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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君危
翌日,风未停,雪为止。一辆马车迎着风雪碾压过结冰的马路,在静谧的帝都街道上匆匆奔向皇宫。
武朝律,但凡一品及以上大员犯案,可于崇明殿呈以皇帝亲审,百官同观之。此为,殿前大审。
除夕这日,因连日大雪,天地银白。
崇德殿上百官已整整争辩了半日,各个怒目圆睁似乎恨不得与对方打起来。
直至午膳时分,端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才道:“大理寺,刑部,殿中省三处联合,将镇国大将军勾结靖国之案已查的水落石出。陈涉,你还有何话要说?”
喧闹的大殿忽然安静下来,只见陈涉缓步走到堂前,屈膝跪下深深叩首。他已是七十高龄,早已满头白发,却因身形高大挺直而少了些老人的佝偻。
“陛下,老臣所犯之罪已无话可说!可今日,既已到崇明殿,老臣要向陛下进言。“他说着又朝着皇帝叩首,才继续道:“自古文死谏,武死战!可武朝已经整整五十年未打过仗了,您去看看我朝的那些将士,哪里还有半分血性。哪怕是朝堂之上还有武将半分说话的地方吗?军机处如同虚设,那些君侯,将军还有哪个不是在朝堂的党争之中忙着站队的?等我们这一批真正打过仗的老臣都死了,又有哪个能真正上战场指挥千万兵马护卫我朝疆土?即便军中有武将才能之人,在我朝也全无用武之地,久而久之怎么还能有良将!所以,武朝需要一场大战!”
陈涉苍老嘶哑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犹如风雪之中被折断的枯枝发出的声音,凄厉而破碎。
群臣皆已沉寂,唯有苏恒站在堂上发出了一声嗤笑。
”真是慷慨激昂的一段话!“苏恒说着还轻轻拍了拍手,用漫不经心的口吻沉声道:”万民皆求国泰民安,唯有陈老将军求一场大战。国无战,武将就无用武之地,将士们就会失了血性,好一个因果关系!”他说完这些话,忽然走到陈涉面前,冷冷的看着他语气凛冽的说道:“所以,陈老将军先是许诺齐牧儒与靖国合盟,送去江浙二洲十六城的军防图,待齐牧儒起兵成势您就带着儿子去平叛。最后,挑起两国大战,无辜百姓会死多少你不在乎,你只在乎将士们有没有血性,武将能在朝堂立威。”
陈涉苍老的眸子泛起鲜红的血丝,字句铿锵的道:“苏恒,你不过一介阉人只知争权夺势!如何知,一个国家若没了良将,将士没有了血性,国无良将可战那将是怎样的灭顶之灾!你如何知道保家卫国四字之重?”
苏恒看着他,想起城门开启那日所见的江洲城,废墟瓦砾,满地的尸骸和血污,那些劫后余生的百姓们悲切绝望的眼睛。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本督确实不知保家卫国四字,到底在陈老将军你眼中究竟是何意义。”
苏恒深知自己无法说服陈涉,也无法被陈涉的荒谬言论说服,故而,干脆不再与其辩驳。
听完两人的争辩,众臣缄默。
萧珩崇细细的思索着,良久才道:“军士可以操练,良将也可以培养,可这些也不该用无辜百姓的鲜血与性命作为代价!”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下御阶,众臣避让。他缓缓走到陈涉面前,语气坚定的道:“朕绝不会让武朝陷于无将可用的境地,朕会优化武器,强化军士,培养良将!但朕也绝不会允许百姓为此而死!”
陈涉看着眼前这个还未他肩膀高的小皇帝,从他略显稚嫩的脸庞中却能瞥见浩荡的王者之气。他仿佛能预见这个幼年登基的天子,将来必然是个文韬武略的贤明君主。可他又看见了站在天子身旁的苏恒,此人虽为宦官身却俱有文臣的才识,亦有武将的气魄,掌着殿中省这宦官机构睥睨天下,若再任由其发展将来恐怕无人可挡,会是皇帝亲政的最大阻碍。
“陛下!老臣还有一言,望陛下明鉴!”陈涉说着抬头伸手指着苏恒,说道:“此人,聪慧太过,他若为忠臣是陛下之幸。可他是阉人奴才,如此心智谋略皆用在了党同伐异,揽权争势之上,是为大患!”
萧珩崇抬眸看了看身边的苏恒,却见他依旧神情淡漠的看着陈涉,丝毫没有要辩解的意思。
陈涉见小皇帝不为所动,于是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痛心疾首的对他道:“陛下,宦官专权误国,挟天子以令诸侯,致使朝中贪官当道,群臣党争,百姓民不聊生的列子比比皆是,请陛下一定要杀了此人永诀后患!”
众臣闻言,纷纷面面相觑,唯有孙知文缓缓走出来,屈膝下跪,沉声道:“臣附议!”
随后几个内阁大学士也纷纷出列,跪在皇帝面前高呼道:“臣等附议!”
面对义愤填膺的内阁大臣,萧珩崇镇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恍然无措,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苏恒。
苏恒扫了一眼众人,薄唇邪佞薄凉的勾起,冷笑着道:“挟天子以令诸侯?可笑,当日陛下登基之时群狼环伺,普天之下谁能护得住陛下?靠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还是良禽择木而栖的武将?那些藩王的兵马不是靠你们这些文臣的口伐笔诛就能杀死的,而是要靠刀剑!各位言之凿凿内阁学士大臣们,有谁亲手杀过人吗?本督杀过很多人,谁要杀陛下本督就杀谁。”
他沉静淡漠的声音里,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压迫,还有浓浓的肃杀之气。
此时,鸦雀无声的大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佩环叮当的脚步声,众人抬眸望去,只见天光处缓缓走来一个少女,她身着一身明黄色宫装,头挽飞月髻只装饰一枝青玉步摇,淡淡粉黛,眼颦秋水,倾国之姿恍若神女伴着光明而来。她手中捧着一个卷轴,一步一步走入大殿,待众人看清她容貌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
来人正是一个月前自请去慈悲殿侍奉佛祖,为武朝祈福的承宁长公主!
她捧着卷轴走到御前,屈膝俯首道:“陛下,此卷轴乃是御医院宋怀斯拜托承宁献给陛下,御医无召不可入殿,所以,承宁亲自替他献上此物。”
一个言官立即道:“长公主难道不知,殿前大审不可轻易打断。即便贵为长公主,亦不可不守朝规!”
“承宁知道!”萧裳柔说着对上苏恒那双惊讶错愕的眸子,在心中坚定了心志,才又开口道:“此物正是有关殿前审案,因此要在此时非献给陛下不可!”
闻言,萧珩崇立即道:“诸位臣卿都先平身吧!内相你去将长公主所献之物,给朕打开看看!”
众人皆缓缓起身,颔首道:“谢陛下!”
苏恒看着站在大殿之上的萧裳柔,缓缓走向她,心口犹如被千万只蝴蝶展翅震的发颤。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她,直到两人只剩两步的距离。萧裳柔凝望着他,眼眸俱是温柔笑意,她将手中的卷轴交到他手中,甚至对他轻轻的勾了一下唇角,一个不易察觉的浅笑。他觉得此生没有任何一刻,能比此刻心跳更快了!
他犹豫片刻才从她手着接过卷轴,颔首道:“长公主万安!”
萧裳柔凝望着他,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此时,几乎所有大臣都在看着苏恒手中的卷轴,他解开卷轴上的绸布,缓缓展开了卷轴,只见卷轴展开竟有百米之长,几乎能横穿半个大殿。白纸之上写着一行行的名字,甚至按着红色的手印,有些字迹清秀,有些却歪歪扭扭,有些甚至像是一笔一画依葫芦画瓢写上去的,但每一个名字都十分的清晰。
萧裳柔道:“据宋御医所言,此乃江洲百姓所写的万民书,他们听闻苏总督因江洲城之事而触怒了朝廷。所以,皆在其上自愿签上姓名,向皇帝请愿,为苏恒辩白。”
闻言,几乎所有人都满脸震惊,就连苏恒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只拧紧了眉看向她。
“长公主所言,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孙知文说着,缓缓看向那密密麻麻的卷轴道:“万民请愿,竟为宦官辩白?”
萧裳柔莞尔一笑道:“本宫也只是代人献上,若首辅大人有疑,何不让宋怀斯亲自上殿来澄明。”
她的笑容清澈明亮,声音也是婉转动听,整个人就犹如山间澈澈欢快的溪流,能让人瞬间放下心防。
萧珩崇完全被万民书震撼了,只忙着喊道:“来人,宣宋怀斯入殿!”
宋怀斯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竟然能上崇明殿。他并非科举出身,而是世袭入职,虽他从不羡慕那些能登朝堂侃侃而谈治国抱负的文臣武将,但此刻见这文武百官齐聚,天子正坐高堂,也觉心中十分激荡。
他朝着皇帝俯首跪下,行礼后才道:“微臣宋怀斯,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月前奉圣旨南下江洲,为殿中省总督苏恒解奇毒。”
萧珩崇摆了摆手道:“朕知道你,御医院最年轻的副首,你起来说话,说说这万民书!”
“谢陛下!”宋怀斯缓缓起身,然后接着道:“微臣初到江洲就被叛军截杀,幸得神箭营所救终于入了江洲城。入城之时微臣颇为震惊,只见城中尸骸遍地血迹斑斑,房屋被焚皆只剩断壁残瓦,目之所及俱是人间地狱。后来听闻,齐牧儒带着叛军盘踞于城中烧杀劫掠,若非苏总督带人拼死入城,城中百姓估计都会被屠杀殆尽!”
宋怀斯说到此处时,下意识的叹了口气,仿佛那人间炼狱般的惨象到现在都历历在目。
他说的虽已算是简言意赅,但听的众人却各个都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毕竟,刚刚陈涉还扬言要一场大战洗礼。听到如此惨烈的描述也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
宋怀斯接着道:“陛下,您不知当时幸存的百姓,知道是朝廷派人来解救他们时,那山呼万岁的感人场面!微臣只感皇恩浩荡,若能一直国泰民安就好了!”
“山呼万岁?”萧珩崇十分震惊的询问。
宋怀斯忽然再次屈膝下跪,青衫落地,俯首叩拜道:“回禀陛下,当时因为死的人太多城中发生疫病,若非朝廷及时拨下赈灾银,换成了十里粥棚和药棚,又在暴雪之前重建了屋舍商铺。恐怕江洲百姓不是死于疫病,就会死于之后的冰雪霜冻。”
他说到这里,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神情凝重的皇帝,沉声道:“微臣虽为御医,并无资格于崇明殿陈情。但今日,微臣想为苏总督说一句公道话,在江洲一事上,他已力挽狂澜,并无错处!”
闻言,只听孙知文沉道:“既知无资格,又何必多此一言!”他说着朝皇帝跪下来,俯首道:“陛下,即便苏恒是事出有因,也不可用私令挪用库银,此先例一开往后国库又该如何管理?往后,若再有灾情,户部也能越过陛下裁决就私自批下银钱,这般下去朝中制度也荡然无存。”
萧珩崇刚刚听了江洲惨景,已经为自己当时没有同意拨赈灾银而倍感后悔。此时,孙知文那公正严明的斥责更让他不悦。他遏制着心口那股怒意,想着《帝王策》上言:君当九思,喜怒不嗔,万当慎言。
他回到御阶之上,堪堪坐回龙椅上,沉声询问道:“那孙首辅以为该如何?”
孙知文抬起头,没有丝毫犹豫的道:“该追责苏恒越权之罪!”
萧珩崇叹了口气道:“好!就依孙首辅所言!”他说着拿起案上的传国玉玺,看着他说道:“朕的玉玺就在这里,首辅上来拿着它拟旨盖章!想定谁的罪就定谁的罪,首辅觉得这样可行?”
闻言,孙知文几乎立即就觉额间冷汗涔涔,他俯首高呼道:“陛下!臣绝无此心!”
殿上众人皆惊愕,反应过来纷纷跪下俯首。
萧裳柔有些意外的看向龙椅上的皇帝,她不过才离宫一月,眼前这个玉质金相的十岁孩童,似乎已经褪去了所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气,他精致的脸庞上隐着锐气,却自有磅礴帝王韵。
他看了看匍匐在地的众臣,放下手中的玉玺,说道:“当日,不同意朕拨下赈灾银,今日,苏恒明明有功又要朕定苏恒的罪。苏恒有罪,那江州百姓这份万民书又该当以何?”
“陛下!”孙知文微微抬起头,似乎想要再辩驳。
萧裳柔立即打断他道:“启禀陛下!承宁有一言。既然苏恒在江洲一事上有功也有过,是否能够功过相抵?”
闻言,苏恒几乎下意识的微微侧过头去看她,却见刚刚还乌云蔽日的天空,陡然露出了日晕,一道日光正堪堪落在她身上,她一身明黄罗裙几乎要与那日光融为一体,美的耀眼夺目。
孙知文立即辩驳道:“长公主此言差矣。功是功,过是过!何况苏恒之过,关乎国本岂能轻易揭过。”
皇帝高座明堂,俯瞰日光倾泻下的大殿,思虑了片刻道:“陈涉勾结靖国,此罪当诛九族!念其战功彪炳只削去官职流放岭南,其子陈极□□幼女罪无可恕,入大理寺天牢于秋后斩立决!”
陈涉闻言瞬间面如死灰,他愣了愣,才颤巍巍的跪下来道:”谢陛下隆恩!“
萧珩崇看了一眼苏恒,犹豫片刻才道:”苏恒于江洲一事功过相抵,无罚无赏!“
苏恒俯首道:”谢陛下!“
“陛下!不可如此轻判了苏恒········!“孙知文高声痛呼。
萧珩崇并未理会,而是站起来道:”此次殿前大审就此结束,众卿都退下吧!”然后,他看了一眼苏恒道:“内相随朕到御书房!“
苏恒堂而皇之的走到皇帝身旁,只是走出大殿之时还是回眸看了一眼萧裳柔,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刚刚这般为他说话,也不知他走后那些人会不会为难她,可若他此刻再维护于她,恐怕只会更引人注目,想到此处,他终还是跟在小皇帝身后出了大殿。
孙知文见状痛心疾首的摇头叹息,他颤巍巍的站起来,险些没有站稳,忽然被人扶了一把。他愕然的抬起头,见扶他的人是翰林院新贵林修韫。
只见他恭敬的颔首道:“老师小心!”
林修韫是今年科考状元出身,而孙知文作为主考官,但凡考生都该唤一句老师。
孙知文点了点头道:“听闻陛下近日时常召你入御书房,如今苏恒回宫,,你在御前说话做事要小心些。”
林修韫颔首道:“谢老师提点!”
孙知文与他同行,叹了口气道:“老夫看过你写的文章,很好!年轻一辈中你也算根基深厚,记得切莫学那些不知廉耻之辈,与宦官相交,受权利驱使摒弃文心,辱没我文人风骨!”
林修韫恭敬的点了点,说道:“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萧裳柔看着他们缓缓走出大殿的背影,心中忽然感慨万千,她知道孙知文想治罪苏恒并无过错,于他而言苏恒是权宦,于国于民不利。或许,更因他见识过少年时的苏阑御,对今日的苏恒更加深恶痛觉。
宋怀斯走到她身旁,看着孙知文和林修韫一老一少缓缓走远的身影,轻轻叹息道:“孙首辅当年是很喜欢苏恒的,两人一起时,像父子亦像朋友,如今,却是这般不死不休!”
“或许正是因为曾经饱含了无数期待,所以,才更为失望和恼怒吧!”
萧裳柔回头看着大殿上,几个小内侍正在将万民书卷起来,她本想开口要回来,可又见到站在一旁等着的凌涫。他是皇帝身边负责文书归纳的内官,想来是阿崇要这万民书。
“今日是除夕,家中估计已经在等微臣回去了!”宋怀斯说着,朝萧裳柔颔首作揖笑着道:“微臣先告退了!”
待人散后,天色已经逐渐昏暗,宫中各处都亮起了宫灯。
萧裳柔看着如明珠般夜放光华的灯火,映照着高大巍峨的宫殿,宛如晶莹剔透的珠宫贝阙。交空的复道和飞阁远远望去便似架构在虚空里,其上灯火盈盈,若天宫星市。
早早候在殿外的浣雪走到她身边,朝她颔首道:“公主,戌时就是除夕宫宴了,咱们也该回去梳洗准备了。”
萧裳柔一边走一边询问道:“这一个月你一直在慈悲殿中吃斋念佛,似乎脸色都差了些。”
浣雪惊慌的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压低了声音道:“公主慎言,在慈悲殿侍奉佛祖,斋戒祈福的是您!”
萧裳柔见她这般谨慎的模样,不禁轻笑道:“曹姑姑可还好?”
“回禀公主,曹姑姑病了,自帝都开始下雪她便一直咳嗽,御医瞧了药也吃了,可病就是不见起色。”浣雪提着一盏八角琉璃宫灯走在前头,皱着眉很是担忧的叹了口气。
萧裳柔不禁有些愧疚起来,当日离宫匆忙,曹姑姑虽也极力劝说她,只是她当时心系苏恒并未体谅她的用心,想来她也是因为太过忧心所以才病邪入体。
浣雪接着道:“奴婢还让小苏子去宫外寻了民间的偏方,却总也不见效。今日听闻您一回来就去了崇明殿,她更是惊怒交集一时就晕过去了。”
萧裳柔见浣雪这般忧心忡忡的模样,可想而知曹姑姑是病的重了,于是叹了口气道:”等等本宫先去瞧瞧她!“
正在说话间,忽然就闻远处传来一声激烈的咳嗽声,两人抬眸望去,就见远处宫墙边站着一个人,她穿着素色的毛氅手中也提着一盏宫灯,身子微微佝偻着。
萧裳柔几乎一眼就认出那人是曹荨玉,于是惊呼一声”曹姑姑!“就几乎飞奔着朝她跑去。
曹荨玉见她奔来,急急的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她的距离,微微颔首道:”公主,不能再近了,怕过了病气给您!“
宫灯明亮将她的面容照的清晰,在看清她消瘦的病容之后,萧裳柔几欲落泪。于是又往前走近了一步,柔声道:”浣雪说你病的很重,雪夜寒凉你怎么还跑出来了。“
曹荨玉上下细细看了看她,似乎确定她并未有任何不妥后,才笑了笑安慰她道:”听闻公主在崇明殿为苏恒辩驳,奴婢实在不放心,想来看看。“
萧裳柔反驳道:”今日殿前大审若为他从前做的事,本宫绝不会为他辩驳,可江洲一事他并未做错。“
“公主!“曹荨玉打断她,满脸无奈的看着她,连脸上的笑意皆敛尽了,看着她沉声道:“不管您今日因何上殿,只要您为苏恒说了话,朝中众臣就会将你和他归为一党。他是个声名狼藉的权宦,您即便私下与他相交,也不能在人前为他说话!”
因为太过激动她话尚未说完,就激烈的咳嗽起来。萧裳柔和浣雪立即上前扶住她,她却又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有气无力的对她道:“奴婢尚在病中,近日都要请公主远着奴婢。除夕宫宴的时辰要到了,公主切记,无论如何在众臣面前莫再与苏恒有所交集。”她顿了顿,又轻咳了几声道:“浣雪,今日司礼监可将宫宴要用的礼服和首饰送来了?”
“送来了!”浣雪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扶住她。
曹荨玉在她搀扶下,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询问道:“赴宴的大臣和诰命夫人们的名单,可一并送来了?”
浣雪点了点头道:“一并送来了!”她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卷名册,递到萧裳柔面前。
曹荨玉看着她道:“公主,回去路上你需将这些名册中,各位诰命的品阶和所坐位置都一一记下!今年是您第一次参加除夕宫宴,万不可出错!”
萧裳柔看着她憔悴的病容,想到她病成这样还为自己这般操心,心中陡然升起无限愧疚,只默默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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