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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销月明(十三)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根本来不及阻止,最终还是让张崇阳按下了开关。此刻张灼也停止了吹曲,毕竟寒月悲笳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邪门武器。
酒楼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须臾的安静被杨若琅打破,他旋转手腕,几枚钢针从他的折扇射出,扎在张崇阳按开关的右手。
张崇阳吃痛,松开了手,红木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怎么会……”张崇阳看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怎么可能召不出来……是不是你改过金属鸟内部设置?”
杨若琅捡起红木杖,轻蔑地瞥了眼挡在张崇阳面前的张灼,对张崇阳道:“你太天真了,凭借这么一根……拐杖,还想操控整只金属鸟?”
张崇阳嘴唇逐渐变得乌黑,他颤着唇道:“钢针有毒……”
闻言,张灼要拔钢针,被张崇阳推开了:“隐月宫那次你作何解释?”
杨若琅道:“你都要死了,还管这些做什么?”
张灼举起寒月悲笳,他用上头弹出的利剑指着杨若琅,道:“快把解药交出了,否则……”
“否则什么?”杨若琅揶揄地看着他,“你哪来的底气跟我谈条件?”
张崇阳按下张灼的手,摇着头让他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张灼也明白久待无益,但仍不肯走。
杨若琅看着梅念真,道:“我已经帮你杀了一个仇敌,还剩个张灼。念真,我不想为难你。告诉我下卷的下落,张灼就任你处置,如何?”
张灼听到这话,立马跪下,哭道:“二殿下,太子殿下,曹公公……我们一无所有,杀了我和我爹根本得不到什么,求你、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见自家儿子如此不争气,张崇阳气不打一处来,拽着张灼的胳膊要拉他起来。张灼兀自对杨若琅磕头,额头砸得咚咚响,不一会儿便血红一片。
杨若琅冷漠地说:“求我没用,现在想杀你的人可不是我。”
张灼立刻转向梅念真,嘴里还念念有词,无非是一些求饶、道歉等话。
“你们走吧,”历经了小朝的死,梅念真疲惫至极,她探了张崇阳的脉,道,“毒已入五脏六腑,本就是将死之人,何不让你们快活点?”
这无疑是宣告了张崇阳的死讯。张灼愣了片刻后,猛地直起身,要吹响寒月悲笳。但杨若琅的速度比他更快,打飞了他手中的胡笳。素霓反扭张灼的手,一脚踏在他的背上,踩得他不能起身。
杨若琅道:“既然梅念真有意要放你离开,那我也不为难你了。素霓,放人。”
素霓踹了他一脚,张灼向前栽了两步才爬起来,他扶起张崇阳,蔫头耷脑地出了溢香酒楼。
与此同时,曹亥与杨量也返回酒楼。
杨量把《万兵之器》上卷甩在杨若琅身上,道:“耍我们好玩么?”
落在地上的秘籍被风翻开,里面空无一字,显然是本假的。
杨若琅对他们去而复返丝毫不惊讶,他用扇面掩唇,道:“用一本假的钓到一本真的,这买卖可是很划算的。”
梅念真心头一紧,果然,下一刻曹亥蛇蝎般的目光便射过来。
曹亥臂上挽着拂尘,慢慢踱到梅念真身前,用那副尖锐的嗓子说:“姑娘,这里没人能救你,识相的话就赶紧把东西交出来。”
“这么贵重的东西,”梅念真后退两步,与曹亥拉开距离,她笑道,“我自然不会带在身上。”
杨量“哦”了一声,道:“那劳烦梅姑娘这带我等去找。”
刚才被震落在地的判殊,此时仅距她两步远。
“这有何难?”梅念真漫不经心地说,“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办两件事,若办不成,我死也不会说出下卷的下落。”
停顿片刻,在征得几人同意后,她才继续说:“这第一件事,自然就是送我朋友小朝回到青螺观。”
她眼中透出点狠绝来,杨量与曹亥相顾无言,心底里都明白梅念真说到做到。但杨量作为太子,干运送尸身的活儿成何体统;而曹亥武功高强,路上少了他万万不可。因此两人没拿下主意,反倒不约而同地看向杨若琅,想让杨若琅代劳,待事成之后,再夺下《万兵之器》下卷也未尝不可。
杨若琅岂会不知他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他自嘲地笑了声:“什么时候我竟与皇兄成了一条船上的了?罢了罢了,我让素霓带小朝回去。
“有劳二殿下和素霓姑娘了。”梅念真拱手道,“素霓姑娘,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吧。”
得到杨若琅的默许后,素霓背起小朝,朝着鸡冠山的方向走去。
杨量问:“那第二件事是?”
梅念真踩在判殊椭圆的护手上,这柄轻巧的短刀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脚上,她轻盈勾腿,右手稳稳握住刀柄。
同时,曹亥的手也捏住了她的喉咙,窒息感随之而来。
这只手力大无穷,牢牢地箍住梅念真,叫她动弹不得。
在快要晕过去时,曹亥突然放开了她。梅念真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不久后,眩晕感逐渐退散,梅念真也恢复了五感,听到曹亥警告她不要自作聪明、耍手段之类的。
梅念真抓着判殊站起来,道:“第二个条件,让我为小朝报仇。”
她扬起一抹讥嘲的笑,隔着清晨的日光定定地看着曹亥。曹亥紧抿着唇,像是在判断她这个人是否值得信任。
显然,在这种情况下,曹亥量她也不敢耍把戏。
杨若琅出言打破他们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不就是想找魏八和蛇男报仇么,”他捆住魏八的双手,并将他提到梅念真面前,“他就在这,我不会让他还手的。”
魏八惊惧不已,蹬着腿拼命后退。这体型巨大的男人求饶时着实有些滑稽,但梅念真的刀近在眼前,容不得他要脸不要命。
梅念真擎刀半蹲,逼近魏八。
刀已经在魏八粗壮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冰凉的触感让他对死亡的恐惧越发清晰。他大睁着眼,企图乞求一点怜悯,可杨若琅对他视而不见。
直到他的后背磕到桌脚,实在退无可退时,他脑中灵光一闪,大笑道:“澹台明方没死!不久前我看到有人和他说话,我看到那个人的背影……”他眼珠来回摆动,最后落在杨量的侧影上,“是你吧,太子,那日我在……”
话没说完,就被一根钢针封喉。梅念真骤然回头,看到正在收扇的杨若琅。
杨量似乎也明白什么,他揪起杨若琅的衣襟,切齿道:“你杀他做什么?”
“污蔑太子可是株连九族的罪,”杨若琅拨开杨量的手,“澹台明方早就在十七年前死了,怎么可能会与皇兄你见面?”
他所言非虚,贺昶的师弟澹台明方早就死在十七年前的那场大火中。杨量悻悻地松开了杨若琅,心中却犹自困惑。
魏八死了,下一个就轮到蛇男了。蛇男自个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不像魏八那样,刀没挨着,就分寸大乱;同时他也明白,杨若琅已经将他们出卖了,求他没用。就在曹亥给他上绑的当头,他看到梅念真朝他使眼色,不等他想清其中缘由,就看见曹亥面部扭曲。
蛇男顿时明白了那眼神的含义:梅念真想要跟他合作!蛇男双手紧握,对着前边的曹亥就是一拳。绳索本就没有绑紧,挣脱束缚后,他立刻奔向离他最近的窗子,越过窗子时他忍不住回头,正看到曹亥把一条黑漆漆的、状似蛇的东西丢在地上,曹亥一脚踩下去,鲜血迸溅。
后面的境况蛇男全然不知,他已自顾不暇,更遑论顾及梅念真的死活。
话说梅念真从进门伊始,便把乌藤藏于袖中。方才曹亥绑缚蛇男时,正将后背留给了她,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至于蛇男答不答应合作,她全不在乎,只要拖住了曹亥,其余的人她自有办法甩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曹亥遇袭之时,梅念真望门而逃,她深知杨若琅轻功卓绝,必须使出点绊子绊住他,否则不消片刻,他便会追上来。
出门后,梅念真推翻了门口的竹篓,堆放在里面的黄豆刷啦啦地滚落一地,她掼掉脸上面具,经过卖面具的小摊时,顺手拿回了寄存在那的布囊。
杨若琅动作极快,黄豆一洒下来,便提气运力,挥动手中折扇。折扇借了力,扇起的风把黄豆吹向两旁,地上的竹篓子也沿着台阶骨碌碌地滚走了。面具小摊的店招子倔强地抽动两下,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杨若琅依旧风度翩翩地运着轻功,负手朝梅念真跑的方向追去。
这可苦了不会武的杨量,只见他小心翼翼地跨出门槛,正要气势汹汹地追上去时,便一脚踩到了散落在阶上的黄豆,把他跌了个屁股墩。这一下摔得可不轻,他捂着屁股痛叫不止,光天化日地,还掉了两颗眼泪。
那面具小贩从小摊后边探出头,诚惶诚恐地问:“没、没事吧……”
经溢香酒楼这一闹腾,不知不觉间,就过了十二个时辰。梅念真离开酒楼时,已经临近黄昏,街上行人甚少,她跑了不知多久,忽听得前面传来动静。梅念真顿足看去,发觉是曹亥与蛇男。
蛇男趴在地上,不知死活,曹亥在对他说些什么,梅念真不敢靠得太近,因此听不真切。
待弯钩似的月亮爬上树梢时,蛇男闷哼了一声,之后便不再动弹,而那曹亥也随之远去。梅念真立刻意识到蛇男死了。
隔着绰绰的树影,蛇男大臂上纹着的蛇兀自吐信扬威,梅念真不觉握了握空空的袖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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