使神差的,他还将在龙景山幻境中看到的那个和尚的脸和面具按在了这个和尚的脸上。
还别说,一点都不显违和。
但这也导致当后来那个和尚因正邪两股力量拉扯,最终导致灭亡时,他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难过。
更甚至,他还梦到了关遥。
梦到他跟自己一样站在死水边,远远地看着和尚逐渐湮灭,而他的脸上,就带着之前跟他说“他死了”时的表情。
那样极力压抑着悲伤,却又无法克制的哽咽和难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决计不会想到,那样的表情会出现在关遥脸上。
后面又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场景,有金碧辉煌的宫殿,有白雪皑皑的山峰,还有茂密的山林和波涛起伏的江河湖海。而他似乎也有了飞行的能力,掠过重重雪山,飞跃无边密林,以及没入汹涌澎湃的水流中……
最终画面定格在一处悬崖边,梦里他站于山崖之巅,迎着凛冽的山风,远眺着绵延不绝的山恋和云海,听着耳边传来的厚重沉闷的钟鸣声,对身后的人说道:“日前,师父遣人送信来,让我回京都一趟,说是有要事商量。”
身后人似乎叹息了一声,随后用懒洋洋的语调问:“那这次要去多久?”
“至少一个月。”
“这么久吗?你师父还真是事多。”身后人抱怨了句,忽地走近了,耳边依稀都能感觉到他湿热的呼吸,“不过……我这么怕寂寞,你可要早点回来,别让我寂寞太久才好。”
梦里自己后面应该还说了什么,可黎书全都不记得了,只记住了那个懒洋洋的语调——不是关遥是谁!
但那分明又不是关遥平常说话的方式,似乎带着些许少年意气,还有点小傲娇,尤其他最后那句,怎么听都有点暧昧的意味……
总之跟他现在那种要么沉稳要么调侃的说话方式完全不同。
这也导致黎书醒来后都不确定他梦到的是不是关遥,自然也无从谈起以这个梦为由头,再发散出旁的什么。
而也就在黎书陷入梦乡的同一时间,关遥踏着草尖上的晨露,来到了位于城南的“南山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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