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音]一射即中

　　*
　　对泷川雅贵来说，这一晚是意外之喜。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克服早气。
　　但他确实得到了开解，不再无谓地陷入自己是否真的喜爱弓道这个伪命题。
　　二阶堂永亮那如赤子般纯粹的弓道之心非常简单，只有中靶获胜的欲望。
　　但谁说赤子之心不能包括对胜利的渴望呢。
　　那你自己呢？
　　泷川雅贵反问自己：你还记得为何而拉弓吗？
　　是追寻前人的脚步？是被那优雅的身姿动作所吸引？亦或是中靶带来的成就感？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泷川雅贵只是为了射箭而拉弓。
　　他不再故意放慢自己的节奏，不去思索除了拉弓射箭以外的任何事情，也不再压抑自己中靶的喜悦。
　　困于原地的他，在这一晚，终于又听到了弓道之神的铃音。
　　中了就是中了，就如同胜便是胜了，这是不需要任何形容词来修饰的结果。
　　这一晚对二阶堂永亮来说也是酣畅淋漓的一晚。
　　正处于巅峰期的泷川雅贵几乎能达到百发百中的境界。
　　如果不是他承认自己正在受到早气的影响，任谁也看不出他有任何不对。
　　虽然对他的性格有些疑虑，但泷川雅贵高超的弓道技艺还是让二阶堂永亮看得双眼发光。
　　特别是泷川雅贵在斜面和正面起弓都展现出了高超的技艺。
　　这就是现在的二阶堂永亮所寻求的道。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这么无精打采的原因？大半夜拜了个师？”
　　清水大善嘴里包满食物，含糊不清地说。
　　二阶堂永亮嫌弃地把自己的餐盘移了移位置：“只要能获胜，拜师也不算什么。”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一想到昨晚泷川雅贵那副拿乔的模样，二阶堂永亮的拳头都硬了。
　　也算他有真材实料，不然二阶堂永亮可不是什么会吃亏的人。
　　经过昨晚的“折磨”，二阶堂永亮对不同打起方式又有了新的认识。
　　“那你还扛得住吗？最后可不要因为睡眠不足这么恶搞的理由输下阵哦。”清水大山使劲儿咽下满口的食物，露出一脸邪恶的笑容。
　　二阶堂永亮毫不在乎：“这样也是我技不如人。而且，这还差得远呢！”
　　如果说原本的二阶堂永亮还有些不确定，但经过昨晚的针对性训练后，他对最后的胜利现在是胜券在握。
　　这样一想，那些“折磨”——主要是心理上的，也不是不可以忍。
　　领他踏入弓道大门的是二阶堂茂幸，但在二阶堂茂幸生病后，就更少有时间来指导他了，更不用说连二阶堂茂幸自己都走入了死胡同。
　　虽然他们经常保持联系，通过文字语音来进行指导。
　　但文字再怎样表述，也无法将二阶堂永亮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描述出来。
　　后面进入桐先，加入弓道部，虽然也有教练。
　　但松尾教练是那种比起实力，更为注重礼节；比起个人的突出，更为注重团队的和谐的人。
　　只会斜面起弓的二阶堂永亮在他这里就是如鸡肋一般的存在。
　　甚至二阶堂永亮还因此收到过松尾教练的“劝退”，也就在他努力把正面起弓也练到正选水平后，才真正得到重视。
　　但松尾教练一直对他坚持两种起弓方式持不赞同态度，更不要说帮助他了。
　　所以一直以来，二阶堂永亮走的都是野路子。
　　也幸亏他有一定的天赋和运气，至今为止都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但同样，也没有什么大突破。
　　桐先本就是弓道强校，弓道部的正选更是强中取优。
　　眼看其他部员一步一步赶上来，困于原地的二阶堂永亮除了加大自己的训练强度，什么也做不了。
　　这时遇到泷川雅贵，对他来说，也是意外之喜。
　　因为想要寻求根治早气的方法，泷川雅贵有意识地前往各地进行弓道训练，期望能在不同流派、不同弓手身上找到思路。
　　这也是一种弓道的修行。
　　在这个过程中，他对各流派的弓道路数不说了然于心，也算是博览各长了。
　　虽然弓道技艺在这个修行中的确得到了长足的提升，但他的早气治疗却毫无进展。
　　愈发高超的弓道技艺，几乎达到了百发百中的境地，与早气格格不入。
　　如果让他的师傅、他的爷爷看到现在的他，可能会更加窝火吧。
　　但泷川雅贵对斜面、正面打起的熟练掌握和经验认知，却是现在的二阶堂永亮亟需的。
　　换句话说，这个师拜得不亏。
　　二阶堂永亮骄傲但不傲慢，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不足，也在泷川雅贵身上看到了改进的希望。
　　于是，白天他按部就班进行弓道社的集体训练，晚上，就去接受泷川雅贵的特训。
　　松尾教练明显知道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
　　不支持，也不阻止——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态度。
　　反而是吉田老师忧心不已，觉得他没必要这样辛苦。
　　对于她的关心，二阶堂永亮心领了，不过：“对我来说，如同困兽般不得章法才更‘心’苦。”
　　或许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亦或许是属于生活老师的温柔。
　　吉田老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晚上训练结束后，二阶堂永亮可以得到一份独属的夜宵。
　　本来二阶堂永亮以为泷川雅贵是一个斜面弓手——毕竟他的斜面起弓那样娴熟有力。
　　但在训练过程中他才发现，斜面起弓只是泷川雅贵探索未知的成果之一，他还是以正面起弓为主的弓手。
　　虽然和二阶堂永亮刚开始以为的不一样，不过这样确实更适合现在的他。
　　日常的泷川雅贵自恋又轻浮，一点也没有高手风范，是二阶堂永亮最不想打交道的那种人。
　　但一进入训练状态，或者是一拿上弓，他的气质就变了。
　　硬要说的话，二阶堂永亮觉得那是竹，生而有节，中通外直。
　　“小指不要抵住，会影响发力，要找到正面和斜面的不同之处，并习惯它。就像白玫瑰和红玫瑰一样。”
　　“会的时候试着把手臂抬高一点，不行？男人可不能说这话哦——嘛虽然你现在只能说是男孩，不过也差不多啦。”
　　“你握着的是弓不是杀人凶器。女朋友有吗？要像握着女朋友的手一样握着它，轻柔但有力。”
　　......
　　说的每个地方都切中要害，让二阶堂永亮困扰不已的难题，在泷川雅贵的指点下，如春风化雪般消融。
　　二阶堂永亮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般，取得了可喜的进展。
　　就是泷川雅贵的说话方式每每都轻浮地让二阶堂永亮皱眉。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顺利到让二阶堂永亮都不敢置信——说实话，在他请求指教的时候，二阶堂永亮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
　　“师傅什么的都是玩笑啦，这算是感谢吧。”对于他的疑问，泷川雅贵这样回答道。
　　但这个回答却让二阶堂永亮更是莫名了。
　　感谢？这不是他应该对泷川雅贵说的吗？
　　不管怎么想，他都想不出自己有做过什么让泷川雅贵值得感谢的事情。
　　但泷川雅贵看起来并不打算解答他的疑问了。
　　只是在一旁看着他苦思冥想的样子窃笑。
　　这肯定又是他逗弄自己的恶计——二阶堂永亮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毕竟这两天他算是对泷川雅贵的恶趣味体味甚深。
　　见不得这人这样高兴，二阶堂永抛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问题：“小雅哥，对于你来说，正面起弓和斜面起弓，哪种更好？”
　　想要用斜面起弓压过正面起弓，已经成了二阶堂永亮的执念。
　　这也是他一直不得寸进的原因之一。
　　在他的心里，本就“看不起”正面起弓，又怎会去深思正斜之间的区别呢？
　　算起来，除开茂幸叔叔，泷川雅贵也算是他的师傅。
　　对，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虽然泷川雅贵也说过师傅是开玩笑的话，但二阶堂永亮却已被他高超的弓道技艺所折服。
　　毕竟，在他的引路人——二阶堂茂幸早早退场后，他已经在这条路上孤独地走了太久太久。
　　可以说，泷川雅贵就是二阶堂永亮的理想型——他想成为他。
　　所以对他来说，如果能从泷川雅贵这里寻求到肯定，那会是他复仇路上的一大助力。
　　但......
　　“不管怎么射，只要能中靶不就行了——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泷川雅贵用二阶堂永亮以前对他说的话堵了回去。
　　二阶堂永亮一时哑然。
　　泷川雅贵抬手轻揉了下二阶堂永亮的头：“你已经很努力了，所以不管明天的结果如何，在我这里，你是A等。”
　　明天便是集训的最后一天，也是决定桐先初中弓道部部长最终决战。
　　这是二阶堂永亮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隐忧，对自己的不自信，让他想要通过其他方式、其他问题，在泷川雅贵这里寻求认可。
　　虽然泷川雅贵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那个问题，却毫不含糊地给了他最高的评价。
　　二阶堂永亮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嘴上却相当傲娇：“你等着瞧吧，明天我会让这个A等变成现实！”
　　看着二阶堂永亮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泷川雅贵便放下了手，玩笑着说：“能教出你这个A等的学生，那我可不得评个A等的教练。”
　　一切也都是那么短暂，就像是一场索性而始的旅行，虽然时间不长，却足以让人领略不同的风景，留下一段难忘的回忆。
　　对于两人来说，这场邂逅，都是一次收获不菲的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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