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新史

　　顾韫突然不敢正视谢重阳的脸，他左看右看，都觉得谢重阳这个人实在让人很喜欢。可是哪里值得喜欢，他又说不清楚。
　　这日两个人照旧坐在案前读书，顾韫望着对面沉眉如碧的人，直起身子道，“谢重阳，我可以亲亲你吗？”
　　谢重阳抬起头，并没有被这个问题吓到，或许是顾韫的语气不含丝毫亵渎，他疑惑反问，“为何？”
　　“你好看。”顾韫答。

　　好看？
　　谢重阳皱了皱眉，他从未听过别人这么说过自己，又见顾韫还眼巴巴的等着自己的回答，便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镜，放在了顾韫的眼前。
　　镜子里照出自己的脸，顾韫不明所以的眨眨眼，镜子里的少年也眨眨眼，他问，“你这是做什么？”
　　谢重阳问，“好看吗？”
　　顾韫又看了眼镜子，镜中的人精致秀丽，他自然知道自己长得不差，闻言诚实的颔首，“我自然是好看的。”
　　谢重阳闻言又起身去书柜间翻出一幅画，回来铺展在他们的案上，画中是一副仕女图，谢重阳问，“这个好看吗？”
　　仕女图自然也是好看的，顾韫不明他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自然也好看。”
　　谢重阳便放了心，道，“既然都好看，那你若是想亲，可以亲亲这幅画。”顿了顿，又补充，“画中是女子。”
　　顾韫，“。。。”

　　“哈哈哈哈。”屋外的树上，阿戈差点笑得跌下树去，她撞了撞身边的崔珏，道，“帝君做人的时候，原来是这副模样吗？哈哈哈哈，也太可笑了。”
　　崔珏斜她一眼。
　　孟盏道，“阿戈，莫要放肆。”
　　阿戈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她晃着腿在树上又看了半晌，见顾韫似乎咬牙切齿的对着谢重阳说了半天话，谢重阳只失笑的摇头，不禁又道，“我觉得现在的帝君有趣多了。”
　　孟盏与崔珏都没回答，剩阿戈一个人碎碎念，“帝君不爱说话，我跟了帝君几千年，从未见过他像今日这般，我巴不得帝君永远这般畅快。”
　　至于他是因为谁才畅快，阿戈一点都不在乎。

　　后面几日，顾韫都没再去寻谢重阳，他无聊的坐在河边，用一截树枝去拍打河水，有些意兴阑珊。自从那日说了想亲谢重阳这古怪的话后，他已不知要如何面对谢重阳，或者面对他自己。
　　他自然知道这是不对的，可又觉得没甚大不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贪谢重阳的色，为之心动，也是正常。
　　只是看谢重阳的模样，对他倒是没这个意思，他叹了口气，河水碧波荡漾，将他的脸也拉长了许多，顾韫细细的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随后，身边又多了另一道倒影，谢重阳弯腰问，“你在做什么？”
　　顾韫并不抬头，看着水中两人仿若紧挨的模样，他目光动了动，道，“我以前见过你。”
　　谢重阳一怔。
　　顾韫却已经反应过来，他丢掉树枝，也捡回了归位后的羞怯，问，“你怎么来了？”
　　“夫子喊你。”
　　顾韫哦了一声，谢重阳见此没再说什么，两个人相伴回去。
　　山中寂静，微风撩人，两个人的衣袖时不时缠绕在一起，顾韫偷偷伸手抓住了谢重阳一片衣角，谢重阳一顿，似乎感知到了，但并没有说什么。

　　隔日顾韫又与张平贺起了冲突，两个人因为一盆花大大出手，顾韫被张平贺迎头浇了一身的水。谢重阳听闻消息的时候，顾韫已经提着湿漉漉的衣摆回了房。
　　他提着热汤去看他，顾韫正穿着中衣，拿着干巾擦头发，见他进屋，顿时将脸埋在毛巾，声音闷闷的，“你听说了？”
　　谢重阳嗯了一声，将热汤放在桌上，“我怕你着凉，让厨房做了一碗热汤。”
　　热气腾腾的汤碗递到眼前，顾韫伸手去接，指尖熨烫。
　　他道，“多谢。”
　　谢重阳道，“你最近。。。似乎火气特别大。”
　　顾韫想他不但火气大，心气也大。
　　“没有。”他闷头喝了汤，低头道，“多谢你来看我，不过我没事。”
　　谢重阳望着他松散的发顶，从袖中掏出梳子，道，“我替你挽发吧。”
　　顾韫眼睁睁看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木质小梳，忍不住伸手去捞他的衣袖，“你这里是百宝箱吗？”
　　谢重阳抿唇一笑，“家中姐妹众多，习惯了。”

　　随身携带女子物品，谢重阳说来也平常，并不觉得丢脸或者不适，这种小事，就可见他的体贴与温柔。
　　顾韫低头半晌不语。
　　谢重阳得不到回答，便弯腰凑过来，看他的脸，“怎么了？”
　　顾韫摇摇头，转过身，“你梳吧。”

　　顾韫的头发浓密又柔软，谢重阳力道放的轻，木质小梳缓慢的爬过头皮，让人舒服的想睡觉。
　　顾韫想了想，伸手往后，“镜子也给我。”
　　谢重阳掏了小镜子递过去。
　　对镜梳妆，身影交叠，顾韫无端端脸有些燥热，咳了咳，道，“除了你家中的姐妹，你还给谁梳过头？”
　　谢重阳道，“没有了。”顿了一下，“只有你。”
　　只有你。
　　这三个字简简单单，落在顾韫耳中，犹如心头溅起一滴水花，碧波荡漾。
　　他咬着唇角笑，又哎呦一声，捂住了头，回头控诉的看向某人，被谢重阳低声呵斥，“别乱动。”
　　顾韫道，“弄坏我的头发，你要赔！”
　　谢重阳好脾气的问，“怎么赔？”一边说，一面重新将他按着坐好，慢慢梳发，语气并不当真。
　　顾韫心头千转，想着自己要的赔偿，你又不肯给，便也不再说，只嘀咕一句，“你又不肯。”

　　一时梳洗完毕，谢重阳道了句，“好了。”
　　顾韫不自在的转过身，道了句谢。
　　谢重阳玩笑，“不看一下好不好看？”
　　顾韫便装模作样的拿镜子照了一下，道，“嗯，手艺不错，比你好看。”
　　“的确比我好看。”
　　顾韫得寸进尺，问，“你看到好看的东西，难道不想亲近吗？”
　　这让谢重阳想起顾韫前日说的‘好看’，‘想亲亲你’，他又低头看了眼顾韫，顾韫一脸紧张，眼又紧紧盯着他。
　　谢重阳迟疑一刻，问，“你想让我亲亲你吗？”
　　顾韫陡然脸红，“你--”
　　谢重阳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顾韫浑身一僵，谢重阳慢慢靠下来，顾韫屏住呼吸，连吐气都咽了回去，两张脸相距不过半掌，谢重阳停了下来。

　　他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抬手掐了一把他的脸。
　　“好看的脸有很多，但不是只有好看才会让人想亲近你，阿韫，你不必妄自菲薄。”
　　“什。。什么。。。”顾韫有些呆。
　　他已经完全搞不懂谢重阳的意思了。
　　谢重阳也没有解释，又摸了摸他的头，交代了他一句好好休息，提着食盒离开。

　　望着谢重阳离开的背影，顾韫好半晌才一声哀嚎，跌回到被子里。
　　他觉得自己真是古今第一大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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