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

　　廖忱觉得晚自习完全是没必要的，又没人上课，耽搁时间耽搁精力。
　　好不容易熬过去外面又下起淅沥小雨，廖忱突然觉得巫城这周边的海都是多雨的天空淋出来的。

　　他杵屋檐下有一会，刚戴上帽子准备朝雨里冲就被人掐住后颈给拉了回去。

　　廖忱慢慢后退，瞄到人时那股懵逼的怒气才掉下去，“我刚以为你走了呢，一睁眼人都不在了。”
　　余枞西斜他一眼，将包里备着的雨伞给掏了出来，“三节晚自习，你睡了两节半，铃声那么嘹亮都叫不醒你。”
　　廖忱尴尬地笑两声，“这不睡熟了嘛。”

　　余枞西撑开伞，视线掉廖忱脸上示意一下。

　　他立马钻进了伞下，“谢了哥。”
　　“明天后天都有雨。”余枞西迈出步子，“你们这确实潮湿。”
　　“怎么？您老老寒腿了？”廖忱跟上打趣他。

　　余枞西立马将雨伞偏去自己那边。

　　廖忱操了声，马上躲了过去，“错了错了哥。”
　　余枞西的伞晃动着，廖忱跳舞似地跟着它左右蹦跶，“哥。”廖忱按住他的手，“错了错了真错了！”
　　余枞西斜他一眼，“谁老寒腿？”
　　“我我我我我！”廖忱笑着道。

　　余枞西这才停下动作，扭头看向廖忱。
　　他的一排大白牙在黑夜里依旧耀眼。

　　“手。”余枞西挪开视线，目光留在了手背上的那只手上。
　　廖忱有些尴尬地收回手，“sorry。”
　　“你家里没衣服了吗？”余枞西将伞朝廖忱的方向偏了偏，“就抓着这两件穿，九月份穿到十一月，不冷吗？”

　　廖忱肯定不会说，啊对，我家里确实没衣服了，因为穷，所以他只能笑笑，“没事儿，身体硬朗着呢。”

　　“生病了事情就多了。”余枞西说。

　　廖忱原地蹦了两下，“我随时都跳着呢哥，怎么可能生病？”
　　“弱智。”

　　回到家后，廖忱还真就捯饬了一番，翻箱底地摸出几件厚衣服来，还傻逼兮兮地搭了几套衣服，在厕所和房间穿梭着，连坐客厅看电视的廖天成都看不下去了，眼睛骨碌地跟着廖忱飘。

　　“小子，明天有什么大事吗？”廖天成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小，问道。
　　“没有啊。”廖忱趿拉着拖鞋走来走去，跟走时装秀似的，从房间里出来又是另一套了，“明天周三，能有啥大事？”

　　廖天成顿了个半分钟，半分钟后，廖忱还在走来走去，“你谈女朋友了？”他突然问。
　　廖忱也突然一停，懵懵地看向廖天成，“我？”他手指自己，话语间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你儿子我？”
　　“不是你能是谁？你这小子，就是不自信，我儿子长得哪哪都好看。”廖天成笑呵呵地说。

　　廖忱摇摇头，“我不可能。”

　　“那是有喜欢的女生了？”廖天成八卦道。
　　“也不可能。”廖忱说，“就我？”他摇摇头，“一穷二白的，不配。”
　　“那你这是在干嘛？”廖天成诧异地问，“学校要求的吗？”
　　“啥？”廖忱继续走动，“没啊，就是一直穿一件衣服穿腻了，我换几件穿穿。”
　　“你原来都不在意这些。”廖天成说。

　　这一句话可谓是把廖忱点出来了，他步子一顿，在一个地方僵硬了好几秒。
　　对啊，他从前都不在乎这些的，凭什么他余枞西一句话他就能东跑西跑地开始臭美？

　　廖忱想着一下就郁闷了，转身回了屋子。

　　廖天成的脸随廖忱的动作飘去，只留了个木门给他看。

　　廖忱将床上搭好的衣服都收了起来，一起甩去了床头边，那里已经垒得快比一个两三岁的孩子高了。
　　他躺去床上，抖掉鞋子，将自己裹进了被窝里，没几秒，又坐起来点了根烟，不自觉地走到了窗台边，探头向着对面的阳台觑了眼。
　　没人。

　　廖忱无聊地嘬了口烟，摸出手机又点进了和余枞西的聊天界面，好半天也没酝酿出一个字来，就这么看着，非常的，莫名其妙的，不正常。
　　他将烟咬去齿上，半坐在课桌边点进了余枞西的朋友圈，又瞅一眼他深蓝色的头像。

　　—你朋友圈给我屏蔽了？
　　经过几分钟的沉淀，廖忱一根烟抽完疯了似地发去这么一句。

　　消息过去没一秒廖忱就反悔了，立马按着消息撤回了这条消息。
　　刚撤回，那边恰巧也弹来条消息。

　　【.】：你不是也给我屏蔽了吗？

　　廖忱皱皱眉头，一下从课桌上蹿了起来，双手激动地打去一行字。
　　—你先给我屏蔽的。

　　那边没了消息，廖忱注视着屏幕苦等着，十几秒后，等来一个语音电话，估计是因为太突然了，他的心扑通扑通就跳了起来。
　　廖忱静了个两三秒，清清嗓子才接下。

　　“你就非得计较这些吗？”那边立马就传来了余枞西的声音。
　　廖忱哦了声，浑身不自在，“对，怎么？你不爽啊？”
　　“不爽。”

　　廖忱抠抠眼皮，扒着窗户向着对面阳台探了一眼，余枞西左手抓着手机，紧贴在耳边，两只眼炯炯地放在前方，指间夹着一抹猩红。
　　廖忱笑了声，声音也开朗了好几分，“你先把我屏蔽了还不爽。”

　　“不熟。”余枞西说。
　　“哦？”廖忱看着他，“我也是因为不熟。”

　　余枞西吸了口烟，传过来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了，“你突然想着看我朋友圈干嘛？”
　　廖忱被问住了，静了好几秒，脑袋飞速运转着，才慢慢开口，“多了解了解你啊。”
　　余枞西微挑了下眉梢，从鼻间扯出一丝白雾，“了解我干嘛？”
　　“你是我好兄弟，我总得多了解了解吧。”廖忱张口就来。
　　“哦。”廖忱看见余枞西低头扒拉了几下手机，“你给我把权限打开，咱俩互相了解。”
　　廖忱朋友圈从没发过东西，即使发过也被他删了，他果断地行了声，给余枞西公开了权限，“好了。”
　　“那挂吧。”余枞西说。
　　“等等。”廖忱脑袋又向着外边瞧一眼，“一直站在窗台边看，你这是在找我吗？”

　　廖忱这话一出来，那边静了有几秒，烟都不抽了，左右张望了一番。

　　廖忱立马收回了脑袋，“别看了，这周围已经被我布下了天眼，你的一举一动都收纳在了我的双眼中。”
　　余枞西捻灭烟，转身进了屋子，“神经病。”
　　廖忱朝外边觑了眼，“诶，别走啊。”
　　余枞西走进去关上窗户门，又拉上窗帘，“现在还在你的双眼里吗？”

　　廖忱不说话了。

　　“挂了。”余枞西说，“洗漱。”
　　廖忱行了声，关上窗，“再见。”

　　挂掉电话，廖忱点开余枞西的朋友圈观察了起来。

　　他这发了和没发没什么区别，一些风景照。具体的廖忱也不知道自己在翻什么，风景照拍得很有味道，但廖忱就算是翻到底了也没满足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

　　-

　　隔天，大清早又降了个温度，廖忱坐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盯着黑乎乎一片将昨晚给自己搭配的衣服穿上了。
　　他洗漱一番朝阳台对面觑了眼，今天雾很大，蒙蒙一片，天空还是阴沉的状态，对面也亮起了灯。

　　廖忱早上食欲不是很旺盛，穿上鞋就下了楼，拐到巷子口买了根油条啃，他搓搓手，耳朵被冻得通红。
　　廖忱朝巷子里边探了个脑袋，又摸出手机瞄一眼时间，再看看外边已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

　　他在小摊前站了三分钟，最后再向巷子里探一眼后迈开了步伐，廖忱双手插兜里，径直进了学校。
　　……

　　教室里可比外边暖和多了，他是第一个到教室的，天空依旧灰蒙蒙一片，教学楼里出奇的安静。
　　廖忱摸出手机玩了会儿，第二人进来在五分钟后。

　　在阴暗环境的衬托下，只有廖忱的脸上耀着一束亮光，加上他这人大清早不爱热闹，余枞西踏进后门门槛时一度以为里边没人，见着廖忱坐教室里玩手机当即吓得骂了一声。

　　廖忱下意识看去，余枞西皱着眉头走了进来，大清早的表情很是难看，为这寒冷的冬天又多添了一份冷意。
　　他摁开后排的灯，声音也凉凉的，“你怎么不开灯？”

　　“啊...”廖忱盯着他，灯闪开时他有点儿不适应地眨了眨眼，“不想开。”

　　余枞西瞥他一眼，取下书包丢去桌上，坐了下去，椅脚在地上划出一声轻响。

　　廖忱的目光跟着他收了回来，“你朋友圈怎么全是风景照啊？”
　　“关你屁事。”余枞西想到这个就来气，书包塞桌盒里去，“我爱拍。”
　　“你怎么大清早的脾气这么大。”廖忱的手机自动息了屏，关注力全在余枞西那张冷脸上，“吃了炸药桶似的。”
　　余枞西扭头打量他一眼，“你朋友圈呢？”
　　“我不发啊。”廖忱说得理所当然。
　　余枞西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设置了权限和没设置权限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廖忱说，“区别就大了，万一我以后发了呢？”他说，“我以后发了你就能看见了。”
　　余枞西冷哼一声，“你真是有心了。”
　　“客气。”廖忱贱兮兮地答。

　　余枞西桌盒里随便挑了本练习册出来，摸出根笔开始写写画画。

　　廖忱看着他难受，“这脑子大清早就开始运作你不累吗？”
　　“不管你事。”

　　“你不冷吗？大清早的手不僵吗？写起字来不会抖吗？”廖忱特无聊，大清早的更无聊，但从前他再无聊大清早也不爱开口，廖忱觉着估计是他最近转性了，所以话变得特多。
　　“你打游戏手会冷吗？”余枞西扒开笔帽，“一样的道理。”

　　“没啊。”廖忱说，“我这游戏刺激，打着打着手就热了，你那能和我一样吗？”
　　他啧啧两声，小幅度地摆摆头，“大学霸果然和我们不一样，管写作业叫打游戏。”

　　余枞西的笔尖已经开始在纸上施展起了魔法，“毛病。”
　　“对。”廖忱注视着他的侧脸，此刻游戏也不想玩了，“我就毛病了。”

　　余枞西斜他一眼，两人互相看了两秒，他收回了视线。

　　“你今早干嘛呢这么磨蹭？”廖忱突然问。
　　余枞西就觉得这问题挺莫名其妙的，“穿衣洗漱出门。”
　　“你几点起啊？”廖忱问。
　　余枞西：“六点二十分。”
　　“我六点十分就起了。”廖忱说。

　　乍一听，还有些自豪。
　　余枞西淡淡地哦了声。

　　“你好懒。”廖忱说，“我都不赖床的，闹钟一响就爬起来了。”
　　“那肯定是，你来学校是换个地儿睡觉，我没你那能力。”余枞西说，“睡不了那么久。”

　　他这意思明晃晃，就差没光明正大地问出来了：咱俩谁懒你自个儿心里还不清楚吗？

　　廖忱啧了声，“我也可以不睡的。”
　　笔尖在纸上划出唰唰的清脆声响，余枞西说，“你的也可以我从来没看过。”
　　“但是我一进教室一见着课桌就困了。”廖忱说。
　　“这个简单，你和老师吱一声，下次站门外听课就是了。”余枞西没什么感情地道出。
　　廖忱听乐了，躁动地踹了下他的椅脚，“滚蛋。”
　　余枞西手一歪，直接画了根斜线出来，他恼火道，“写作业，别闹。”

　　廖忱哦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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