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十年

　　李呈锦给她的马儿起了个名字，叫‘星天外’，她问资贵妃是不是很怪，资贵妃说：“有什么奇怪的，天下间奇怪的事情太多了，你这不算什么。”

　　李呈锦听在心里，她约莫是觉得自己一些小家子气不上台面，但也不是她的错，她没受过皇家教导，也不是世家女子出身，眼界总是狭窄，兴许将来会好，兴许也就这样了。

　　不过说不通的事情就不要说，资中筠起身，问她：“会不会摸鱼？”

　　“不会。”如实回答。

　　“密云，给公主换身衣裳，我们下水摸鱼。”

　　夏生也没见过这阵仗，她当下人的时候，江氏的教导全是循规蹈矩，循规蹈矩，多说一句话都是一耳光，一阵板子下来，人人都要循规蹈矩。没人想过还能这样生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没人知道，原来还能这样生活。

　　李呈锦起身，“夏生，换衣服。”

　　密云真是一把好手，她日常超级沉默，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谁也不知道她骑马射箭，无所不能。

　　别院里有荷花池，太监们准备了一堆灯火照明，资贵妃看都不看，口哨一响，马儿就来了，她道：“吹个哨子，唤醒你的马。”

　　“嗯，”不过李呈锦还没学会吹哨子，是哑哨，资中筠就坐在马上等她，终于能吹出动静了，星天外狂奔而来，刚刚吃饱了，正有精神，要出去玩，跃跃欲试的。

　　夏生学得慢一些，还没完全学会骑马，资贵妃指着她，说：“密云，你带她，她笨。”

　　盛夏的河岸边上，资贵妃完全不要帮忙的，自己就生火了，李呈锦就着一点光亮，去捡了一堆枯枝过来，会架火。这点技能倒是引得资中筠朝她看，问：“你会？”

　　“不太会，我笨。”李呈锦回。

　　资中筠笑笑，“倒是很记仇。”

　　密云骑马带着夏生来到岸边，资贵妃已经下河叉鱼了，这个夏生擅长，她小时候经常在水田里劳作，江南水田里就是鲫鱼多，经常叉两条鱼，一家三口就是一餐。

　　资贵妃也是不善水，没捞着一条，密云也是，旱鸭子，李呈锦捞了两条，其余两桶全是夏生捞的，用的叉子，一叉一个准，还摸了几条黄鳝、半桶龙虾和几只小螃蟹。

　　密云没见过黄鳝这东西，问：“这是蛇？”

　　“不是。”夏生眼都不眨的，用石头砸了黄鳝的头，弄去河水里清洗，肠道都刮了，不要。

　　李呈锦架锅淘米，煮粥，一套流程，行云流水。

　　密云本来对夏生和李呈锦都有偏见，觉得她们娇气，什么都不会，她们西北来的，五岁就会骑马，哪里像夏生，死活上不去马背。

　　人是十只手指，各有所长所短，不能比，夏生手艺非常好，她刮了半桶鱼，都是她一个人弄的，弄得十分干净，例如刮鱼这件事，密云就不会。

　　粥是长公主李呈锦煮的，厨艺也非常好，黄鳝龙虾粥，这粥比御厨做的好多了，虾开了背，下锅之前才开，虾是弹进锅里的，可能御厨开背太早，虾都死了，才丢锅子里，那虾肉都散了，没有嚼劲。

　　四人吃了一锅粥，夏生还给她们一人烤了一条鱼，都吃得饱饱的，夏生才提桶，说：“鱼和螃蟹没吃完，明天做个紫苏蒸鱼吃。”

　　都是江南那边的吃法，密云没吃过，问：“好吃吗，啥口味？”

　　“明天你就知道了。”

　　刚吃了饭，就牵马步行回别院，太监们都急疯了，忙着点火把出来找人，才半道上，就见资贵妃娘娘和长公主都回来了。

　　差点报到宫里去了，别苑掌事的太监叫海十一，大家都称呼他海公公，也有个说法他叫海拾，但他进宫的时候不会写字，自己给自己写名字，写错了，就成了十，然后进宫排高矮，他最矮，是当年最末一个，就是十一。

　　海公公上来，帮着密云和夏生提东西，下面的哪里敢让海公公动手，立马就接走了，海公公也不敢说什么，公主贵妃的，只敢说：“下回贵妃娘娘和公主殿下出门，多带着些人手，也方便些。”

　　“嗯，”资贵妃哼了哼。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李呈锦根本没吭声，她估计这样的机会很少，甚至也就今晚，兴许明晚就没有了。

　　这样的机会果然很少，皇宫里的大监亲自来了，海公公领着去看，公主在练习骑马，夏生在指导密云学习刺绣，资贵妃在太阳棚下坐着，吃葡萄呢。

　　瞧见大监，资贵妃起身，问：“可是有什么事？”

　　李呈锦也从马上下来了，过来听旨。

　　大监说：“四川送了新鲜的葡萄和荔枝过来，圣上挂念贵妃娘娘和长公主殿下，特意让给贵妃娘娘和公主殿下送过来。”

　　大监是不收贿赂的，资贵妃也知道，没出手打赏银钱，只说了一句：“别苑有刚做的冰碗，付公公吃了再走。”

　　大监叫付金，有名有姓的，还读过几年书才进的宫，家里做生意失败，不然都要参加科举了。

　　“不敢有劳娘娘。”

　　资贵妃赏了冰碗，夏生的手艺，夏生那几个手艺都很不错，练出来了，之前江氏防着丫头们，成天拘着几个丫头，丫头们在后山除了下厨就是刺绣，也没别的事做了。

　　吃完了冰碗，付公公还没走，李呈锦还在旁边站着，不知道这公公在等什么，这大监也不说话，就笑看着公主。

　　资贵妃道：“呈锦，上马，给付公公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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