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吻

　　早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喝了许多杯了。他酒量不太好，这三杯猛灌下去，眼前的世界立刻开始天旋地转，旁边人的声音像是远远传来的，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他拿起桌上的牌，瞟了一眼是红心7，被点到的是3和9，这局游戏与他无关了。于是他仰倒在沙发靠背上，半阖着眼看着江泠。

　　酒意好像模糊了他的感官，却独独放大了嗅觉。她身上的玫瑰香混着辛辣的酒味，馥郁得像是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了。

　　耳边突然听到了有人提到江泠的名字，褚野心神一凛，从混沌中找出了些许清明。

　　“江泠是9,3呢，3是谁啊？”

　　“我不是啊，我是Q。”

　　“褚野是什么，我看看，褚野是7，也不是3.”

　　“都不是3？崔执，不会你自己是3吧？剩下的那张暗牌呢？”

　　白芙捞起剩下的一张牌，翻过来亮在众人跟前。

　　“是3，真的是你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陡然混乱起来，笑声混合着起哄声，吵得褚野脑袋嗡嗡的。

　　他费力地坐起身，看向旁边的两个人。

　　国王出惩罚结果却罚到自己身上，节目效果拉满。

　　崔执也笑了一阵，最后讨饶似的说：“我换一个，换一个惩罚行不行。”

　　白芙笑着拒绝：“不许反悔，快点，看着江泠说我爱你，说十遍，我们都数着呢。”

　　江泠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扑克，又看了看崔执面前的3，也有些忍俊不禁了。在起哄声中，江泠抬起头，与崔执对上了视线。

　　崔执有些为难，但看江泠没有很介意的样子，于是他也顺应众人的想法，开口道：“江总，不好意思，我……”

　　突然，众目睽睽之下，江泠被身侧人扣着肩膀拽得转过头。崔执愣住了，江泠周围的人也都愣住了。

　　褚野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另一手揽着腰，把她摁在了自己怀里。

　　包厢里纷乱的声音一秒沉寂下来，不明所以的众人向江泠看去，只见褚野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同时面色不善地盯着崔执。

　　好不容易掰开他的手，江泠不悦地皱起眉，仰头却看见褚野颌面冷硬，与崔执的视线相撞，激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褚野。”江泠开口叫了他一声，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什么，褚野不为所动。

　　于是江泠又叫了一声，这下他动了。

　　他低下头，江泠仰着，看清了他的神色。

　　褚野好像喝醉了，脸色阴沉着没有个笑模样，看起来倒是很唬人，像是下一秒就要跟人干架一样。唯独那双眼睛，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弥漫着水雾。

　　江泠的心蓦然一软，同时又觉出几分好笑。刚想说话，褚野却站起身，强硬的握着她的手腕往包厢外走。

　　江泠挣了挣，没挣开，反而被他握得更紧了些。

　　褚野圈着她的手腕，想要将人带离这个嘈杂的环境。江泠被他牵着向外走，回过头摆摆手，示意包厢里剩下的人继续，不用等她。

　　江泠喝得也不少，酒劲翻涌，脚下一个劲发软，几乎跟不上褚野的步伐。

　　才刚出了包厢门，褚野就把她摁在了走廊的墙上。一手扣着她的手腕，另一手撑在她颊边，贴着墙。

　　是个很强势的姿势，江泠被他困在胸膛和墙壁之间，退无可退。

　　走廊里的侍者无声站着，尽力让自己不要向着边瞟，耳朵却齐刷刷竖起来，

　　江泠眨眨眼，问他：“你在干什么？”

　　褚野动了动唇，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还说！明明该我问你。”

　　江泠一头雾水地看他，只见咫尺之外的他皱着眉头，墨黑眸子里有一层水光，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

　　他委屈开口，“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跟他那么亲密。”

　　“你明明说过，只要我表白，你就会答应我的，做我的女朋友…你都忘记了吗…”

　　“我是哪里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江泠睁着秋水似的眸看她，鼻端是他身上清苦冷冽的草木香味，和浓郁的酒气。

　　江泠不知道能不能跟一个醉鬼理论清楚，再加上她自己也有些醉了，脑子不甚清晰，只哄小孩似的敷衍他：“我没有生气，我不是说了很多遍了吗，最近工作忙，漏了你的消息。以后不会了好不好？”

　　说着，就要把他撑在墙上的手臂拉开，好让自己从他的桎梏中逃离。

　　然而醉酒后的褚野固执得很，非但不动，反而身体向前，更靠近了她。

　　这个姿势，这个距离，近到让人觉得冒犯。他身上的滚烫热意和压迫感扑面而来，令江泠不得不后退躲避，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贴在墙上，脸也侧了过去。

　　褚野捏住她的下巴抬起，逼着她看向自己，嘴里喃喃：“骗人。”

　　搪塞敷衍是过不去了，江泠看着他，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江泠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许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明白。

　　她近些天心里藏着事，烦。一般这个时候，她不该喝酒的，因为脑子会不清楚，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很不幸的，她今天没忍住，喝了酒，还不少。

　　半晌，她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把他的手从自己下巴上移开：“没骗你，是真的。”

　　“我没忘记之前说过的话，也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在犹豫……”

　　褚野见状追问：“犹豫什么？”

　　江泠想，犹豫什么呢？

　　就像唐慧颖说的，日后分手他会伤心，眼下自己躲着他冷淡他，他就不会伤心了吗？

　　江泠叹了口气，意有所指：“犹豫要不要跟你冒险。”

　　“要！”褚野勾勾唇角，“不是冒险，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江泠眉眼盈盈，“真的吗？”

　　褚野点点头。

　　“即使到了最后不会有结果？”

　　他眼眸里闪着细碎的光，听到她的话，一字一句认真回答：“我会给你结果，只要你不放弃我。”

　　江泠道：“可是我们付出的感情不对等，也没关系吗。”

　　褚野垂眸默了会儿，说：“我知道的。”

　　顿了顿，他复又抬眸，视线紧锁着她，“没关系，我来爱你。”

　　江泠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话头就止住了。

　　褚野低着头，一手被她抓着，另一手摁住她的唇，不许她再说话。

　　“嘘，别说话……”

　　他又说，“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江泠没想到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表白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的。

　　一边不让她说话，一边又问她要不要做他的女朋友。

　　要吗？

　　在他的注视下，江泠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眼。前些天的迟疑犹豫和别扭，到现在像是都烟消云散了似的。

　　为什么不呢，不过就是个名分而已。

　　江泠盯着他的脸，没办法张口说话，于是，极轻极快地眨了眨眼。

　　褚野读出了她的态度，脸上漾开了笑，突然收回了手，转而捧着她的脸：“你愿意吗，泠泠。”

　　江泠也从善如流地答道：“嗯。”

　　褚野看她许久，突然又把她死死揽在了怀里。力道很大，江泠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了。埋首在他肩头，只觉得他胸腔中的剧烈心跳，几乎要把她震得头晕眼花了。

　　江泠憋气许久，终于忍不住拍拍他的胳膊，得了喘气的余地。喘匀了，笑着看向他，恰好撞进了他墨似的，圈圈含着情意的眸。

　　她眨也不眨地与他对视，良久，笑道：“可以回去了吧，游戏还没玩完呢……男朋友。”

　　说着，她转身欲走，不料又被褚野一把拽了回来。

　　这次，他完全没了小心翼翼的模样，理直气壮地拦住她：“不许。”

　　江泠挑眉。

　　他道：“刚才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

　　算账？

　　江泠不禁翘了嘴角：“才刚确认关系，你就要跟我算账，算什么账？”

　　“你跟别人喝同一杯酒，还要跟那个什么崔执……”他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不说话了，黑着脸，眼神里尽是控诉。

　　江泠笑：“只是游戏，再说，大家都做的呀。”

　　褚野：“不管。反正过去的事情可以不计较，现在不许了。”

　　褚野现在的样子，特别像领地被侵占之后，呲着牙怒气冲冲的小狗，让江泠这种生性恶劣的坏女人，满心想的都是如何逗弄他。

　　江泠伸出手，戳戳他坚实的胸膛，揶揄道：“你怎么这么霸道，这次的惩罚只是说几句话，你听都不让听？”

　　褚野抓住她的手握紧，被她柔软滑腻的触感吸引住，止不住地用指腹摩挲。听到江泠的话，他不假思索：“不让。”

　　江泠笑，“我就想听怎么办？”

　　褚野：“那我说给你听。”

　　江泠装模作样地思索，最后告诉他：“我不想听你说。”

　　褚野不高兴了，眯着眼看了江泠一会儿，突然张嘴，咬了一口她的手腕。

　　他下口不重，只是想给她一个小惩罚，连牙印都没有留下。

　　江泠却挣动一下：“嘶……”其实是不疼的，只不过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褚野连忙松口，把她的手举到眼前仔细看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最后不知道怎么想的，低头用舌尖舔舔不存在的伤口，又在她手腕处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火热的呼吸扑在手背上，被他吻着的地方开始发痒，一直痒到了心底。江泠腿有些发软了，向后仰了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褚野亲够了，意犹未尽地捏捏她被自己吮出血色的腕子，最后抬眸，对上她的视线。

　　江泠笑着看他，脸颊带着红，眼神也有些朦胧，像是带着小勾子一样，勾得他心脏要蹦出来了。

　　看着看着，褚野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唇上。旁的一切都顾不上了，专心致志地盯着看。

　　也不知她是紧张，还是生了坏心思，嫣红舌尖舔过嘴唇，留下一片潋滟水光，又极快地收了回去。

　　就这一下，褚野脑海里的弦一下子崩断了，扶在墙上的左手握成了拳，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江泠浑然不觉，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直到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吻上的前一秒，褚野偏了头，高挺的鼻尖蹭过她的脸颊，贴在她的耳边问：“可以接吻吗？”

　　声音与平时的不太一样，更加低沉沙哑，听得江泠半侧身子都酥麻了。

　　她本来眼睛都闭上了，又无奈地半睁开，一侧头，主动吻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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