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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真心
宁城第一医院。
芮存风在住院部门口接白二少时,说:“打个电话的事,怎么还亲自过来?”
“害,闲得很,”白二少呼出一口白气,“他怎么样了?”
“脑震荡,留院观察三天。”
白二少仔细打量他:“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那就好,”白二少点点头。“我上去看看,带了水果。”
他拎着一个巨大的果篮。
托白二少的福,叶韦晨住进一间单人病房,环境远好于其他。这层楼很安静,护士看见他们,知道是打过招呼的,没说什么便放行了。
“小叶,你醒啦?”
白二少十分热情地和叶韦晨打招呼。
叶韦晨早就醒了,头上包着纱布,眼睛有些肿,不过还是很英俊。
“还好还好,没破相。”
也就白二少还有心情开玩笑。
叶韦晨声音沙哑:“谢谢。”
“谢什么?存风的小学弟受伤,我义不容辞。”
说着看向芮存风,后者有些不自然地扭开了脸。
叶韦晨问:“要不要喝水?”
说着就要下床。
“别动!”
芮存风厉声道,把白二少吓了一跳。
“受伤了还动,你有病啊?”
芮存风使劲扯开桌子上一整包矿泉水的塑料膜,抽出一瓶给白二少,脸色很难看。
白二少拧开瓶盖,用喝水来掩盖玩味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叶韦晨才说:“我没事。”
“我看你有事。”芮存风抢过话头,“丁哲拿球砸你,为什么不躲?瞎了吗?”
“我……”
“你最好没事,”芮存风再次打断。“医生说有可能造成记忆和认知障碍,您这位大学霸恐怕要变成大傻瓜。”
噗——
白二少小小地喷了口水。
“晚上订好饭了,会有人给你送。我先走了。”
芮存风说着拽起白二少,向病房门口走去。
“等等……你还会来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芮存风翻了翻眼睛,这时叶韦言从走廊尽头快步走来,陆海澄背着大书包跟在他身后,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
少年黑着脸,看都没看芮存风,径直走进病房。
陆海澄跟上来,没好气道:“妈的,就不该招惹他。”
芮存风嘲讽道:“你这是伺候人上瘾?”
“……淦。”
芮存风本想约他一起吃饭,但看他这副样子,大约是脱不了身,便同白二少走了。
来到修车厂,白二少提出下厨做点小菜,芮存风道:“我没什么胃口,随便吃点吧。”
白二少煮了两碗面,从冰箱里搜罗出一盒午餐肉,稍煎了煎放进碗里。
芮存风吃得很慢,一根面挑在筷子上,半天才放进嘴里。白二少了然他的心思,把盛着小菜的碗挪到他面前:“我看他活蹦乱跳的,也不像变傻了,别担心。”
芮存风深吸一口气,推开面碗:“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亲眼见他倒下时,好像心脏都不会跳动了。
“……怎么处理丁哲?”
一提起这个名字,芮存风就怒火中烧。
“如果这次篮联还偏袒体大,包庇丁哲,我他妈揍死这群傻逼。”
在场上查看叶韦晨的伤势后,他直接冲上去给了丁哲一脚。要不是陆海澄和厉天麒拉住他,他早就把丁哲揍的六亲不认。
“不要太冲动。”
芮存风忍不住提高声音:“是我冲动吗?丁哲就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弄死叶韦晨!我他妈能不办他吗?!”
“存风——”
因为太过用力,芮存风的眼角有些泛红:“不要像霍云深一样,总和我说什么冷静,冷静!丁哲就他妈的该死!当着我的面就搞叶韦晨!”
“对,他是该死,”白二少安慰道。“叶韦晨会没事的。”
芮存风沉默了一阵,竭力压抑着怒气。
“有烟吗?”
白二少闻言笑:“得病之后就戒了。不过——”
芮存风也扯了下嘴角:“有存货?”
白二少笑而不语,起身上楼。
“……贱人就是矫情。”
碗里的面胀开了,变成白鼓鼓的一坨。芮存风抽上第三根烟,整个房间已然烟雾缭绕。
白二少离得远了些,靠着流理台,环抱双臂。
“这个……小叶,”白二少忽然开口,“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问得直白,芮存风却不知如何作答,只摇了摇头。
“上次他来这儿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
白二少斟酌着用词,也小心觑着芮存风烟雾后面的脸色。“他很在意你。”
芮存风吸了一口烟,垂下手:“你想说什么?”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
“我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白二少说:“就今天来看,你也在意他。”
说什么呢,要否认吗?否认渐渐遮掩不了的投向他的目光,还是在他受到伤害后,发现自己无法容忍?
那种仿佛心跳停止般的窒息和无力感又来了。
“你知道么,”芮存风下意识地说,“叶韦晨最好的朋友居然是尹立南。”
“……哈?”
白二少从未料及此节,不由感慨:“世界这么小。”
于是芮存风把自己和尹立南发生冲突的事告诉了他,然后补充:“叶韦晨就是向着他。”
白二少持不同看法:“他分明是向着你。你不理他,他难道没有找你?”
芮存风心虚道:“那也不算什么。”
白二少很欠揍地笑了:“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怎么了?”
白二少脸上笑意渐浓,眼珠子一顺不顺地盯着他:“Bro, you are in love。”
“少他妈放洋屁!”
大声归大声,耳朵却悄悄红了。
“别不承认啊。”
芮存风辩解道:“你了解我,我一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不正说明,你很容易陷入恋爱吗?”
“我只交女朋友!”
白二少耸了耸肩:“谁在乎?”
这人的流氓劲上来,连芮存风也无计可施。想着越说越错,索性闭上嘴巴。
“不要想那些。应该想想,你只把他当朋友吗?”
朋友?
他从没把叶韦晨当作朋友。
便有些自我宽慰道:“我跟他连朋友都不算,怎么可能有其他关系?”
“既然如此,他保护尹立南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生气?今天他就想下床拿瓶水,你为什么那么激动?”
“我没——”
白二少一针见血指出:“你不能欺骗自己,即使一时可以,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而且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心快乐,不想看到你这么纠结。”
他注视着芮存风的眼睛:“如果你喜欢他,应该让他知道。”
“我不——”
芮存风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按灭烟头,又抬起脸说:“我不能。”
就算早知道对方也是同样的心意,他也无法……迈出这一步。
“为什么?”
芮存风叹了口气。“我不想再说这个了。”
“如果你顾虑自己的性取向,那真没必要,”白二少坦然道。“这玩意儿不是一成不变的。”
芮存风无言以对。这确实是一部分原因,毕竟他活了二十几年,一直对美女感兴趣,从不认为自己喜欢男生。
此外,这份感情不像之前,来得快去得也快。它是逐渐积累的,就像爆发前的火山口,表面平静下是无数暗流涌动。
未来是如此迷茫……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拥有这样一份感情。
“……你还记得那件事吗,中考结束后发生的那件事?”
芮存风有些茫然:“什么?”
“那天考完之后,你说要回教室拿东西,我和霍云深就陪你回去了。”
“……”
芮存风不禁回想,但没有想起来,便微微不耐:“你想说什么?”
白二少做了个深呼吸,面色显得更加苍白:“你还记得吗,那个高中的学长?”
高中的学长……
五个简单的字,如同落在平静湖面上的小石子,激起阵阵涟漪。
尘封的记忆开始苏醒,一些刻意被遗忘的画面裹挟着夏日午后的热浪,在严寒的深冬浮上脑海。
白二少缓缓说道:“我们到了那层楼,霍云深拉着我去厕所,你先进了教室。等我们出来,就看见那个学长拉着你,把你压在水房里——”
昏暗、闷热的水房,空气中弥漫着下水道干涸反上来的臭味,灰尘肉眼可见。他那时很瘦,被推倒在拖把池边,险些跌落进去。而双手挣扎着,奋力想要推开身前强吻他的人。
他想起来了,想起那个潮热的下午,他兴高采烈走进教室拿游戏机,却发现一个熟识的高三学长等在那里。看见他时,学长原本灰暗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张开嘴巴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好在霍云深和白二少及时回来,推开了学长。他瘫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当他好不容易鼓足力气走出水房,偌大的教室里竟还有一个人……
“因为尹立南也看见了,所以你那么恨他。”
白二少终于结束了讲述。
的确,尹立南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那么呆若木鸡地站在教室中央。
芮存风明白白二少想说什么。白二少认为他是被那件事刺激了,因此不能接受和男生在一起。
那件事确实不堪回首,甚至已经被他选择性地遗忘。现在想起来,依旧止不住的恶心。
可是叶韦晨向他表白,以及亲吻他,并未让他回忆起那件事,也没有让他产生类似的感受。
他看向白二少,却感到心中翻涌着太多情绪,一时间无法组织语言。
接下来,白二少说:“站在你的角度,我能理解……所以后来霍云深说,你想教训教训他,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什么?我没有……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芮存风没有预料到的。但耳听为实,他忽然就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
“我们把他推进了泳池,他……差点死掉。”
白二少一边说一边摇头,也很后悔当初的举动。
芮存风坐在那里,打了个寒噤。
外面下起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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