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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迷雾
竹叶轻响摇曳,月光穿过叶缝洒在来人身上。
冉瑢定眼看清来人,随即熄了魔团,冷淡道:“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笑道:“怎么?我就不能来了?我看这边甚是热闹,过来玩玩还不行了?”
楚昌鹤看不清来人,只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但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冉瑢道:“那你慢慢玩吧,恕不奉陪。”
来人笑盈盈道:“不送,再会啊。”
这声音,楚昌鹤想起来了,是柳千画!那日在斛灵峰,柳千画对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说罢,冉瑢转身化为一团魔气消失不见。傅良峰与柳千画没有交情,见状也离开了。
见人都走远后,柳千画头也不抬道:“出来吧,都走了。”
楚昌鹤撤了剑,俯冲向下,稳稳落到地面上。月照白衣,风拂青丝。
“我就说再会吧,楚公子。”柳千画笑意不减。
楚昌鹤揣摩着什么,但他没开口,只揖礼道:“柳公子。”
柳千画摩挲着手中的笛子,像是猜出了他心里的想法,道:“我和冉瑢算是旧识,只不过他想干什么,我一概不知。”
楚昌鹤点头,也不多问,拱手道:“多谢柳公子解围。”
柳千画笑眯眯道:“恰巧路过而已。”
楚昌鹤行了拜别礼准备原路返回,身后的柳千画便缓缓开口:“我刚刚也算是帮了楚公子一个忙了,想去楚公子那儿讨杯茶喝,如何?”
楚昌鹤闻言驻足,回道:“自是不会拒绝。”其实是想拒绝的,不过再怎么说柳千画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更何况自己并未邀约人家还主动提出,便也不好拂了人家面子。
他带着柳千画回到方才的客栈,刚好碰上崔文哲一行人也回来。
崔文哲没见过身后之人,但处于礼教,还是先揖了礼,问道:“这位公子是?”
还不等楚昌鹤回答,柳千画便抢先一步,依然一副笑脸:“一位朋友。”
楚昌鹤看得出他并不想报出自己的名讳,因此也不再说什么,只点点头。他将视线移向崔文哲手里的玉虚盒,问道:“崔师弟打算将此物如何处置?”那群邪祟本就是跟着冉瑢来的,所以他走了之后,那些邪祟也逃的逃散的散,崔文哲只抓到了几只。
崔文哲道:“这邪魔虽到处游荡吓人,但终究未伤人性命,罪不至死。我打算将他们压于修炼台下。”
楚昌鹤点头道:“好。那崔师弟能否今晚将其交于我,我用冼念珠先将其净化。”
冼念珠是辛玄所持的法器,早在前几年他就将此物传给了楚昌鹤。这法器能净化邪魔气息,使其静心沉气,这样就算有被压制的邪魔逃窜了出来,也不会到处伤人了。
崔文哲知道冼念珠是楚昌鹤特有,也明白其好处,于是道:“那我将此物送入师兄房间。”
楚昌鹤没有将柳千画请入自己的房间,只是在客栈一楼的客堂处要了茶水。
他觉得自己和柳千画还没有熟到可以让对方随便进出自己卧榻的地步——即使只是自己暂居一宿的地方。
柳千画素手敲着茶杯,若有所思道:“楚公子,你我二人也算是一会生二回熟了。不知柳某人我是否算得上楚公子的朋友呢?”
楚昌鹤一边添水一边道:“柳公子善结交,不过你我二人只有两面只缘。鄙人一无对斛灵峰有所援,二无对柳公子有所助,像我这般的人,如何称得上是柳公子的朋友。”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好惹,只有远离才是上上策,捉摸不透的人可没有做朋友的缘分。
这个柳千画就像笑面虎一样,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脸上永远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也没有人能揣摩出他的确切情绪。
柳千画伸出笛子扣住楚昌鹤端杯的手:“楚公子此言差矣。难道只有对我有用的人才能称得上朋友?那和利用关系又有什么区别。”他目光一直落在楚昌鹤脸上,“朋友之间又不是利益互取,我看楚公子合我眼缘,故而想深交一番,不知楚公子可否赏我这个薄面?”
楚昌鹤被拦住也不恼,只是腕转一动,稳稳地将茶杯带出来,茶水下喉后缓声道:“柳公子,做朋友怎么也讲究个兴趣相投。”他看着刚刚扣住自己的青玉笛,“鄙人看柳公子悉通音律,与我这粗鄙使剑之人不同。不若待我回门之后研习一番再来讨教一二?”
柳千画看出了楚昌鹤心中所想,也不再勉强,便笑回道:“也行,楚公子可别食言。”
楚昌鹤心知柳千画是个聪明人,想来也看出来了这只是个借口,便只轻笑不语。
柳千画站起身,将笛子系在腰间,道:“那便不多叨扰了。”
“柳公子慢走。”楚昌鹤又咽下一口茶。
柳千画走到门口处又低笑起来,脚下一顿,只侧过脸用余光看着楚昌鹤,意味不明道:“我很期待和你下次见面呢,楚公子。”
楚昌鹤不答。
客堂处人影逐渐稀少,楚昌鹤喝完最后一杯,将碎银搁下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看向桌子上的玉虚盒,知道尽管不可能,但他还是想试一下。
他使出灵力,刚把手探到盒子上方便收回了手,心道果然,都是些还无法开口的低阶魔物,想从中问出些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了,只好作罢。
净苑外的老槐树黄花锦簇,温风吹过树梢檐顶,弯绕院道槐香四溢。小院中白桦绿意正浓,遮盖不住那三两蝉鸣声响。
楚昌鹤照常买了菖蒲酒和艾叶草,今天是端阳。
一年了,沈栩篱进门一年了,真快啊。
楚昌鹤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端阳,他望着碧蓝天空,想起去年的初见。
也不知道那时候沈栩篱是怎么跟着他找到那贼人的,那时候沈栩篱自己连个小毛贼都对付不了。后来便也反应过来了,当时沈栩篱应该是把自己当成贼了。
他回过神来,低头笑了笑,随即分了手中的艾叶草。和去年一样,分了三份,今年他还特地多买了些。
他将艾叶草挂在了沈栩篱房间门上,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出了神。沈栩篱不在的时候,这间屋子他每天都在打扫。
他心里算着,今天是第一百零七天,沈栩篱闭关的第一百零七天。
细雪落地无声,寒风肆起。足下积雪未化,不少弟子打起了雪仗。
食膳堂内,程衢像去年一样擀了饺子皮,煮了饺子,只是今年只有三人份。
今天是冬至。
阿莛用筷子拨着饺子,嘟嚷道:“都快一年了,我好想栩篱哥啊。”
程衢向阿莛嘴里塞了一个饺子,又看了一眼楚昌鹤,道:“食不言。你栩篱哥干正经事呢,等他出来了那不知修为要精进多少哩!”
“修为长进不重要,只要他平安就好。”楚昌鹤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知道,那是一个没有笑意的笑。
除夕夜那天,程衢和往年一样回了家,楚昌鹤和阿莛也像往年那样坐在食膳堂吃年夜饭。
窗外烟火气息浓郁,炮仗声响贯天际。门内弟子三五几人围坐一处,不知说些什么,时不时发出豪迈笑声。
一壶屠苏入喉,楚昌鹤醉了。他愣怔着看向窗外的零碎花火,似乎能透过层叠的落烟找到他期待的东西,不过最后还是令他失望了。
是啊,沈栩篱在闭关,怎么可能洞悉外面的世界,所以他今年没有收到某人的“新年快乐”了。
是梦吗?
去年那片越过人间烟火闯入心底的冬青叶,好似多年来突入的一场梦,梦境里的欢愉和暖意,悸动和恻隐,都是那么的不真切。
他头晕脑胀,抹去洒在脸上的酒水,又喃喃道:“是梦吗?”他趴在桌子上,又抹掉脸颊不断传来的温热湿意,心中动摇,他问了问自己,真的是酒吗?
阿莛也醉的不省人事。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来证实曾经的一切对于此刻他来说是否是真实的。也没有人告诉他,他脸上源源不断的水珠不是酒水,而是热泪。
他有点想沈栩篱了。不,不是有点,他也不知道有多想。
明明从来都不曾拥有,明明从来都不属于自己,为什么还会痛心疾首?为什么还会思之如狂?
今年的元宵佳节,程衢还未归门,楚昌鹤难得地带阿莛下山吃了顿元宵。
还是去年的那个“刘记小食”,那老板一下子就认出了楚昌鹤。本来老板在这一亩三分地见的人也不多,再加上像他那般容貌的,确实很难让人忘记。
刘老板一边捣鼓锅里一边问道:“这位公子,怎么不见去年与你同行的那位公子啊?”
楚昌鹤知道他问的是沈栩篱,只是没想到过了一年他居然还记得,他颔首道:“家中有事,不便外出。”
刘老板将元宵端了上来,道:“哦。那二位公子可是一家人?”
楚昌鹤顿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们不是至亲,顶多有个师兄弟的关系,要说是一家人,还差的远。
刘老板见楚昌鹤不语,还以为是两人之间有了过节,便摆手笑道:“随口一说随口一说。诶,来了来了。”
阿莛看看被人叫走的刘老板,又看看正在出神的楚昌鹤,伸手在他面前摆了摆,道:“想什么呢昌鹤?快吃快吃,等会儿冷了就成团了。昨天才下完雪,这天冷得快。”
没被阿莛叫回神前的楚昌鹤,还想着去年的今天和沈栩篱坐在这里的情景。
“那以后每年的元宵,我就陪师兄一起吃元宵吧。”
这句话是沈栩篱去年的这时候说的,楚昌鹤想,今年错过了,那明年再继续吧,总能再吃上一顿元宵的。
楚昌鹤回过神动了勺子。
吃完后楚昌鹤朝手掌哈了一口气,祛除些许寒意。
阿莛拉着他去到去年放河灯的地方,依旧人海熙攘。
他落笔在河灯上写下几个字。
“希望时间过得再快些。”
推灯入水后,他抬头望着天空中随意飘散的天灯,喃喃道:“一年了啊。”
栩篱已经闭关一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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